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业在他的官衙之中,整理着他的衣冠。
锦衣卫的飞鱼服此时穿在身上,别有一番风味。
很好,
很有精神!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李继业忽然想起自己决定上京碰运气的时候,家里人的质疑。
对于李家人来说,能够从平民恢复官身,已经是天子开恩了,他们家那情况,完全没必要再去北京找死。
毕竟老祖宗那一通操作,不管是南京北京,都让人不喜欢。
李家人再多的心气,也在被贬为平民,为了五谷杂粮发愁的日子里消磨没了。
所以李继业的想法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冒险。
如果冒犯了天家,才到手的官职就又没了!
但李继业不听,
他就要干!
怀着最后一晚的心情跟老婆睡了一觉,他跟着吴敬北上入京,待了几个月回来,抱了抱新生的儿子,又辞别家人,打好包袱去了办公的地方。
他决定在果实成熟之前,学古人三过家门而不入,一心一意把祖宗挖出来的坑填好。
而现在……
三年之期已到!
清田令一下,千名将士待命,就要横扫南京!
李继业很喜欢那群人看向自己时慌张害怕的眼神。
那些家伙在朝廷下令多日后,迟迟不肯交还官田,还以为自己能靠着为官多年经营的关系平安落地。
或者说,他们觉得皇帝不会对自己下死手。
只是占了一点田地而已,这种事处理起来完全可以灵活一点。
像乡下的地主们,配合的把田归还然后交了罚款,是没有更多担忧的。
他们也觉得自己可以获得这样的待遇。
就算从西南调过来的兵已经分散去了东南各地,就算李继业已经带人动起来了,这群人还没改变想法。
可他们没想到,小皇帝才一登基,就想着拿他们开刀,染红景泰朝的最后一点余晖,为明年的乾圣元年带来璀璨的光明。
没有见过这样一来就大开杀戒的统治者!
“新帝刚刚坐上大宝,就对朝臣如此激烈……不怕学建文吗?!”
谢琏这个户部侍郎因为替家乡族人遮掩侵占官田,强迫农民转为他家佃户的罪行,终究被抓了起来。
他被套上锁链带走的时候,忽然冒出来如此一句。
偏偏李继业最恨人提建文朝的旧事!
那代表了什么?
他祖宗有多坑吗?!
现在他也在为年轻登基的皇帝做事,难道还会再来个“靖难”?再来个“送物流”?
他拿着刀背往谢辉身上狠狠一抽,又踢了他一脚,“你当乾圣天子是建文?”
没看到大明的藩王早就萎下去了吗!
太宗能发起靖难,那是因为人本来就是边镇手握兵权的塞王!
现在还有哪个王爷有兵权?
南京城里可还住了不少被废除宗室身份的朱家庶人呢!
官员?
秀才造反三年难成,更何况只会在体制内玩手段的官老爷?
推开门把这一串的人带出去,有股寒风吹进来。
其中还夹杂着小小雪花。
有谢家人大叫,“下雪了!”
“此时飞雪,可见老天也觉得我家冤枉,也厌恶那乾圣小皇帝!”
“你猪啊!”旁边的士卒给了他一巴掌,“都快过年了,能不下雪吗?”
好好个天气被你嚷嚷的跟窦娥转世一样,果然当官当久了,人都傻!
李继业深呼吸一口。
然后又继续去抄家。
这一次,应该是跟谢家牵连甚多的陈家了。
勋贵们看着户部侍郎这等职位的人都被抄家带走了,不由得拍胸脯大呼幸运。
幸好他们听了魏国公的话,不然岂不是得跟谢家一样?
看来明年的账本得做漂亮点了,他们得多给皇帝上点供,以保平安。
——————
魏国公府。
因为徐永宁的反客为主,导致柳承庆和张懋到的时候,都是下榻在这边的。
徐承宗对此连生气都不敢,领着这几位少年英杰去了精致的院子里住,还努力的向他俩推销自家年纪相符的姑娘。
徐永宁作为本家,是不能联姻的。
可柳家和张家可以啊!
张懋今年才尝试着出来公干,没遇到过这样的架势,有点受不了,生怕哪天自己就在魏国公府失去了清白。
郎心似铁,让徐家女儿大失所望。
怎么铁的就不是另一个器官呢!
而柳承庆只学着徐永宁的样子,跟漂亮侍女做了推拿,没动徐家的姑娘。
他们可是代表了新帝出来的,要是睡了国公家的女儿,那铁定得负责——
难道回京述职的时候,还带个婆娘给皇帝介绍一下?
朱见济都没老婆呢!
三个长大了的小伙伴围在烧了火炬的室内,还有些不熟悉南方气候的张懋感叹道,“南边的天气真难受。”
“我身上的棉袄竟然感觉有点湿气!”
早知道穿毛绒服来了……
按照朱见济教他们的气候定律,纬度越低气温不是该越高吗?
“不过老徐,你怎么愿意来的南京?西南那里彻底平定了吗?”
徐永宁喜欢热闹。
年少时候就巴不得学书里的游侠走遍天下,然后又把帮朱见济下乡打击罪恶势力,精力是很充沛的。
现在大了,人也稳定了点,没再漂浮不定什么都爱弄,专心扑到了战事上,也算是继承祖业。
按理来说,只要西南那里还有残余势力不肯服从朝廷指令,徐永宁是很乐意待在那儿的。
柳承庆则是枪斗术水平越修行越高,发现南方草木众多有些不适合他发挥后,已经提前一年转去了甘肃那边对付南下的鄂尔多斯部。
这个蒙古部落也因为小冰河期的到来而不断南下,靠近了河套地区,并且试探性的对其发起了进攻。
而河套之地的重要性,历朝历代都毋庸置疑。
新帝以后还想着收复西域的,能让蒙古把这地方抢了去?!
于是朱见济去年便将宋诚这位西宁侯调去了宁夏,命其镇守。
如果不是因为朱见济登基的事,柳承庆应该会跟着宋诚在那边学习几年,积累战斗经验。
“别说了!”
提到这事徐永宁就满腔悲愤,指天画地的控诉起来,“你们还记得那个当代理贵州布政使的王越吗?”
“这家伙当初巡按四川,明明是个外派的御史,结果却很能打仗!”
“现在他从都察院转去了布政使司,还在打仗!”
而且还是一边剿匪一边组织生产的那种!
在王越剿抚并用的政策下,本就反抗吃力的地方村寨也低了头,做出了违背祖宗的决定,乖乖走出来学着汉人的法子种田商贸,民族传统的纹身也不要了。
除此之外,王越还限制下面的将官不能为了战功而私自挑衅,以防让已经弱下去的矛盾重新变得激烈。
这让徐永宁想打仗,也腾不开手。
“王越这人我听过,陛下夸过他。”张懋插了一嘴。
他跟在朱见济身边的时间最长,也了解的更多,“这人能文能武,西南战事频繁时,他也显有功劳,以后指不定能跟王骥一样,凭借军功封爵的。”
“胡扯!”
“王骥能跟这人比?”
徐永宁这时候反倒维护起了王越,“王越做事我旁观过,我认他!”
“可王骥呢?”
“他妈的!老子当初离开曲阜就带了两个,那个老东西可是带了两车!”
七十多岁还能这么风光,徐永宁想想都酸的牙疼。
定国公诅咒他最好得马上风暴毙!
……
柳承庆和张懋也想起了当年北孔之事快结束的时候,王竑王骥他们返回的场景。
当时报纸上的口水仗还在打,作为风口浪尖的人物都该低调一点,可王老爷子却是带了一串的新小妾回来。
那场面据说让人文思如泉涌,京城的市井黑书坊连夜印刷了不少王骥老爵爷为主角的经典文化,使其在民间名声大噪,足以比肩后世的秦大爷。
先帝在世之时,貌似也赏阅过相关书籍,从百姓的集体智慧中学到了不少新姿势,甚至还暗中向其讨教过口舌功夫——
一直用腰,那对身体也不是很好的嘛!
王骥能在这把年纪成为花丛常客,想来也是有条三寸不烂之舌的。
难怪徐永宁到现在都嫉恨王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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