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快点儿。”穆迪粗声吼道,捅了一下哈利的后背。
哈利一边走上破烂的石头台阶,一边睁大眼睛望着刚变出来的房门。门上的黑漆都剥落了,布满左一道右一道的划痕。银制的门环是一条盘曲的大蛇形状。
门上没有钥匙孔,也没有信箱。
卢平抽出魔杖,在门上敲了一下。哈利听见许多金属撞击的响亮声音,以及像链条发出的哗啦哗啦声。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了。
“快点进去,哈利,”卢平小声说,“但是别往里走得太远,别碰任何东西。”
哈利跨过门槛,走进几乎一片漆黑的门厅。他闻到了湿乎乎、灰扑扑的气味,还有一股甜滋滋的腐烂味儿。这地方给人的感觉像是一座废弃的空房子。他扭头望望后面,看见其他人正跟着鱼贯而入。卢平和唐克斯抬着他的箱子,拎着海德薇的笼子。穆迪站在外面最上面一级台阶上,把刚才熄灯器从路灯上偷来的一个个光球释放出来。光球一个接一个地跳进了各自的灯泡,转眼间广场又被橙黄色灯光照得通亮了。穆迪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关上前门,这下子门厅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
走到哈利身边的时候,他用魔杖重重地敲了一下哈利的脑袋。
哈利觉得仿佛有一股热乎乎的东西顺着后背流淌下去,他知道幻身咒被解除了。
“好了,大家都待着别动,我给这里弄出点儿亮光。”穆迪轻声说。
听到别人这样压低声音说话,哈利产生了一种奇怪的不祥之感,就好像他们走进了一座快要死人的房子。他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墙上一排老式气灯都亮了起来,投下一片晃晃悠悠的不真实的亮光,照着长长的阴森森的门厅里剥落的墙纸和磨光绽线的地毯。
头顶上一盏蛛网状的枝形吊灯闪烁着微光,墙上歪歪斜斜地挂着一些因年深日久而发黑的肖像。哈利听见壁脚板后面有什么东西急匆匆跑过。枝形吊灯和旁边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上的枝形烛台都做成了大蛇的形状。
随着一阵匆匆的脚步声,罗恩的母亲韦斯莱夫人从门厅另一端的一扇门里走了出来。她三步并作两步地朝他们走来,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不过哈利注意到,她比他上回见到她时消瘦和苍白了许多。
“哦,哈利,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她低声说,一把将他搂到怀里,差点儿把他的肋骨都挤断了,然后又把他推开一点,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你看上去瘦了;你需要多吃点东西,不过恐怕你得等一会儿才能吃晚饭。”
她转向哈利身后的那伙巫师,口气急促地小声说:“他刚来,会议已经开始了。”
哈利身后的巫师们都发出了关注和兴奋的声音,开始从他身边朝韦斯莱夫人刚才出来的那扇门走去,其中也包括杜腾。从哈利身边走过的时候,杜腾投过来一个充满歉意的表情。哈利正要跟着杜腾一起过去,韦斯莱夫人却一把把他拉住。
“不行,哈利,只有凤凰社的成员才能参加会议。罗恩和赫敏都在楼上呢,你可以跟他们一起等到会议结束,然后我们就吃晚饭。在门厅里说话要压低声音。”她又用急迫的语气小声说。
“为什么?”
“我不想吵醒任何东西。”
“你说什——?”
“我待会儿再给你解释,现在我得赶紧过去了,我应该在会上的——我来告诉你睡在什么地方。”
她用一根手指压在嘴唇上,领着哈利蹑手蹑脚地走过两道长长的、布满虫眼的窗帘,接着他们绕过一个看上去是用巨怪的一条断腿做成的大伞架,然后顺着黑暗的楼梯往上走,旁边墙上的饰板上聚着一排皱巴巴的脑袋。哈利仔细一看,发现那都是些家养小精灵的脑袋。他们都长着同样难看的大鼻子。
哈利每走一步,内心的困惑就更多一层。他们在这座看上去属于最邪恶的黑巫师的房子里做什么呢?
“韦斯莱夫人,为什么——?”
“罗恩和赫敏会把一切都给你解释清楚的,亲爱的,我真的得赶紧过去了,”韦斯莱夫人心烦意乱地小声说,“到了,”他们来到了楼梯第二层平台,“你在右边的第二个门。会开完了我来叫你们。”
说完,她就急匆匆地又下楼去了。
哈利走过昏暗的楼梯平台,转动了一下蛇头形状的卧室门把手,把门打开了。
他只匆匆扫了一眼这个光线昏暗的房间,高高的天花板,并排放着的两张单人床,就听见一阵刺耳的吱吱叫声,既而是一声更尖厉的惊叫,接着他的视线就被一大堆毛茸茸、乱糟糟的头发完全挡住了。赫敏猛地扑到他身上,差点儿把他撞得仰面摔倒,罗恩的那只小猫头鹰小猪,兴奋地在他们头顶上一圈一圈飞个不停。
“哈利!罗恩,他来了,哈利来了!我们没有听见你进来!哦,你怎么样?你一切都好吧?你是不是生我们的气了?肯定生气了。我知道我们的信都是没用的废话,但是我们什么也不能告诉你,邓布利多要我们发誓什么都不说的。我听说你遭遇了摄魂怪!还有那个到魔法部受审的事儿.真是太不像话了。我仔细查过了,他们不能开除你,绝对不能,《对未成年巫师加以合理约束法》里规定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可以使用魔法——”
“让他喘口气吧,赫敏。”罗恩一边说一边微笑着在哈利身后把门关上。在他们分开的这个月里,他似乎又长高了几英寸,这使他比以前显得更瘦长、更笨拙了,不过那个长鼻子、那头火红色的头发,还有那一脸的雀斑仍然和以前一模一样。
赫敏放开了哈利,仍然满脸喜色,但没等她再说什么,就听见传来一阵轻微的呼呼声,一个白色的东西从黑黑的衣柜顶上飞过来,轻捷地落在哈利肩头。
“海德薇!”
哈利抚摸着这只雪白的猫头鹰的羽毛,它的嘴巴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爱怜地轻轻啄着哈利的耳朵。
“它一直烦躁不安,”罗恩说,“它捎来你最后那两封信时,差点把我们啄个半死,你看看这个——”
他举起右手的食指给哈利看,上面有一个已经快要愈合、但显然很深的伤口o
“哎呀,”哈利说,“真是对不起,但我想得到答复,你知道——”
“我们也想给你答复啊,哥们儿,”罗恩说,“赫敏担优得要命,她不停地说,如果你一直困在那里,得不到一点儿消息,你肯定会做出什么傻事来的。但邓布利多逼着我们——”
“——发誓不告诉我,”哈利说,“是啊,赫敏已经说过了。”
见到两个最要好朋友时的那种热乎乎的喜悦现在慢慢熄灭了,一股冷冰冰的东西涌进了他的内心深处。突然之间——虽然整整一个月眼巴巴地渴望见到他们——他却觉得情愿罗恩和赫敏走开,让他独自待着。
一阵令人紧张的沉默,哈利机械地抚摸着海德薇,眼睛连看都不看他们俩。
“他似乎觉得这样做最合适,”赫敏呼吸有点急促地说,“我指的是邓布利多。”
“是啊。”哈利说。他注意到赫敏的手上也留着被海德薇啄伤的疤痕,而他却没有丝毫歉意。
“我想,他大概认为你跟麻瓜待在一起是最安全的——”罗恩说道。
“是吗?”哈利扬起眉毛反问道,“你们这个暑假里谁遭到摄魂怪的袭击啦?”
“没有——正因为那样,他才派了凤凰社的人随时跟踪你呀——”
哈利感到心里猛地忽悠一下,好像下楼梯时一脚踏空了一样。这么说大家都知道他被人跟踪,只有他一个人蒙在鼓里。
“看来并不怎么管用,是不是?”哈利说,拼命使声音保持平稳,“我还是得自己保护自己,是不是?”
“他气极了,”赫敏用一种几乎战战兢兢的口吻说,“邓布利多气极了。我们看见他了。当他弄清蒙顿格斯不到换岗时间就擅自离开时,他那副样子简直吓人。”
“噢,我倒巴不得他离开呢。”哈利冷冰冰地说,“如果他不离开,我就不会使用魔法,邓布利多大概会让我整个暑假都待在女贞路吧。”
“你对于……对于到魔法部受审不感到担心吗?”赫敏轻声问。
“不。”哈利倔强地没说实话。他从他们身边走开了,四下打量着,海德薇心满意足地歇在他的肩头,但这个房间似乎并不能使他的情绪有所好转。这里阴暗、潮湿。墙皮剥落的墙面上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空白的油画布镶在一个华丽的镜框里。哈利从它旁边经过时,仿佛听见有谁躲在暗处轻声发笑。
“那么,邓布利多为什么这样热心地把我蒙在鼓里呢?”哈利问,仍然竭力保持着淡漠的声音,“你们有没有费心问问他呢?”
他一抬头,正好瞥见他们俩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在说他的表现正像他们所担心的一样。这并没有使他的情绪好转一点。
“我们对邓布利多说,我们很想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罗恩说,“我们真的这么做了,哥们儿。但他现在忙得要命,我们到这里之后只见过他两次。他没有多少时间,他只是叫我们保证写信时不把重要的事情告诉你,他说猫头鹰可能会被人半路截走。”
“如果他真的愿意,还是可以把消息告诉我的。”哈利粗暴地说,“难道除了猫头鹰,他就不知道还有其他送信的办法吗?”
赫敏扫了一眼罗恩,然后说道:“这点我也想过。但他就是不想让你知道任何事情。”
“也许他认为我不可信任。”哈利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他们的表情。
“别说傻话啦。”罗恩说,显得有点儿惊慌失措。
“或者认为我不能照顾好自己。”
“他当然不是这么想的!”赫敏焦急地说。
“那么我为什么不得不留在德思礼家,而你们俩却参与了这里发生的每件事情?”他的话一句接一句地喷了出来,声音越来越高,“为什么你们俩就允许知道所有发生的事情?还有杜腾,他甚至加入了下面的会议,而我就像个傻子一样里阻碍女贞路的那间小房子里,****额也的忍受着我那个仇恨巫师的姨夫。我想要得到的任何情报都像是被故意隔离开了一般,不,或许不是情报被隔离了,而是我这个人被隔离了。你们所有人都瞒着我,就好像我是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一样!”
憋了一整个暑假的怒气终于释放了出来,哈利怒吼着,声音吓得海德薇扑棱着翅膀飞开,不敢停在自己主人的身旁。
赫敏和罗恩对视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哈利的问题,他们只能垂下头,一副任杀任剐的样子。
哈利怒视着自己的两个朋友,胸口的火苗熊熊燃烧。
“当然是为了保护你。”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杜腾推门而进。
“杜腾。”
赫敏像是找到了救世主一般,来到杜腾身旁,抱住了他的手臂。
杜腾向着罗恩点了点头,然后这才看向哈利。
“之前在伏地魔那里你没听到吗?那栋麻瓜建筑里有伏地魔都害怕的咒语,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地方都不如那里更适合你,只要你在那座房子里,就算伏地魔的实力再提高一杯,也那那个魔法没有办法。而不像这里,只要食死徒愿意,我们基本上挡不住他们的入侵。
所以哈利,不要去怪邓布利多,更不要去怪其他人,我们所有人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保护你。尽量让你远离危险的环境,远离伏地魔的实现。”
杜腾微笑着说道。
哈利顿时想起了之前伏地魔在墓地里说过的话,心中顿时一暖。原本的怒气荡然无存,他看了一眼刚刚被他吼过的两个朋友,不由得露出了惭愧的神色。
“刚才真是对不起,罗恩,赫敏,是我太激动了。”
“哈利你没错,如果换做是我,我恐怕早就疯了。”
“是啊哈利,我们不怪你,只希望你能理解我们的苦衷就好。”
刚刚出现的一丝矛盾,就这么被杜腾消磨与无形之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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