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夫人懒得搭理秦万里,缓缓地偏过头,同站定在病床一侧的刘伯说道:
“我有些累了,让前来探病的亲朋好友都散了吧。”
“好的,老夫人。”
刘伯瞬间会意,弯了眉眼笑意炎炎地向秦万里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秦万里没想到都过了这么多年,秦老夫人还未消气。
被当面下了逐客令,他只觉尴尬万分,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又不知具体该说些什么。
他心里明白,秦老夫人这是在怨他当年没能保护好秦北冥。
秦北冥中毒一事并不是他故意而为之。
可这么多年来,所有人都将他当成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亲生儿子都不肯放过的狠人。
事实上,他虽不待见秦北冥,却从未想过让秦北冥遭这样的罪。
磨蹭了大半晌,见秦老夫人始终未肯松口,秦万里只得不情不愿地起了身,“妈,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
“你回去吧。有北北陪着我就够了,一看见你,我就闹心。”
“妈,要我跟你解释多少遍你才肯相信?北冥不止是你的孙子,他也是我的儿子。我就算再不是个人,也不可能拿他的性命开玩笑。”
“你也知道你不是个人?你扪心自问,静秋因为你受了多少委屈,北冥因为你遭了多少罪?”
秦老夫人的情绪变得愈发激动,她实在是心疼她一手带大的秦北冥,因为秦万里的疏忽,平白地受了这么多苦。
“我确实对不住静秋,不过在经济方面,我可从未亏待过她。”
“刘伯,送客。”
秦老夫人火气蹭蹭往上冒,素手一挥,再懒得同秦万里废话。
“妈,你好生休养。过段时间,我再回临江看你。”
秦万里也不愿同秦老夫人这么僵持下去,只好先行离去。
他心下暗忖着,等过段时间,秦北冥身上的隐疾渐好,他再上门同秦老夫人求和也不迟。
至于秦北冥早就被史密斯等国际权威专家判了“死刑”一事,秦万里至今还被蒙在了鼓里。
之所以没人对他说起,倒也不是怕他忧心,纯粹是觉得没必要。
……
另一边,凌墨小跑着出了仁禾医院,秦北冥后脚就开着车子跟了上去。
行驶至凌墨身侧之际,他倏地摇下车窗,缓声问道:
“你打算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了。”凌墨拒绝得相当干脆。
“没记错的话,你还欠我一顿串串。现在有空?”
“没空。”
秦北冥意识到她好像在生他的气,心里慌得一批。
思索了好一会儿,依旧没想到该说些什么,慌乱之下竟十分强硬地来了一句:
“上车,别让我说第二遍。”
“不上。”
凌墨向来吃软不吃硬,见秦北冥的态度这么强硬,自然是不愿意屈服的。
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忧秦北冥会因为她打了他弟弟这一茬,而对她当街施暴。
若是搁在以前,她倒是不会有这样的顾虑。
问题是近段时日以来,秦北冥对她的态度异常的冷漠,这使得她完全看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等我一下,我去停车。”
秦北冥没法,只得匆匆地将车停靠在一旁。
下车后,他又从后车座上拽出了一只真人大小的粉色毛绒公仔,疾步追上了凌墨的步伐:
“这个送你。”
“我想要的话,自己会买。”
“墨墨,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秦北冥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没有。”
“你别紧张,我不是因为少景的事来找你麻烦的。亲疏远近我还是分得清楚的。”
“你我无亲无故,扯什么亲疏远近呢?”
凌墨斜勾着唇角,扯出一抹淡淡的嘲意。
天知道,她花了多少功夫,才成功说服了自己,毫无保留地向他敞开了心扉。
他倒好!
时而冷漠,时而殷勤,好似将她当成了猴儿一般,一天一个花样地戏耍着她。
秦北冥察觉到了凌墨的情绪,却不知该如何安抚。
见她转身要走,这才伸出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墨墨,我们聊聊?”
“不合适吧?”
凌墨犹记得他在Only酒吧里对她说过的话。
他说,他不想让陆若语误会他们的关系,并让她往后别再去找他。
她认真地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听进去了的。
“怎么不合适?”
秦北冥瞅着气性这么大的凌墨,心下更加内疚。
他虽搞不懂女人的心思,却也知唯有在意,才会生气。
凌墨直到现在还没消气,由此可见她必定是被他的冷漠给伤到了。
凌墨倏地抬头,定定地望着他,一字一顿地道:
“秦北冥,你不觉得你的所作所为很过分?我给你发了几十条的信息,你一条没回。你可知我担心你的伤势,担忧你再有什么闪失,为了等你一条回复,整夜都没合眼?可结果呢,我等来的是什么?我等来的是你极度冷漠的‘不想回’。”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等我的回复...”
秦北冥没想到凌墨居然为了等他的回复,整夜不睡觉。
听她这样一说,他真是掐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不必说抱歉,但请你别再来找我了。”
“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墨墨,我绝非故意晾着你,而是因为自身的身体情况...”
秦北冥话音未落,凌墨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你不是说过,为免让陆若语误会我们的关系,让我往后别再来找你?”
“我和她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她坐你腿上?”
凌墨越说越激动,话音一落才发觉自己的语气怪怪的。
她心烦意乱地甩下了他,快步向前走着。
秦北冥见她正在气头上,这会子已经不敢向她坦白,那时候不过是为了气走她,才没有及时推开陆若语。
为了避免火上浇油,他只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我的错。往后,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你能不能别再跟着我?我想要安安静静地生活,不想要和你扯上半点关系。”凌墨好不容易才敞开的心扉,被他连日来的冷漠态度中伤后,再也不愿重蹈覆辙。
“前几日,我也想过就此放手,放你安安静静地生活。可我实在管不住自己的心,闭眼的时候满脑子是你,睁眼的时候依旧全部都是你。如若,你愿意给我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死去的人一个机会,我绝对会用往后余生好好弥补对你的亏欠。”
“什么意思?”
凌墨细细地琢磨着他口中那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死去”,心里骤然生出不祥的预感。
秦北冥正想开口解释,开着红色超跑疾驰而来的魅狐却突然横在了他们身前,“老大,宋小姐为你设计的晚礼服已经送到,她让你抽空去一趟,看看哪里还需要再修改。”
“我现在去。”
凌墨回眸淡淡地扫了眼秦北冥,随口问道:“对了,你刚刚想说什么?”
“没什么,你先去吧。”
秦北冥不习惯将自己命不久矣这事儿挂在嘴边。
再加之魅狐也在场,只得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解释暂时咽了下去。
“好。”
凌墨还没有完全消气,见他支支吾吾没了下文,索性也不去问,直接上了魅狐的车。
而她身后,秦北冥揣着真人大小的粉色毛绒公仔,怔怔地盯着车子驶离的方向,一看就是大半天。
他细细回味着凌墨方才所言,才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么伤人。
想到她曾为了等他的回复彻夜未眠,再想到她在游戏里向他袒露心迹时,他却没能给她任何的回应,他便自责地想要扇自己两巴掌。
在感情方面,凌墨本就是敏感且脆弱的。
他倒好,二话不说,直接将她的心伤得透透的。
此情此景下,她愿意理他才怪。
“Boss,临江梁家少主和时简集团二小姐的订婚宴你去不去?方才,梁家已经让人送来了请柬。”
陈虢气喘吁吁地赶来,见秦北冥怀揣着超大号的粉色毛绒公仔,显得有些吃惊,忍不住心中好奇,亢奋地道:
“Boss,这只毛绒公仔该不会是凌小姐赠你的吧?真可爱,和您长得真像。”
“……”
秦北冥冷不丁地扫了陈虢一眼,随手将毛绒公仔往他怀里扔去。
“难道不是凌小姐赠的...”
陈虢挠了挠头,小心地将毛绒公仔抱在了怀里,再不敢多话。
跟在秦北冥身后走了好一段,他又大着胆子问道:
“Boss,梁家少主的订婚宴您去不去?梁家那边正在排桌,特让我问一声。”
“不去。”
“好嘞,我这就去回了他们。”
陈虢重重地点了点头,自顾自地嘀咕着:
“还是不去为妙。万一让梁家少主得知,Boss就是将他的命根子一刀切掉的那个人,他一气之下,指不定当场就下了逐客令。”
秦北冥并未听清陈虢在念叨什么,满脑子都在思索着该怎么挽回凌墨。
等陈虢打完电话,秦北冥才想到凌墨作为时简集团的大小姐,于情于理都会去参加凌甜的订婚宴。
想到凌墨也会去,秦北冥忽地又改了主意,沉声道:
“请柬给我,我去。”
“啊?可我刚刚已经打电话回了梁家,让他们不用给您留座位了。”
陈虢眼皮狂跳,试探性地问:“要不,我再打一通电话,告诉梁家您又改变了主意?”
“算了。”
秦北冥狂抽着嘴角,突然意识到特助办事效率太高,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好在,承办梁非凡和凌甜订婚宴的酒店刚好就是帝煌酒店。
纵请柬失效,梁家没给他排桌排位,他依旧能在酒店之中随意出入。
……
翌日傍晚,帝煌酒店。
梁家为了操办梁非凡和凌甜的订婚宴,亦为了给大病初愈的梁非凡冲喜,排场搞得极大,几乎将全临江市叫得上名字的人物都请了过来。
宴会现场推杯换盏,欢声笑语不断。
作为订婚宴的女主角,凌甜自然而然地被名媛千金们簇拥在了C位,一时风光无俩。
熊初陌艳羡地看向了凌甜脖颈上的名贵项链,话里行间透着一股子酸味儿:
“非凡哥哥出手可真是阔绰!据说,这条项链全世界仅此一条,市值三千多万呢!”
“是吗?非凡哥从未同我提及过这条项链的价格,他只告诉我,这条项链的名儿叫做‘深海之心’。”
凌甜的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举手投足间,处处透着一股子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非凡哥哥对你可真好。”
“唉~真是人比人,羡慕死人。”
簇拥着凌甜的名媛千金们纷纷将艳羡的眸光投注到了她脖颈上价格不菲的项链上。
凌甜亦十分享受被众星捧月的感觉,如同开屏的孔雀般高傲地站定在了会场正中央。
而忙于招揽宾客的苏毓一见到欧阳斌的身影,便暗戳戳地撇开了凌云龙,心急火燎地凑了上前,尤为焦灼地问:
“干爹最近这是怎的了?我给你打了那么多通电话,你怎么都不接?”
“还不是因为上回那事儿给闹的?我让林鲍去绑人,结果人没绑到,他却死在了我的床上。最为气人的事,这件事还惊动了我家那位。”欧阳斌压低了声道。
“我表哥死了?”
苏毓眸光微滞,似是忆起同林鲍的那段旧情,面上的笑意瞬间凝涸。
“这事儿你知我知,绝对不能传扬出去。如若传扬了出去,警方细查起来,难免查到你我身上。对付警方尚且容易一些,棘手的是,我家那位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近段时间,你我还是不要见面的好。她在我身边安插了不少眼线,我连吃喝拉撒,都逃不过她的眼。”
“我晓得了。”
苏毓勉强地挤出一抹笑容。
转身之际,却突然沉了面色,红了眼眶。
自情窦初开的年岁时起,她便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美貌能够为自身换得多少利益。
从未有人知晓,十几岁的时候,她也曾真真切切地爱过林鲍。
即便这份爱并没有维持多久,听闻林鲍的死讯,她一时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在磨蹭什么?”
忙于招待宾客的凌云龙得见苏毓兀自躲在无人的角落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不耐烦地开了口。
“身体不大爽利,休息了十来分钟,现在已经没事了。”
闻言,苏毓忙收敛了情绪,脸颊上又挂上了得体的笑容,随着凌云龙一道,满脸堆笑地招呼着到场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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