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乌远双眼红肿,声音嘶哑的唤了声,就要行军礼一拜之。
贾环忙搀扶住,道:“远叔,咱们自己人,哪里还要多礼?”
又打量了番乌远身上蒙着风尘的孝服,贾环叹息道:“奉圣太夫人,走的可还安详?”
乌远闻言,面色悲痛非常,眼中含泪,道:“我赶到时,太夫人已经据老爷说,太夫人走的很安详,只是放心不下家里”
贾环闻言沉默了稍许,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太夫人庇佑甄家数十年,使得甄家贵为江南第一名门,享尽人家富贵荣华,如今也该他们自己顶天立地了
远叔怎地没多留些日子?”
乌远眼中闪过一抹黯淡,他知道,贾环这是在表明,他不会揽甄家的事
因为奉圣太夫人之故,乌远虽然和甄家人的关系不好,却还是希望太夫人最后的牵挂,能够过的好一些。
只是,他却没有道理,要求贾环那样做。
他明白,贾环已经和奉圣夫人做过交易。
奉圣夫人出一个武宗,而贾环,则庇佑甄家四姑娘,入主东宫,保她平安。
原本,只要甄家四姐儿能成为太孙正妃,那么甄家富贵无忧。
至少,不用担心被人清算。
只是,谁又能想到,英明神武的太上皇会忽然驾崩,而东宫的局势,竟危若累卵
甄家自身又
想想甄家那些人,奉圣太夫人刚刚过世,一些二房三房甚至是支脉的人,就纷纷跳出来生事。
居然在奉圣夫人尸骨未寒时,提出要分家分产的要求
混帐之极!
偏生甄家家主甄应嘉老爷,性子和贾政相像,只是个书生,虽为君子,却镇不住家族。
甄家,要败了
见乌远神色落寞,贾环心有不忍,但打定主意,绝不会插手甄家的事。
若甄家只是缺银子,甚至是巨额的亏空,贾环能帮,也会帮。
拿出二百万两借给甄家,对他来说并非绝难之事。
不是他心慈,只为偿还奉圣夫人赠送乌远于他,乌远数次救他性命于危难间,他也不会吝啬区区银子。
只是,甄家的死地不在那些亏空,而在于数次涉入天家皇权之争,且每一次都站错了队
这才是真正的死地。
甄家得意时,没少在太上皇前,给隆正帝上眼药
贾环回想,他曾旁敲侧击的和隆正帝谈过甄家,而那位人间至尊当时眼中的凛冽霜色,让人不寒而栗。
因此,贾环并不觉得,他能够解救这一显赫了六十年的名门家族。
即使能,代价也太大太大。
他不能意气用事,尤其不能为了一个甄家
他所能做的,就是在甄家落难后,保住他家人不死绝,不入贱民
只是,这些话却不好直接对乌远说
乌远对甄家的感情太深。
想了想,贾环劝道:“远叔,这世上哪里会有长盛不衰的家族?
甄家
蒙奉圣夫人恩泽,受用了一甲子,几代人生于富贵乡,醉生梦死。
他们已经腐朽了,需要在烈火中重生。
不经历一番磨砺,他们就永远难以自强。
奉圣夫人的恩泽,不可能庇佑他们生生世世
不过你放心,看在奉圣夫人和远叔你的面上,我可以保证,断不会让甄家断绝了血脉,也会给他们留一条东山再起的道路。”
乌远毕竟非常人,听到贾环的保证后,感动的点点头,看着他,声音沙哑道:“公子,多谢嗯?”
这时,乌远才发现了贾环的异状,看了看,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后,一张嘴巴张的老大
见他如此,别说贾环,连素来不苟言笑的韩大韩让,都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
比韩家兄弟还深沉的乌远会作出这种神色,确实有些喜感。
“你公子,你”
乌远震惊的一塌糊涂,没人比他更了解贾环的武道情形。
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诡异莫测。
当然,这并不是说贾环的武功深不可测,而是
贾环的真实实力,要比他的境界落后一大截儿。
若非他所修习的白莲金身经为天下第一炼体武学,铸就出一身坚比精钢的身躯,及无穷的力量。
又走了狗屎运,修练了更加神秘奥妙的苦竹身法,两者相加,就算是头猪,只要能练到高深境界,也有六七成威力。
若是没有这些,贾环怕将会是同境界中吊车尾的渣渣
就乌远推测,贾环至少在十年内,甚至二十年内,都无突破的契机。
除非他能将自身真实实力提上来。
可是见了鬼了,怎地不过短短一月未见,再一见面,贾环一身的气息,竟和他都差不多了。
武宗?!!
贾环笑道:“远叔,我不能落你太远。”
乌远听贾环证实之后,更是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随即眼睛陡然一眯,出手如电,拳头轰向贾环。
“砰”
“噗!”
贾环没有任何防备,就那样生生的被打飞,然后摔落在地。
奇怪的是,他没有受一点伤
乌远的表情却正常了许多,看着似乎海松了口气。
没等韩大韩让去扶,乌远就亲自上前扶起了贾环,道:“公子的境界确实又提升了,公子的武道情况,本就不同。我虽然也看不透,不过上回武当逍遥子真人来都中,与我谈起公子的武道情况时,他说,天下之大,奇人异士不知凡几,见怪不怪便是。
公子的武道之路看似得天独厚,可大多是死里求生,大难不死后方出现的后福。
许多次生死之变,不可复制。
就算公子亲自再来一次,都未必能活到今天。
既然能活下来,便是天意。
天意如此,而天道莫测,我等又何必自寻烦恼去强行探索?”
武当逍遥子真人,便是武当上一代掌门,也是闲云小道姑的爹
贾环闻言,却郁闷道:“那远叔你为何还要打我?”
乌远干笑了声,道:“我还没有逍遥子真人那般深厚的修行,看不透,所以出手相试。还好,公子真实的实力并未增长太多,否则,我等苦修的武道中人,就成笑话了”
贾环闻言更郁闷
乌远正色道:“公子莫要烦恼,寻常武人,最难的并非实力的增长,而是境界的桎梏。境界的突破,才是真正的大难。而公子这般,却要容易的多。想要提升实力,只需多实战磨砺即可。
公子放心,日后我必然全力以赴,帮公子提升武道。”
贾环干笑了两声,道:“远叔客气了,明月她爹也这样说,所以我打算和明月实战”
乌远连连摇头道:“夫人虽然亦是武宗,她却不会与公子动真格的,磨砺效果有限,还是我来吧”
贾环见他面色坚定,只能苦哈哈的应下
“这么说来,太夫人所留的那副寒山折梅图,是假的?”
贾环帐内,只有四人。
出了贾环外,就是董千海,董明月父女,以及乌远。
开口说话的,是眉头紧皱,眼神凛冽的乌远。
董明月的眼神更骇人。
这个推论,内中包含的消息太过繁杂。
董明月寒声道:“黑云十三将,到底想做什么?”
若是李先送回来的那副寒山折梅图是假的,那么那封“忠孝传家”的信自然也是假的。
也许,他是为了防范太上皇有朝一日得知了这条线,在最后时刻,保贾家一保。
可是
真到了那一天,贾家也就成了李先手中的枪
太上皇若是因为修练从贾家收取的寒山折梅图走火入魔而亡,那天下谁人还能救得了贾家满门?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以李先的智谋,不会想不到
“贾小子,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不是我小瞧你,若玩智谋算计,十个你加起来,都不会是那人的对手。不要用你的短板,去和人家的长处较量。
我就一个女儿,不想看他守寡。
你若做好决断,可来寻我。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出手”
董千海沉声道。
不过,到底是不是最后一次,其实他也拿不准主意。
女儿外向,这句话是他心里抹不去的苦
贾环闻言,嘿嘿一笑,被董明月瞪了眼后,忙收敛,道:“岳父,谢谢您,小婿我再思量思量您先别瞪眼,不是我犹豫不决,只是,十三将内虽然大多数人都是心向贾家的,然以李先的手段,这些年也一定收敛了一群死忠,而这些人到底藏在哪,都有谁,还不知道。
如果不能将他们一起送上路,后患无穷。”
董千海闻言,微微颔首,道:“所以,你就将那个李锐带在身边,寻找时机?”
贾环点点头。
董千海嗯了声,道:“你有成算就好,我就说,你小子长了毛比猴儿还精,也就我这傻女儿整日里担心你。贾小子,不要辜负了她,否则,这世上没人能救得了你。”
说罢,身形一闪,营帐内便没了董千海的身影。
乌远随之也离去,不过约定了,以后每天两个时辰的生死对练。
不是假打,是玩儿真的。
他以为,只有在真正的实战中,才能不断逼迫贾环发觉身体内的潜力。
董千海也同意,董明月也希望他变得更强,所以,他没有反对的资格。
等营帐内只有董明月和贾环两人时,贾环的眼神忽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呸!”
想起昨夜贾环那些作弄人的法儿,董明月的脸登时烧了起来,狠狠啐了口后,道:“你不是说还要去寻宁泽辰吗?”
贾环狞笑道:“晚半个时辰也没关系!小娘皮,还是从了老衲吧!”
说罢,飞身扑向董明月。
“砰!”
“哎哟!”
“环哥儿,你搞什么鬼?”
饶是秦风风度翩翩,可脑袋被撞,摸着似乎起了一个包,他也忍不住抱怨起来。
贾环“狠狠”瞪了眼正忍笑悄悄从门边溜掉的董明月,然后歉意道:“风哥,我这不是还拿捏不住力道吗?刚才练武来着,谁知有些收不住。风哥,你有事?”
秦风闻言郁闷,摸着脑门道:“我爹派我送一副內甲给你,他说罗刹鬼子信不过,虽然是在克拉玛伊谈判,按理说不该有甚意外发生,可也保不准那群疯子动歪脑筋。防人之心不可无”
贾环笑道:“我有一副內甲了”
秦风皱眉道:“那就穿两身!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贾环哭笑不得道:“风哥,这个天儿你让我穿两身內甲,罗刹鬼子都不用暗算,我自己都要热死了!”
秦风没好气道:“少废话我家这身內甲不热,是当年我祖父在西北得到的一件异宝,虽不说刀枪不入,但寻常暗算都能拦下七八成。关键是,冬暖夏凉,乃是天山冰蚕吐丝织就。
所以,你只要忍受你家那件內甲的闷热就好。
有两件內甲护身,就再没甚危险了。”
说罢,秦风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小、晶莹剔透的折叠布片
然后一抖,展开后,便是一件马甲一般的透明的內甲。
贾环见之,面色有些怪异
这看着怎么像怎么像前世见过的情趣用品
“怎么样,看起来不赖吧?这可是我家真正的家传宝贝,也就是给你,若是换个人,就是陛下亲至,都不能拿了去!
平日里就是我都不许碰”
只有贾环在时,秦风才不似在人前那般谆谆有礼,可以释放一些青少年的活力和肆意。
跟贾环一边炫耀,一边亲切的埋怨。
贾环哈哈笑道:“真送我?”
秦风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干笑道:“你要是开口,我爹肯定给你,不过
环哥儿,你不是都有一件了吗?
好歹给我留一件啊!”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不止。
秦风才知被贾环戏弄,双手掐住他的脖子摇啊摇啊摇!
三日后,原准格尔克拉玛依大营。
重兵林立,剑拔弩张。
一半,为大秦铁卒,另一边,则为面色漠然森然的厄罗斯额萨克铁骑。
整个克拉玛依大营,都凝聚着一股铁血气息。
紧张非凡。
大营中央,一座高大的营帐内。
贾环与厄罗斯南方大公之子,厄罗斯伯爵克列谢夫,再次会面。
相比于外面的铁马金戈对峙,似乎气氛再绷紧一点就要断裂不同,克列谢夫看到贾环时极为亲热,张开双臂朝贾环走来:“嗨!贾,好久不见,你的气色看起来好极了,我喜欢你”
大秦方除了数员军方大将外,还有内阁派来的礼部侍郎及理藩院官员。
这些人听到这番话后,无不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里通敌国么?
贾环丝毫不介意,他哈哈笑道:“克列谢夫,你这个表子养的王八蛋,我不喜欢你,我更喜欢你姐!”
别说礼部和理藩院的官员,连叶道星和黄沙军团的几员大将,都差点没惊掉下巴。
纷纷暗自戒备,一旦这位克列谢夫恼羞成怒动手,他们争取先发制人
却不想,堂堂厄罗斯伯爵,那般尊贵之人,被人当面骂成这般,居然毫不在意
“哇哦!贾,你是如何知道我表姐索菲亚公主来了的?你的情报工作做的真的让我惊奇!这在我们这边都是绝密信息!”
克列谢夫碧蓝的眼睛睁的老大,怔怔的看着贾环疑问道。
贾环抽了抽嘴角,没理会他,眼睛却往克列谢夫的身后看去。
只见一金发碧眼,样貌精致出奇的女子,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身着一件裸出双肩,酥胸微露的礼服,缓缓从后方走来。
不过,相比于克列谢夫的吊儿郎当,这位索菲亚公主,矜持之极,精致的面上,看不到一丝笑容。
站在克列谢夫身前半步,下巴微扬,直视贾环。
看模样,似乎在等候贾环跟她行礼。
“贾,你该行礼了!”
克列谢夫忍着笑,“悄声”提醒道。
礼部左侍郎李峥也悄声提醒道:“宁侯,既然对方贵为公主,宁侯不可失了国礼”
贾环看着坏笑中的克列谢夫,道:“喂,我该行什么礼?吻手礼还是贴面礼?”
克列谢夫脸上的坏笑先是一凝,随即愈发灿烂,强忍着笑,肩头却不断的在颤抖,怪腔小声道:“当然是贴面礼了,快快,我都要等不及了”
这尼玛妥妥的绿帽情结啊!
贾环吐槽了句,也知道这小子在使坏,可他却不惧,谈判之初若是就矮人一截儿,那还谈个屁啊!
因此,他上前一步,在无数人目瞪口呆中,在那位厄罗斯索菲亚公主精美的脸上,一边来了一下
“叭!”
“叭!”
大秦这边自然是集体石化,厄罗斯这边,本来勃然大怒的众人,却见克列谢夫疯狂大笑起来,一边大笑,还一边鼓掌。
贾环似乎懵了,面带委屈的对一双美眸正喷火瞪他的索菲亚公主道:“亲爱的索菲亚公主,是你的表弟让我这样做的翻译呢,翻译在哪,过来翻给他听”
贾环回头朝己方文官里的人叫道。
却不料索菲亚公主用一口远比克列谢夫还要纯正流利的汉语道:“秦国人,我听得懂你的话,你当我是傻瓜吗?”
“哈哈哈”
克列谢夫如同精神病患者一般,笑的眼泪都流下来了。
贾环一囧,随即大义凛然道:“好了,为了两国的美好邦交,我牺牲一下色相也不要紧,记住,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
大家都不要太幼稚了,尤其是你,笑的跟猴子一样的金毛儿”
克列谢夫:“”
索菲亚凛冽的目光看了看克列谢夫,又看了看贾环,再次清冷开口道:“你们两个,一丘之貉!”
ps:哈哈哈,年底木有断更实在没法子,太忙了,气候一变,瞬间忙翻,加班还没加班费,郁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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