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心悦的是丁楼烟,现下却这样问她,这究竟是为何?
胭脂看着他越发摸不透他心中的想法,但她可以肯定的是,他说这话的目的绝对不会像这个问题的表面这般简单。她垂眼略想了片刻,还是决定将计就计得好,免得他后头又出什么旁的法子来算计人,叫她防不胜防。
胭脂抬眼看向他,略微斟酌道:“在茶章寺第一眼看见您的时候……”胭脂看着他的眼睛下意识一顿,良久才有些难以启齿道:“奴婢……奴婢心悦公子已久……”她还从未对旁人说过这样的话,若不是那小肉麻话抄多了,她还真是说不出来的。
许是胭脂这般羞于启齿的模样造成了一种女儿家羞怯扭捏的假象,谢清侧没再细究她是真是假。
他放下手中的桂花糕,伸手拉过她的手,手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带着情人之间有点亲昵之感,清冷的眉眼之间暗藏些许漫不经心连带几分轻慢,但看着胭脂却又言辞旖旎地说道:“其实我也心悦你,你这般乖巧懂事,往后可要常常来见我。”
他一贯清冷不爱亲近人,如今骤然做出这般迷惑人心的轻佻模样,不仅没让人觉得轻浮,反而平添了几分惑人的味道,叫人看了莫名心头一颤。
胭脂看着他微微发怔,片刻后才垂下眼睫,掩住眼里的一丝情绪。
多荒谬,两个人都会说甜蜜缠绵的话,却是没有一个用了真心的……
第二日是丁楼烟成亲后头一日见谢家人,七大姑八大姨整整这么一圈子认下来已然去了大半天,待到正午才完完全全得将人都认全了。
胭脂跟在谢明升和丁楼烟身后也默默松了口气,好在谢清侧和丁楼烟刚头都装作互不相识,也免了许多麻烦事。
可胭脂那口气到底还是松得太快了些,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谢明升会主动去招惹谢清侧……
谢明升扶着丁楼烟下了台阶便没有放开她的手,叫住了走在前头的谢清侧,笑面里带着挑衅道:“清侧,不如一道吃正午饭,你嫂嫂刚进门还不习惯,你若能陪她说说话也是好的。”
胭脂:“……”
胭脂终于明白谢清侧这两年多以来为何会时不时就要设局整谢明升了,她原道是谢清侧间歇性抽风,却不想是这个白傻甜非要冲上去招惹生非。
谢清侧转过身看着他们,目光落在他们相互牵着的手,又抬眼淡淡看了眼谢明升,片刻后,不动声色回道:“大哥说的是,总要叫嫂嫂适应了谢府的规矩才好。”
胭脂站在后头心塞至极,她这两年多来千方百计为谢明升避开谢清侧,他倒好,合着这些全是他自己招惹来的。
将饭菜一一摆好在桌案上,胭脂与其他丫鬟忙前忙后地侍奉三位主子用饭。
她心中一直忐忑不安,所幸他们倒是安安份份地吃饭,席间偶然说上几句话。除去谢明升时不时为丁楼烟夹夹菜、秀秀夫妻恩爱以及丁楼烟微微有些羞意和些许不自在外,总体倒都是和和气气的。
胭脂站在丁楼烟后头看着谢清侧平平静静得吃东西,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不由暗暗猜测道,可能是他昨日跪得太累,便也没什么精力去整谢明升。
可她哪里想得到,谢清侧整人哪需耗费什么力气,让谢明升这处闹得鸡飞狗跳也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儿。
待到他们吃得差不多了,丫鬟都上前来伺候,谢清侧拿起丫鬟递来的手布擦了擦手,略一抬眸淡淡看了眼站在他身旁递手布的丫鬟,又看向谢明升佯装不解道:“珠德儿还在?”说完便在谢明升一脸错愕尴尬下,又看向了丁楼烟,眼里透出几分感叹怜惜之意。
胭脂闻言猛地震了下,她千算万算没算到是在这处等着她呢!
这下可真完了,谢明升和丁楼烟再是和睦,这成亲头一日就出来个通房丫头,这下可真是有得热闹了。
胭脂闭了闭眼暗暗吸了口气缓了缓太阳穴快要暴起的青筋,她早该想到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儿,他谢清侧要是能轻轻揭过那才真是稀奇事!
这完全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她根本来不及将珠徳儿从谢明升与丁楼烟之间的情劫中抹去,他就先一步把珠徳儿掀了出来,这在命薄里原本是谢明升自己与丁楼烟说出的,丁楼烟见他主动与她说才没怎么闹腾这事。
现下好了,这事是由谢清侧点了出来,丁楼烟心中没有想法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珠徳儿与谢明升的关系也是真的不简单,珠徳儿不是普普通通的通房丫头,她是那去了的谢老太太给谢明升留下的。
按照规矩,一般正室进门,先头的通房丫头都是要被打发走的,可谢明升如何舍得下这么多年朝夕相伴的人,况且还是祖母给的人,在他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谢明升要留着人,谢老太爷那里自然不会说什么,谢明升自小就聪明有主见,做事都是一把好手,在谢府已然有了少年家主的风范,这点小事在他看来是不可能处理不好的。
胭脂想到此叫不由心累,这谢老太爷也不知哪里的自信。
命薄里头,珠徳儿是谢明升与丁楼烟感情分奔离析的起头,因着她的存在让他们常常闹不合,长此以往二人之间的侬情蜜意就渐渐被搅散了。
若是照着命薄来说,这个起头是没那么快出来的,因为谢明升那时已经入仕了又极为爱重丁楼烟,丁楼烟就算知道了珠德儿的存在也没有放在心上,二人也是甜甜蜜蜜了好些日子的。
后来珠徳儿怕谢明升真的不要她了,才有些按耐不住了浮了出来,背地里使了不少手段,当然这其中是少不了谢清侧在旁帮衬的。
胭脂原本想将谢清侧的注意力先转移到旁的地方上去,然后再想法子摘掉这颗藏在暗处的炮仗。
可她哪里想得到谢明升今日直接撞上去了,她是想拉又不能拉,只能眼睁睁看着局面到了这样的地步。
谢清侧话虽只点一半,丁楼烟何等聪慧的一个人。窥一斑见全豹,轻轻一点她自然就清楚了,丁楼烟冷着张俏脸看着站着的珠徳儿不发一言。
而珠徳儿紧张得低着头缩着身子,一副胆小怕事的柔弱模样。
胭脂看着她有些发怔,这丫鬟实在厉害,这演得比她还真,颇有几分青衣的真传,这昨日是一副模样,今日又是另一副模样,三两下就入戏了,实在是造诣颇高,她得好好观摩学习,免得露这些许马脚,叫人看她不像个丫鬟。
谢明升这头闻言眉头紧皱看向谢清侧,眼里含着怒火,他本是想晚间再对丁楼烟说这个事,现下可好,没机会了!
他当下就摆起了脸色,不留情面道:“这事儿也由得你指手画脚,真把自己当回儿事了不成!”
胭脂一时间头痛欲裂,谢明升莫不是已经被气疯了,他真以为这般恶语相向就能吓退黑暗势力,若是如此简单,胭脂哪用得着如此操劳,且他这般说话只会被丁楼烟更看低了去,衬得谢清侧越发和善。
胭脂微蹙眉头看向谢清侧,他果然是权作没听见的,面上也是丝毫不起波澜,他看着谢明升眼里带了几分不赞成,开口劝道:“大哥若真为嫂嫂好,还是莫要叫她受了委屈。”
胭脂闻言心不由沉了下去,这两厢一对比高下立见,谢明升这一局输得太难看,尤其还是在丁楼烟面前。
胭脂又看向谢清侧,倒是难为他这样冷清的性子能这般情深,她看了都为丁楼烟所托非人而感概惋惜呢……
胭脂眼里神色未明直看着他,谢清侧起身准备离开时真巧对上了胭脂的眼,他微微一怔,片刻后又恢复了常态,随意告辞了句便转身离开了。
剩下的只有一室的寂静,气氛压抑得人透不过气来,没一个人敢动,也没人敢开口说话,珠德儿不敢说,谢明升不会说,丁楼烟不想说。
这一场劫来得太突然,胭脂根本没做好应对的法子,珠徳儿多得是法子解决,可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情却是不好修补的。
胭脂看了眼门外,他早已走得不见踪影,她微微蹙起眉头,只有她自己知道刚头心里想了些什么……
她刚刚在心中既为他不耻,又为他失望,她知道自己心中想的,眼里也一定表露了出来……
可她没有办法,纵然再是愧疚于叶容之,再是纵容于谢清侧的所作所为,她也无法苟同谢清侧这样的为人。
她和他果真是应了那古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作者有话要说:丹青手:“今天上班跟行尸走肉一样,走路撞到玻璃门上,简直了!小精灵们一定早睡早起,我是前车之鉴!还有拿嘴喂这样的戏我这么正经的人怎么可能写得出来……”
胭脂:“呵呵,那你这几天写的是什么?”
丹青手:“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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