听完了“月华仙子”之事,女孩儿鼓掌笑道:“了不起,这‘月华仙子’当真为我们女子争了一口气!”
老者莞尔,从桌子上拿起茶碗,又不紧不慢地喝了几口茶。
女孩儿撅起小嘴儿道:“爷爷,今天您讲得故事虽然有趣,却都是陈年往事,有没有更新鲜一些的?”
老者放下茶碗笑道:“新鲜的故事吗?自然是有的,而且是一件必将引得整个江湖风起云涌的大事——”
说到此处,他却蓦地住了口,从桌子上拿起旱烟杆,将金灿灿的黄铜烟锅探入荷包内挖了满满一锅烟丝,用手指压实之后,又取了火镰火石打火引着纸煤,再将烟丝点燃,美美地吸了一口,再从鼻孔喷出两条笔直的细长烟柱。
女孩儿很是着急地催促道:“爷爷,究竟是什么大事,您老人家怎么不说了?”
老者有气无力地道:“我老人家倒是愿意说下去,但想到今天的酒钱还没有着落,便是什么精神都没啦!”
此言一出,满楼的宾客瞬间明白过来,一起哈哈大笑。
同时便有两个酒楼的伙计捧着托盘在各桌之间游走,宾客们也纷纷取出荷包,将碎银和铜钱叮叮当当仍在盘中。
轮到胡垆这一桌时,李寻欢笑道:“说好了今天这一桌的花费都算我的,道长和两位兄台便不要争抢了。”
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锭足色大银,轻轻放在托盘上的正中。
等到两个伙计收了钱转回后面账房,老者才将旱烟杆放回桌上,接着方才的话头道:“如今距离上次订立‘兵器谱’已过了九年,榜上高手已有了不小的变动。尤其是名列前三的‘夺命剑’‘霸王枪’和‘霜月刀’,都已有数年不曾在江湖上露面。有人说他们已经死了,也有人说他们是堪破了名利而退隐江湖。不管是哪种情形,似乎都已可以在‘兵器谱’上除名了。有鉴于此,百晓生已有打算出山,在明年重排兵器谱!”
轰!
寻常的宾客倒还罢了,但对于其中的一些武林中人而言,这个消息不啻一道石破天惊的雷霆在他们的耳边和心头炸响,不少人都已变了脸色。
人都说百晓生排列“兵器谱”的目的是平息江湖纷争,但结果却是事与愿违。
自“兵器谱”问世以来,有无数未能列入其中的人想要挤进去,也有许多排名在后的人想挤到前面。
而他们所能想到的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法,莫过于拿走他人的名声乃至性命,用来铺砌自己的登天之阶。
九年间,除了以绝对实力高踞“兵器谱”最前列的十大高手尚算稳定,十名之后的近百高手中,已死的有三成左右,被人用各种光明或不光明手段击败,早已名不副实的也不下三成。
事实上江湖中早有人在呼吁要重排“兵器谱”,只是百晓生不出,旁人纵列出榜单,也难以取信江湖。
此刻从这说书老者口中听说百晓生又重出江湖,再撰“兵器谱”之意,这些人都可以相见到时这江湖上上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这波涛又会埋葬多少英雄豪杰!
那女孩儿却似全然不知其中厉害,忽闪着一双亮晶晶、水灵灵的大眼睛问道:“如果要重新排列‘兵器谱’,爷爷您以为这次登上榜首的人会是谁呢?”
“不好说!不好说!”老者连连摇头,“这些年里,大家都憋着一口气要争榜首,原来便在榜上名列前茅的上官金虹和郭嵩阳固然志在必得,近年新出世的两位青年高手‘银戟温侯’吕凤先、‘神刀浪子’白天羽同样期待一鸣惊人,究竟让谁登榜首,只怕百晓生也正举棋不定。”
女孩儿有些不满地道:“爷爷你怎地漏掉了‘天机老人’的‘天机棒’?他原来的排名可还在上官金虹的‘龙凤双环’之上!”
老者笑呵呵地道:“你也唤他作‘天机老人’,俗话说‘老不以筋骨为能’,又说是‘拳怕少壮’。只怕那‘天机老人’已没有力气与天下英雄争一日长短啦!”
女孩儿双手叉腰道:“我才不信,爷爷您只说‘拳怕少壮’,却怎不知还有一句‘棍怕老郎’?偏巧‘天机老人’用的正是棍棒,可见这一次定然是他力压群雄,登上‘兵器谱’榜首之位!”
老者微阖的双目蓦地睁大:“红儿你当真如此认为?”
女孩儿用力点头:“我觉得一定会是这样!”
“真是个好孩子!”老者哈哈大笑起来,随即起身向在座众人团团一揖,“诸位客官,老朽这一段江湖故事便到此为止,至于明年那‘兵器谱’的排名到底如何,咱们便只能下回分解了!”
众人一起哄笑,纷纷鼓掌称赞这老者说得一段好书。
胡垆却是又饮了一碗酒,在心中叹道:“果然是‘名缰利锁,绊杀英雄’,纵使这位游戏风尘、似万事不萦于怀的老人,也终究难息一颗争名之心。”
他在听书时一直在喝酒,如此左一碗右一碗地倒进嘴里,此刻恰好是坛净碗干。
也幸得他酒量如海,五斤烈酒下肚也只算洗洗肠胃,要说醉酒还差得太多。
对面的李寻欢本也是好酒之人,见胡垆与自己志同道合,且酒量看来要远远胜过自己,不由得大生亲近之意,拱手笑道:“方才只顾听书,却是怠慢了胡垆道长。若蒙不弃,请移驾到楼上,大家再畅饮一回?”
胡垆笑道:“固吾愿也,不敢请尔。且贫道看这位说书的孙老先生亦是一位风尘奇人,咱们可邀他同饮一杯。”
李寻欢平生最是豪爽好客,颇有孟尝之风,胡垆这一提议却正合他心意。
他先询问了同行的王守仁与唐寅,见两人亦无异议,当即便唤来伙计,一则预定了二楼包间,二则传话给孙老人表明邀约之意。
几人相携登楼,到了订好的包间外时,却见孙老人祖孙二人已等在门口。
老者隔远便拱手道:“老朽何德何能,怎当得三位相公及这位道长如此盛情?”
胡垆脸上现出意味深长的笑意,将声音压得极地,只有身边这几个身负武功之人能够听到:“老丈何必过谦?能请到‘天机棒’的主人赴宴,该是我等的荣幸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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