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穗儿知道身边的人都焦急,也知道老太太和大夫人都来了,可她就是醒不过来。
她依然陷入在那个梦里,梦里的她茫然地摔倒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看着绝尘而去的他,却无可奈何。
她伸出手想捉住他的衣角,却根本连触及都不能。
在那梦里,她甚至是知道的,知道这是一场梦啊,她应该醒来的。
她就是醒不过来。
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昏沉沉睡去了。
等她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萧珩。
萧珩,站在她面前。
他果然是如梦中一般的尊贵紫袍,乌发用玉冠束起,俊美到这个天底下任何郎君都比不得。
南来北往的客商,从来没有他这样的。
她仰望着这样的他,只见在那高挺的鼻梁之上,一双幽深的眸子里竟然有着一种让她辨不清的情愫……是不知所措,还是不安?
她微微蹙眉,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这还是在梦里吧,梦里的萧珩怎么会这样?
她知道的那个萧珩,永远是冷冷清清高高在上的,他怎么可能是现在的模样?
于是她想了想后,觉得这个梦并不对,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萧珩看她的长睫毛颤了几颤,睁开眼来瞅着自己,那样子仿佛根本不认识自己一般,之后竟然又闭上了眼睛。
他沉默地立在榻边,低头凝视着她,一声不吭。
顾穗儿闭上眼睛一会儿后,觉得自己并没有如自己以为的睡去,更没有再做什么梦。
她只好再次睁开眼睛,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还是那个萧珩。
只不过此时的萧珩面无表情地立在榻前,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
她薄薄的嘴唇蠕动了下,微微皱起眉,心中茫茫然的,实在是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萧珩见她一会儿睁开眼睛,一会儿有闭上的,便是睁开眼睛,也只是一脸懵懂地望着自己,那个样子倒仿佛不认识自己一般。
他终于艰涩地开口:“你……没事吧?”
顾穗儿听到他的声音,眨眨眼睛,没说话。
萧珩见此,干脆撩袍坐在榻前。
“听老夫人说,你病了。”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顾穗儿终于明白这并不是梦,萧珩回来看自己了。
因为自己病了,老夫人和他说了,他来看自己了。
洁白的小米牙轻轻咬着唇儿,她别过眼睛去,低声道:“也没什么大事,不劳三爷费心。”
萧珩盯着她的娇俏的侧脸,看那形状优美的耳朵,以及旁边的一缕柔顺黑发。
她素来是乖巧的,可是逼急了,难免有些小脾气。
这让他想起小时候见过的小兔子。
“听老夫人的意思,你这是急火攻心郁结于内,是哪个给你气受了,还是我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萧珩凝视着锦被上精致的绣线,哑声这么问道。
他这辈子可能没有对谁说过这样的软话。
就连皇上在他面前,也往往是哄着的,不敢让他不高兴。
顾穗儿听得这话,虚弱地摇头,轻声道:“没有。”
她的声音细弱,和往日那娇憨单纯的语气不同,让人怜惜。
萧珩抿紧唇,盯着她那瘦弱的小下巴,低声问道:“是我不好,对不对?”
顾穗儿还是摇头。
萧珩这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本来就不是很会说话的人,现在面对一个不高兴又虚弱的女人,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房间中沉默得有些憋闷,顾穗儿深吸了口气。
萧珩眼神动了动,看到了锦枕旁边放着的小鞋子。
别致可爱的小鞋子,童趣十足,做工精细得让人一看就喜欢。
萧珩就想起了顾穗儿细白的手捧着这双小鞋子的样子,她献宝一样拿给他看,当时她的眼睛里闪着光亮,和现在的样子完全不同。
他伸手把那小鞋子拿过来,放在手里把玩。
他的手比顾穗儿的大许多,那鞋子在他手里越发显得小巧精致了,一时都有些不信,小孩儿的脚会有这么小吗?
顾穗儿看他拿着那双鞋子看,眼神动了动,咬唇道:“三爷又不喜欢,还是放下吧。”
萧珩愣了下,看看顾穗儿,再看看鞋子,到底还是沉默地把那双鞋子重新放回到顾穗儿枕头边了。
顾穗儿一看,难受得心凉,又觉得憋屈,眼泪噼里啪啦地就往下掉。
她这一哭,萧珩更不知如何了,他拧眉:“我又做错什么了?”
顾穗儿心中气苦,捂着脸蒙着被子,哭得上不来气:“三爷怎么会做错呢,呜呜呜,我的小蝌蚪……”
萧珩只好上了榻,钻进被子,搂住她,扒开被子:“是不是因我之前没看这鞋,你心里不痛快?”
顾穗儿睁着含泪的眼睛,哀怨无限地瞅他一眼:“三爷不喜欢,不看就不看!”
萧珩无奈:“我没有不喜欢。”
顾穗儿:“三爷骗人!”
萧珩:“骗人是小狗。”
顾穗儿:“……”
她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萧珩,她心里是难受的,可是他这么说话,她又觉得很好笑,很不可思议。
他是萧珩,萧珩怎么会说骗人是小狗这种话。
她歪头打量着他半响,最后两滴泪又滑下来,嘴唇委屈地一瘪,冲口而出:“那你就是小狗!”
骗人,就是骗人的。
如今不过是来哄哄她罢了。
她别过脸去,不看他,恰好这个时候小蝌蚪轻轻动了下,她便摸着肚皮,咬着嘴唇,面朝里。
谁知道这人也再没说话,不知道坐在旁边干什么呢。
顾穗儿心里还是憋屈,想着他自己先给冷脸子,现在又来哄人。
哄人就哄人吧,还不好好哄,非要骗人!
直接说一声我之前只是心里不舒坦才没搭理你不就行了?至于非硬着头说没有不喜欢吗,反正她是不信的,一点都不信!
顾穗儿心里一边碎碎念,一边摸着小蝌蚪,感受着小蝌蚪那温柔的蠕动。
小蝌蚪是一个体恤娘亲的好孩子,每当她心里不好受,都会轻轻动几下,好像在安慰她似的。
不过这次,小蝌蚪动了一会儿后,就安静下去了。
顾穗儿没得摸了后,这才发现萧珩到现在也没见说话。
是已经走了吗?
她不好意思直接回头看,就偷偷地转着眼珠往身后瞅,小脑袋也小心翼翼地动了下。
总算瞅看到了他玉冠上的发带,尊贵的紫色,上等的缎料,精致的绣纹。
她忙收回目光,端正了脑袋,假装什么都没看过。
原来他还没有走啊!
她反复咬着嘴唇儿,含泪的眼珠动来动去,想着他到底要做什么?
而就在这时,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汪汪汪。”
顾穗儿一时觉得自己听错了。
那汪汪汪的声音沙哑低沉。
分明不是小狗儿,而是男人发出的。
就在这时候,她再一次听到了这声音。
“汪汪汪。”
这下子顾穗儿知道自己一定是没听错了,
她惊奇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扭过脸去,看向身后的男人。
男人,依然是那个萧珩。
高高的玉冠之下,犹如柳叶刀一样有力的墨眉,俊美而贵气的一张脸,下面是她见惯了的紫色宽袍。
依然是那个尊贵到高高在上的萧珩。
一脸清冷地坐在榻上,沉默地绷紧了唇线,无声地望着她。
她打量着眼前这个人,丝毫没有发现任何他会汪汪叫的端倪。
可是没错啊,刚才那个声音就是他。
她歪头继续端详,怎么看怎么觉得稀罕。
而就在这时,她终于发现了一点点异样。
凑过去仔细地看,她确认无疑,他的耳朵根根处,竟然泛起了一点红晕。
这个男人的肌肤也是很好的,冰玉一般的肌肤,但凡有一点异样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而现在,那里红红的,和平时是不一样的。
而就在她端详的目光下,面无表情的男人,脸上慢慢地就全红了。
他抿着唇线,一本正经地说:“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顾穗儿惊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嗯?”
萧珩挺拔地坐在榻上,严肃地道:“你不是说骗人是小狗么。”
顾穗儿这下子惊讶的都把小嘴都张圆了。
“你意思是说你是小狗,所以你在学狗叫?”
萧珩不言语。
他叫都叫了,难道非要亲口承认吗?
顾穗儿想了想,低哼一声,软声嘟哝道:“你果然是骗我的,你就是嫌弃我的小鞋子,你就是嫌弃我的小蝌蚪……你就是嫌弃我……”
已经学了狗叫的萧珩,直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我是不高兴,心里不痛快。”
承认这个事情,对于萧珩来说确实是很难,所以他这话说得特别别扭。
可是别扭着说完后,好像心里倒是轻松了。
好像压在胸口的一块石头被慢慢卸下来。
“你,你为什么不高兴啊……”顾穗儿有些惊到了,舔舔嘴唇,不明白地道。
“我早和你说过,不要顾那些不相干的人,你如今怀着身子,保养好自己才是好的,结果呢?”
“……”顾穗儿一时无言,她没想到原来他还怎么在意这个:“可是……可是我闲着也是闲着,我只是想尽可能多给小蝌蚪做点东西,这样也不可以吗……”
她是不懂的,就算自己做错了,可这是天大的错事吗?
萧珩攥着她的手腕,眼睛对着她的眼睛,两个人的距离近到可以彼此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他的眸光复杂难懂。
“你是不是绣了一个帕子给江铮?”
这话说得艰难,但是他盯着她,还是问出来了。
今天皇上出行,结果遇刺,萧珩也在,江铮随在萧珩身边。
江铮受了重伤,萧珩特意去看望了江铮。
但是看望江铮的时候,恰好萧槿也去了。
萧槿和萧珩都看到了江铮那里有一个帕子,是绣着竹子的帕子。
那个竹子,萧珩怎么能不认识呢,就是自己亲手画下的。
他画下的画,给了顾穗儿让她比着来绣。
结果她绣了,给了江铮了。
她绣工确实是极好的,那个绣帕,绣得栩栩如生,简直比他的画还要灵气逼人。
可是那绣帕却在江铮那里。
绣得再好,看在他眼里,也是刺心,刺骨。
其实是知道她的性子的,但凡换一个人,他也许不会多想,可是江铮于她,到底和别个不同。
“我……给江铮?”顾穗儿诧异地拧着眉,喃喃道:“我怎么可能绣帕子给江铮?”
便是乡村里来的女儿家,不懂得这侯府里的大规矩,可是在她们乡下,一个姑娘家给男人绣帕子,那就是有意思。
她怎么可能给一个男人绣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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