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答应了伏寿的请求,下诏让伏完来长安。
除了伏完之外,刘协又发出诏书。虽然是否迁都长安的讨论还没有结果,但他将在长安住一段时间,短期内没有回河东的计划。新年将至,家属在河东的将士可以送信回去,将家属接到长安来过年。
与此同时,刘协又传诏将作大匠, 趁着冬闲,对长安的一些民房进行修缮改造,供将士家属居住。为了避免征发劳役太多,过度扰民,他要求从军队中挑一部分将士进行劳作。
因为是为即将到来的将士家属准备住处, 将士们积极性高涨, 热火朝天地干开了。
军队的效率就是高。半个月后, 营房就准备好了。
腊月二十左右,最早收到消息的一批人就从河东赶到了。
夏侯兰赶到灞桥迎接妻子。
自从与妻子在河东分别之后,他已经有一年多时间没有见到妻子,更没见到刚出生的儿子。公务在身,他根本走不开。妻子刚刚生产之后,也不宜长途跋涉,就这么一直拖了下来。
“军正,是那辆马车吗?”一个侍从突然叫了一声,手指远处。
夏侯兰眯起了眼睛,仔细看了看,却还是不敢太确定。
担任助教之后,他不仅要授课,还要批改大量的作业,视力严重下降。尤其是看远处,模糊得很。等马车快到跟前了, 他才看清楚,连忙迎上了过去。
车夫拉住缰绳,两匹马放慢脚步,正好在夏侯兰面前停下。车夫得意地摇摇眉, 对自己的驾车技术非常满意。他反手敲了敲车壁,大声叫道:“夫人,到了。这就是你的夫君吧,真是年轻有为。”
张氏闻声推开车窗,看到大步赶来的夏侯兰,还没开口说话,眼眶就湿了。
“怎么,怎么了?”夏侯兰有些慌乱。“是不是太累了?”
“不是,不是。”张氏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摇着,两只眼睛盯着夏侯兰,片刻也舍不得离开。
“姊姊才不是累的呢,这马车又快又稳,车老大的驾车技术更是一流。”甄宓推开车门,先跳下了车。“姊姊,下了车再慢慢看吧,别耽误车老大做生意。时辰还早,带上客人往回赶,今天还能赶到新丰。喝上几杯新丰酒,睡一个好觉,明天又能赶上二百里。”
车老大哈哈大笑。“少君不愧是大商家的子弟,这账算得比我还精。行,就冲着你这句话,尾款我不要了。”
“怎么能呢。”甄宓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荷包,扔给车老大。“说好的价钱,只能多给,不能少给。你这车赶得好,我家姊姊没受罪,连小娃娃都睡得好,我还要谢你呢。”
车老大接在手中,眉开眼笑,主动下了车,帮着搬行李。
夏侯兰看在眼中,暗自点头。
甄宓年纪虽小,却比自家妻子张氏更能处人接物。看得出来,这一路都是甄宓在张罗。
见夏侯兰盯着甄宓看,张氏悄声说道:“夫君,甄少君可是个人才。不仅大气,而且聪明,能书会计也就罢了,学什么都快。若不是要照顾我,唐夫人可舍不得放她离开。听说为了能留住她,唐夫人甚至承诺要向天子进谏,送她入宫呢。”
“是么?”夏侯兰也有些惊讶。
唐夫人是出了名的不问事,有意识的远离朝政,也不肯为了任何人去烦扰天子。甄宓居然能得到她的主动推荐,看来真是个人才。
怪不得张鸿那么看重,拼着得罪袁绍,也要将她救出来。
“她是先跟我们走,还是……”
“先跟我们走。”张氏悄悄地扯了扯夏侯兰的袖子。“她在长安又没有亲友,只认识我们,自然要和我们一起。她陪了我一路,我自然也要照顾她几天。”
谷牖</span> 夏侯兰心知肚明,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机会。以甄宓的聪慧和积累下的人脉,入宫是迟早的事。
夏侯兰让人上去帮忙,将行李搬上车,一起向军营驶去。
甄宓让夏侯兰进车里陪张氏,自己骑马而行。夏侯兰原本有些担心,等他看到甄宓上马的矫健后,就接受了建议,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抱着张氏,尽享天伦之乐。
进了霸城门,驶过长长的大街,两侧是虽然败坏,却依稀可见当年雄伟的宫墙。张氏的心思全在夏侯兰身上,甄宓却看得津津有味。
“夏侯兄,这就是当年的长乐宫吗?”
夏侯兰向外瞅了一眼。“是啊,我们现在也可以算是在长乐宫里,你知道得真不少啊。”
“听唐夫人说过长乐宫的故事,所以便记住了。”
“长乐宫的故事太多了,你听过的是哪一件?”
甄宓微微一笑,却没说话。夏侯兰没有听到回音,转头看了一眼,见甄宓眼神湛然,却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相衬的深邃,不由得心里一震。
他有种感觉,眼前的甄宓与他半年前认识的甄宓不像一个人。
她在河东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变化如何之大?
夏侯兰转头再看看妻子张氏,心中越发疑惑。张氏除了白了些,胖了些,还真看不出太多区别。
“这长乐宫里面有人住吗?”张氏也来了兴趣。
“长乐宫本是太后所住,太后早就亡故了,哪里有人会住在长乐宫。”
张氏听了,不禁黯然。“天子真是可怜,生而丧母,幼年丧父,祖母被逼死,兄长、姊姊又被奸臣所害,如今也就是唐夫人算得上亲人。虽说贵为天子,却是天下最可怜之人。”
甄宓眼珠转了转。“话可不能这么说,唐夫人只是嫂嫂,再亲近,还能比皇后、贵人还亲近?”
“那可不一定呢。”张氏压低了声音。“荀贵人是因为荀令尹才入宫的,伏皇后则是朝中大臣指定的。这宫里的事啊,与我们小户人家不一样,联姻只看利益的。说是夫妻,其实和做生意一样……”
“嗯咳!”夏侯兰咳嗽了一声。
张氏自知失言,却不肯认错,强辩道:“阿宓就和我的妹妹一样,我和她说说,又有什么关系?”
“就是,就是。”甄宓也帮着张氏说话。
两人笑成一团。
夏侯兰有些无奈。他发现了,妻子不是没有变化,只是这些变化不是体现在眼界上,而是体现上心态上。现在的她有点放肆,口无遮拦,不像之前那样谨小慎微。
类似的情况,他见得太多了。
典型的就是女营骑士,又以马云禄、吕小环等人为最。在她们眼里,什么男尊女卑,男主外女主内,都是一派胡言。
以后这夫妻之间还能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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