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说出来,孙太后终于点亮了自己尘封已久的脑回路。
她年幼之时正好赶上靖难,如何不知道这件事情?
虽然朱见济和胡瀅心知建文帝是成功逃出了南京,但史书上面,只能确凿的写成“建文帝任用佞臣,损害朝纲,最后在好叔叔赶来清君侧之前,不小心把自己烧死在了大火里面。”
仁宗宣宗信了最后一句话的半句,孙太后这边也是。
她无比的紧张起来。
因为兴安已经给她说透了。
最近流传起来的风言风语、被南宫强化的监控,以及打压朝中为太上皇说话的臣子……
这不就是在为了塑造一位新的惠帝做准备吗?!
南宫现在管的那么严格,如果真的起了火……
孙太后花容失色,不知如何是好的哭了起来。
兴安听了只是在心里烦躁。
他又没有物件,怎么就把太后惹哭了呢!
好在每一个合格的演员都不会因为对方的不配合而出戏。
兴安继续说道,“太后无需担忧,老奴急匆匆赶出来,就是为了给太上皇出主意的!”
孙太后催他,“那你倒是快说啊!”
“陛下如今针对起太上皇,用的名号都是太上皇失德,故而让他幽居南宫反省……”
“如果太上皇真的反省成功,下了罪己诏,那陛下又拿什么理由来针对太上皇呢?!”
“难道下个区区诏书就能让我儿免去灾祸?何况我儿十几载天子,哪里有认错的道理?”孙太后轻轻擦拭着眼泪,还有些嘴硬。
知子莫若母,朱祁镇是真的拉不下脸。
“太后相差了,此时低头,不代表一世低头。”兴安换了副口气诱惑着孙太后往坑里跳,“先断了陛下的理由,再让心怀前朝的大臣看看太上皇的雄心壮志……一切便皆有可能了。”
“而且太后此时迟疑,就不怕到了陛下下手的时候,连个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吗?”
“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太后,南宫那边可都是老房子了!”
老房子一着火,那会不可收拾的!
“可诏书下了,会不会更加激怒皇帝?”孙太后还在担心。
为了宝贝儿子,她可算是调动起了自己不多的智商。
奈何兴安等得就是她开窍!
老太监激动的差点让胯下的残余肉条动了起来,可明面上却还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这个无妨!”
“可以让太上皇下罪己诏时,自己在其中提出感念祖宗教诲,自请回凤阳守陵……”
“只要太上皇离开京城,便能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兴安用坚定的语气说着假话,诱骗着孙太后这个中年妇女。
“为何不去南京守陵?”孙太后信了他的鬼话,又嫌弃起了凤阳这个偏僻地方。
哪里能让儿子去那儿受苦?
再说了在那边,哪有地方让皇儿施展拳脚,重塑正统?
兴安顺口忽悠道,“南京乃大明二都,地位与京城不相上下,若是太上皇自请去南京,陛下怎么可能答应呢?”
“只要说服陛下放太上皇出宫,那中途到底去不去凤阳,不就得听太上皇的了?”
孙太后只当他真心为了自己好,还感动的说道,“还是兴大伴忠心,其他的家伙……唉!”
“老奴也只是受了佛祖点化,又上了年纪,一心要为太后太上皇做点事罢了。”
兴安想起小太子那张充满福气的脸庞,的确有几分佛陀的样貌。
起码都大!
于是孙太后没有多想,只是拜托兴安继续联络南宫,向太上皇痛陈利弊,努力的让他写一份罪己诏出来。
兴安接受了孙太后的委托,乘着此时天色已晚,便转去南宫。
为了自己安稳的晚年,他走起路来可一点都看不出年纪大。
而南宫那边也早就被阮伯山提点过,故意把兴安放了进去,见到了幽居已久的太上皇。
此时的朱祁镇颓废了不少。
先前的精气神还算得上是平和有力,现在已经是完全堕落了。
钱皇后前几天因为朱祁镇又打老婆,还把人推到了南宫唯一创收的工具纺车上,直接闪了腰,只能躺在床上静养。
所以只有高妃跟在朱祁镇身边,给他充充太上皇的体面。
那些宫女平时骑一骑是可以的,但论身份完全配不上朱祁镇,哪里能放出来招呼兴安这位大太监?
“可是母后那边让你来找朕的?朱祁钰被臣子指责不敬兄长,终于要把朕放出去了?”
朱祁镇在刚刚见到兴安的时候还非常兴奋。
因为有之前的经验,兴安的到来都意味着有好消息来了。
他以为自己幻想中的“景泰一脉”因为正统性原因而被朝野排斥的场面总算出现,自己就要脱离这个囚牢了!
被彻底的囚禁这么久,连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这让朱祁镇产生了一种自己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
让他只能有事没事的上宫女,打老婆,还有骂孩子。
可兴安接下来的话,直接浇灭了朱祁镇残存的火焰。
“什么罪己诏?”
“简直是做梦!”
朱祁镇暴躁的站起来,掀翻了面前的桌子。
破碎溅射的瓷片还划伤了高妃的手,让她露出来的那截手臂上除了深色的淤青,又多了一道伤口。
但朱祁镇一点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他还在激情澎湃的羞辱着兴安,“你是什么狗东西,还唆使太后让朕让下罪己诏?”
以朱祁镇刻薄寡恩的性子,他在原本的历史上,都能对在落难受冻之时为自己暖脚的袁彬恩将仇报,在对方被手下污蔑拷打之时只说句“别打死就好”,更何况兴安这个老太监?
能让土木帝感觉到依靠信赖的,可从来不是真心为他付出的人!
所以当兴安一踩到朱祁镇的敏感线上,他立刻翻脸了。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这老狗打的什么主意!”
“不就是看着朕失势了,打算另外给自己找个主子吗!”
“你能哄骗太后,却骗不了朕!”
兴安面对着暴怒的朱祁镇,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唯唯诺诺的道歉。
到底是几十年的老奴才了,对着失去权势的皇帝,兴安还能全了这身份体面。
但通过这件事,兴安也算是看明白了朱祁镇的嘴脸——
看上去英武温和,骨子里却是极致的自私自利!
先前还用得着自己,对他多体贴,一口一个“大伴”的说好话,现在呢?
自己做的这些虽说也有奉小太子命令来挖坑的成份在,可对太上皇一脉的人来说,不也是好事吗?
去了凤阳虽然环境条件差点,可你不搞事,安稳过完下半辈子是绝对没问题的啊!
罪己诏对你也是一道护身符,有这个“知错能改”的人设在,皇帝哪里好意思再对你下手?!
兴安越想越委屈。
他走出殿堂,即将从小门绕出南宫的时候,终于端不住自己的老脸,哀叹一声,“当年晋惠帝天生愚钝,都知道说句‘勿去嵇侍中血’,我为皇家侍奉多年,于南宫太后间也算出了些力,怎么今日就被如此辱骂?”
这么一对比,景泰帝这样的主子,才是真正难得的老实人啊!
兴安开始悔恨,同时也想着拿太后压不住太上皇,又如何从他那儿掏出来一份盖了章的罪己诏,没有注意到后面跟上来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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