卉云高兴地应下,偎在幼菫身旁看她画画。幼菫的简笔画画的很好,也很快,不一会功夫,一个高贵漂亮的公主跃然纸上,还有七个很矮小神态各异的小矮人。
“他们长这么小呢,还没有公主的腿高。”卉云惊叹。
“是啊,他们是小人国里的,天生就长的矮小。”
永青停止了哭闹,探着脖子努力想看小矮人长什么样子。幼菫笑着跟她招招手,“青儿也过来看看。”
乳母抱他走过去,幼菫示意把他放到地毯上。永青在地毯上别扭了一会,看没人理他,最终敌不过对小矮人的好奇,扶着炕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的腿还不能伸直,也使不上力气,站在炕边像一只站着的小猴子,让人看着心酸。
此时谁又能想到,眼前这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小猴子”,后来会成为叱咤风云让周边列国闻风丧胆的大将军?
幼菫把画拿给他,耐心给他讲着每一个小矮人的名字和性情。然后就开始讲起了故事。永青站得很辛苦,可故事太让他着迷,他若坐下,母亲就要停下来了,他扶着炕努力坚持着,身上出了一层汗。
中间休息的时候,永青再也站不住,一屁股坐到了织毯上,好在有乳母在后面扶着。
幼菫大大地夸赞了他一番,他那孱弱的小身板努力挺了挺,小脸神气地扬着。
讲了几个故事,永青始终是站着听的。过犹不及,幼菫也不再让他站着,让他坐下来,让紫玉给他按摩腿和胳膊,紫玉的娘按摩很有一套,紫玉是跟着学过的。紫玉一家子作为陪房也跟着来了国公府。
外院书房里,萧甫山说道,“王爷明日进宫可举荐郑先昌为安西都护,他能力不错,品行也端正。连成比黄承弼还不如,混迹兵部久了,练兵的本事没有,钻营倒是很有一套,即便是能反水也用不得。”
端王已熬得眼眶通红,“郑先昌?他不只是一个长史吗?隔着好几级呢。”
“他原本是副都护,得罪了黄承弼被贬了,王爷只管举荐,皇上若是推脱他职位太低不堪大任,可以举荐我兼任。皇上定然觉得郑先昌更合适。”
靖国公抚手称妙,“这个主意好,若说练兵,没有比荣国公更好的人了!”
端王站起来拍了拍萧甫山的肩膀,“你要是兼任了安西都护府都护,再加上你手上的二十万大军,还要不要父皇睡觉了。今日先这样吧,新婚燕尔的,莫冷落了新娘子。你只要兵权还在,父皇就不会对你轻易动手,顶多斥责了事。”
萧甫山起了身,“裴弘元手段了得,王爷心里也要有所准备,让下面的人多盯着点。”
端王觉得他有些太草木皆兵了,“你也太看得上他了,他一个毛头小子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萧甫山说道,“他被认回王府后,使出霹雳手段,玮郡王身亡,忠勇王王妃被圈禁,当年参与赵侧妃之案的人都不得善终。你以为最近是忠勇王在针对我?最近的事大都是他的手笔,他的目的,是置我于死地。”
端王惊诧不已,他才认回不过两三个月,竟然有这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且不说王妃被圈禁,玮郡王出事是发生在皇宫,他是如何把手伸到皇宫来的?后宫那么多的宫女太监,还有御林军,裴弘元当日又不在皇宫,怎么做到让玮郡王顺利闯进柳才人寝宫不被发现的?
还有,玮郡王是死在诏狱之中,怕是有内应做的。他那时才刚刚认回王府,手里居然有这些力量!
端王脸色谨慎起来。
他疑惑问道,“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他怎就要置你于死地了?按说你们都跟程家有联系,该亲近才对。”
一直昏昏欲睡的宁郡王却来了精神,“没想到裴弘元倒是个痴情种,荣国公多多保重了。”
端王和靖国公品味了一番这句话,脸上露出了然之色。
萧甫山脸色沉了下来,对宁郡王说道,“你以后不必过来了。”
宁郡王忙向萧甫山躬身告罪,“我没睡醒呢,胡言乱语,您别生气!”
萧甫山冷冷看了他一眼,伸手作请,和端王靖国公出了外书房。
走到巷子口便见孙姨娘娇娇怯怯地站在路边,穿着件桃花云雾烟罗衫,烟水百花裙,松松披着一条鹅黄色绣花云帛,单薄的衣衫让她妖娆的身姿曲线毕露。她含羞带怯地款款上前行礼,双目含情,声音娇软,“国公爷。”
他沉脸说道,“没事不要出来乱走。”
孙姨娘楚楚可怜地看着他,有意无意地展示着她妖娆的身段,“妾身看春光正好,出来逛了逛,不想遇到了国公爷。”
萧甫山心里清楚内宅女人的这些手段,让他厌恶,痛恨。想起夭折的永平,还有孱弱的永青,他脸上笼了一层阴霾。
看着他锐利摄人的目光,孙姨娘吓的花容失色,府里就曾有丫鬟想爬国公爷的床,第二日人就不见了,谁也不知去了哪里。她规规矩矩躬身道,“妾身告退。”就往小巷内的偏院走去。
幼菫让丫鬟看好院门,在院子里教着卉云跳绳,卉云的身子也是瘦弱的很,得多运动才行。两人嘻嘻哈哈跳的不亦乐乎,永青则在一旁扶着椅子站着观看,不时咯咯笑着。
萧甫山进了院子,便看到了这一幕,这是他做梦都想看到的画面,等她回府的妻子,健康快乐的孩子,和美的一家人。
两个孩子见到萧甫山走进院子,笑容立刻消失了,卉云躲到了幼菫身后,永青又钻到了乳母怀里。
幼菫微笑着迎上去,“国公爷回来了。”
她头发随意地绑在后面,额发间都是汗水,脸颊泛着红晕,倒像个孩子一般。
萧甫山嗯了声,径直进了房内。见房内地上铺着地毯,家具也都换了位置,也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了。两个孩子一直惧怕他,跟她倒是亲近的很。
此时太阳已西沉,两个孩子被送回了院子,他们这么怕父亲,还是不要留他们吃饭了。
萧甫山先进净室沐浴去了,幼菫吩咐丫鬟们赶紧把房间收拾出去。
幼菫出了一身汗,也去沐浴了一番,绿芙要给她挽发髻,萧甫山说道,“晚上不必去给母亲请安了,我刚从正院走了一趟。”
幼菫又散开头发,随意挽了个小攥,见萧甫山一直盯着她看,不自在地清清嗓子,“国公爷的事情忙完了吗?”
萧甫山淡淡说了句,“差不多了。”拿了个烫金请帖递给她,“忠勇王府送了请帖过来,宁贵太妃邀请你初六去王府赏花。”
他说的很随意淡然,似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之事,眼睛却始终盯着幼菫。
幼菫接过请帖,看也没看就把它放到炕桌上,“我已经成亲,这种赏花宴都是未婚的公子小姐去,我就不去了。”
萧甫山把玩着请帖,“听送信的管事说,程大小姐和程二小姐也去,宁贵太妃倒是一副给世子选妃的架势。你去了也能给她们撑撑腰,说不定程府又会出一位世子妃。”
这种试探让她很不舒服,她淡淡说道,“您不必试探我,世子要选妃选就是,于我何干?您昨日不是刚说了不让我见世子吗,难不成我说去您就让我去了?”
萧甫山把请帖扔到一边,“你记得就好。我看你倒是长脾气了,明明是你理亏,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幼菫瞪着他,“您问我的我都说了,是您不信我,晚上也不回来睡觉,现在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我昨夜独守空房了!”
萧甫山挑眉,“原来你是怨我昨夜让你独守空房了,昨晚我一直外院议事,一夜未睡。”
原来他那么忙……幼菫脸色涨红,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您总该告诉丫鬟一声,让我心里有个数。今日母亲还以为我们两个吵架了,我说您是有事情要忙。”
他也想这样,与她琴瑟和鸣。只怕她的心不在自己这里。他沉沉地说了声,“好,依你。”
她想起老夫人在斜梅亭说的话,他少年多磨难,心里苦,让她多担待一些。她放缓了语气道,柔声道,“国公爷,今日我和母亲去园子逛了。”
萧甫山“嗯”了声。
幼菫柔声说道,“母亲说您年少时很调皮的,还偷了皇宫里的鱼烤着吃。妾身真想知道那时的您到底是什么样子,肯定很有趣。”
一个那么顽皮洒脱的少年,到底要经受了多大的磨难,才能变成现在沉稳寡言的样子,还那么的……暴戾。
她似乎很遗憾没有见到他年少时的样子,他又何尝不是遗憾没有在那时遇见她。一直笼着的一层阴霾似在消散,他看着她,“若是我那时遇见了你,说不定当街就把你抢了。”
幼菫被逗笑了,“您现在也干的出这种事来,在庄子上,您吓唬我的话,妾身还记得呢。”
你怕也没有用。本公若想做什么,你拦也拦不住,逃也逃不了。
嫣然一笑动人心,秋波一转摄人魂。他伸手轻抚她的笑颜,“那时也不是吓唬你,是说的真话。”
幼菫抬眼愣愣看着她,“那您在崇明寺说的那些……”
“我若不说那些,你又怎肯嫁给我?”他眸底沉沉地看着她。
他那时就对她有意了,他心悦她?怎么可能呢?他那么高高在上,又是那么霸道冷酷的人,怎么会去喜欢一个人呢?
幼菫心跳如鼓,有些手足无措,又掺着丝丝的甜蜜。她觉得自己应是脸红了,她双手捂住了脸颊,颇有些掩耳盗铃的意味。
自己真是奇怪,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区区一个表白,怎就这般脸红心跳了?
她暗暗为自己打气,镇定,镇定,不要在他面前失了底气。
可抬眼看他幽深如墨的眸子,饱含深情,心跳的却是更厉害了。他长的太过好看,她又不是定力太好的人。
她不争气地喃喃了句,“国公爷……”
萧甫山猛地抱起她,大步走到拔步床内。
曲妈妈领着绿芙和红芙守在廊下,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下人走动。绿芙和红芙脸上泛着红晕,曲妈妈则暗暗忧心,国公爷对新夫人很不一样,她家小姐在世时两人冷淡的似陌生人一般。他日新夫人若是诞下子嗣,府里哪还有永青和卉云的位置?国公爷本就不喜他们。
听见里面又有了低低的说话声,曲妈妈领着婆子抬水进了净室。
晚膳摆在东次间,幼菫默默吃着跟前的菜,她还没太反应过来萧甫山对她的感情。那段时间她的处境不是很好,又那么多流言蜚语,他怎就看中她了呢?自己在他面前露的几次面,表现委实说不上太好。若说自己有什么优点,恐怕就是这张好皮囊了。因着这个看上她的人倒是挺多。她又觉得自己方才感动的有点早。
何况,他也没说心悦她啊。
萧甫山夹了鸡腿放到她碟里,她还在神游中,无意识地戳着鸡腿。
萧甫山淡声说道,“专心吃饭,不要走神。”
幼菫抬头看他,他正低着头吃饭,还是以前吃饭的样子,很快却很优雅。
她为自己的心不在焉找了个借口,“我下午吃了些点心,现在吃不下了。”
“净手。”萧甫山说道。
有丫鬟端了水盆和毛巾过来,萧甫山洗了手,把她的碟子拿了过来。拿起鸡腿撕成细细一条一条的,堆放在碟中,又放到她面前。
“都吃了。”他不容质疑地说。
幼菫努力地吃着碟中的鸡腿,不时地瞟他两眼。他不让她伺候布菜,反而动手给她做这些,他堂堂国公爷伺候人,她觉得太不合规矩。
他的体贴是让她有一点点受用,可他怎就说的这么霸道……
用完膳,幼菫在大炕上拿着绒布缝兔子,给卉云的,选了块米黄色的料子。灯下做针线的她恬淡安然,脸上似笼着一层母爱的光辉。她对两个孩子很好,很用心思,才三四天时间,两个孩子就跟她亲昵。她因为自己不能生育,才对孩子这么好的吗?真如裴弘元所说,她是因为这个才嫁给他的吗?
他坐在一旁拿着一本书,眼睛却一直盯着她。他的手紧紧捏着书,看她的眼神晦涩不明。
幼菫抬起头,见他正盯着自己,那目光似带着审视。“国公爷?”
萧甫山放下书,“晚上做针线伤眼睛,别做了,早点睡。”说着下了炕,进了内室。
幼菫把针线收进笸箩,见他已脱了直缀,去净房洗漱了。她跟了进去,他用的香皂正是皇上赏赐給她的,是檀木香的。他很喜欢檀木,是不是觉得自己杀戮太重,檀木能让他心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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