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不答应,金哥那边的证据自然暂时拿不到了,许秋来不好轻举妄动,只能暂时把这事搁置一边,一样一样来处理。
目前悬在头顶最大的危机,就是施方石打算用卡车司机的证词栽赃申振的助理,给真正的幕后主使脱罪。筹划这么久,胜利在望,她可能不能让齐进在这节骨眼上滑脱,逃过一劫。
警方补充侦查的时限约摸在一个月,若无意外,下个月再开庭,施方石一定已经准备万全,如今之计,她得让李助理率先回过神来,早做准备破釜沉舟、先发制人咬死齐进。但怎么取信于李助理,是一大问题,这件事她不可能再出面,最适合的人选,其实是他上司的儿子申初霄。
父亲申振就是受害者,申初霄来使这离间计,可信度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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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振死的太突然,账目问题和隐藏财产根本没来得及向家里交代,但他没说,不代表许秋来就没办法,证据她可以编啊,反正事就这么一回事儿,真假的区别只在于她能不能拿出来那些证明的单据和流水,反正只要让李助理明白自己请了个什么样的律师,有个什么样的敌人,一切便都好办了。
她花了两天时间伪造单据和银行账户信息,用网络能查到的一部分真实信息,加上她猜测的部分,半真半假往上编。之所以这样谨慎,一方面是因为李助理本身就是银行从业者,心细如发,另一方面,也让申初霄看看,他曾经和父亲留下来的多么大的一笔钱财失之交臂,倘若不是痛彻心扉,又怎么能恨之入骨,竭尽全力?
果然,两天后,一家24小时咖啡店。
申初霄看到父亲遗留的财产被转移到助理账户上时,手背上的青筋爆出,咬牙浑身都在颤抖。
如果那时他知道……他知道这笔钱的存在,何至于过成现在的样子,齐进他好狠的手段,杀人灭口,居然连父亲最后的财产都要转移,用来构陷旁人。
世上大多数人,在面对强大到不可撼动的敌人时,多半是选择不战而退的,普通人一点点的力量,想扳倒齐进,无异于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可贪婪是人的本性,倘若父亲去世的打击在两三个月后已经稍微舒缓下来,那么许秋来带来的信息,则是重新给他打了一支肾上腺素。他也许根本没考虑过那些钱其实也并不属于他的父亲,而属于千万储户的民脂民膏。
瞧着这昔日纨绔的公子哥,血红的眼睛里泛着那疯狂劲儿,许秋来就明白,对方这次不把齐进拉下来同归于尽,是誓不罢休了。
李助理的案子还在拘留审问期间,看守所除了委托律师,其余人禁止会见的,文件还得想办法带进去。
当天,许秋来跟随申初霄,沿着地址找到李助理家中。按资料上讲,李助理的妻子跟他在半年前离异,李助理净身出户,唯一的女儿不足三岁,判给女方,有权利签署代理律师委托书的只剩下一对年近七旬的父母。
但到了人家中,许秋来才发现事情不是这么回事,李助理离异的妻子和女儿,仍和老人住在一起,四口人挤在三室一厅的小区楼里,老两口出去买菜了。
他们夫妻俩离异显然只是为了合法将财产分割,李助理的妻子大概率对丈夫的事情一清二楚。
也好,这样容易交流多了。
在秋来示意下,申初霄将文件一份份摆出,把齐进妄图用这些转账往来对她的丈夫进行陷害、将父亲的死栽赃给李助理的意图阐述清楚,然后另外拿出一份律师委托书:“下一次开庭迫在眉睫,必须尽快让你丈夫看见这些资料,早做准备,要不然,这件事情就再也没有转圜的机会了。”
客厅阳台是满堆的积木和玩具,女人收回目光,神情却并没有如申初霄预料之中悲伤或激愤,她平静盯着桌面上的文件思索了半晌,然后把委托律师协议重新推回去。
“对不起,申少,我明白你父亲去世对你打击很大,也理解你的痛苦,但你要明白,连你父亲都对付不了的人,我只是一个女人,手无缚鸡之力,还带着个三岁小孩儿,我不能冒险。你能做的,我做不了。而且,当他决定抛下我们一家老小往国外跑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是我孩子的爸爸了。他惹上的人是那么心狠手辣的大人物,你即便把真相告诉我,也什么都无法改变,我只想我的孩子平平安安。”
女人的话一出口,再观察她的神态语气,许秋来的心凉了半截。女人有时也是天底下心肠最硬的人,想想齐进以往的手段和前人的遭遇,她宁愿自己的丈夫背上黑锅,也不愿意自己和孩子惹祸上身。
“夫妻一场,即便他最后被判无期或死刑,你也仍然坚持现在的想法吗?”许秋来终于开口。
直到听见这声音,女人才注意到一直跟在申初霄身后的人原来是个女孩。她打扮低调,个子瘦高,自进屋以来一直默不作声,头发塞在压低的帽檐里,初时还以为是申初霄的跟班或助理。
“按照他们一贯的手段,斩草要除根,他是不会让你前夫有翻案机会活下来的。”许秋来继续道。
申初霄补充:“你们付给施方石的律师费,恐怕还不如他从启辰赚来的九牛一毛。如果你不相信,法庭上到时候走着瞧。”
女人在十几秒的犹豫过后,咬牙站起来送客:“我还要去幼儿园接孩子,恐怕不能继续招待你们,抱歉。”
走出楼道,申初霄才道:“她们家的事我妈从前跟我说过一些。这个女人是西南农村不知道哪个旮沓来的,没上过大学,二十岁就怀了李助理的孩子,靠着嘴甜讨好两位老人在家里站稳脚跟,李助理不是很喜欢她,聚餐年会从来不带出来,跟她也没什么感情。”
许秋来恍然,难怪她现在会是这样的反应了。
申初霄放弃游说她的想法,再生一计,“还有老两口,他们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去死,反正委托书还是得他们签了才有效。”
“难说,你知道这房子产权是谁的名字吗?”许秋来环壁往老旧的小区围墙上一靠,指指楼上,“我刚查过,她的。”
这个女人心性很厉害,而且做事当断则断。
但凡老人有点判断能力和话语权,都应该明白,儿子媳妇离婚,这套房子就算落在孙女名下,也不能落她一个人的名字,如今养老问题全凭儿媳心情,她不高兴两位老人随时可以被扫地出门,且不用担心任何法律上的纠纷。
果然,在门口等到李助理父母买菜归来,儿媳不在家,两个人竟连进门的钥匙也没有。
听许秋来说接孙女去了,只得扶墙在楼梯间坐下来等。
许秋来暗自观察。
两位老人男的年纪更大一些,脑袋已经不太清醒,说话没什么条理。才讲过的事情又忘,短短十分钟,他提了三次孙女的奶粉喝完要买新的,尽管老太太一再告诉他已经买过,但没隔几分钟,他还是又继续提起来,应该是老年痴呆,能商量的只有李助理母亲。
但她显然对许秋来的接近很警惕,“你是谁?”
许秋来没有介绍自己,而是把申初霄推出来:“富春银行申振您认识吧?奶奶,这是您儿子上司的孩子,他有些话想跟你说。”
一沟通就知道其间困难,老人对儿子上司车祸事情一无所知,也不懂启辰跟儿子究竟有什么仇怨,她听了半晌没搞明白,甚至隐隐怀疑申初霄是来行骗的,申初霄本就是个只懂吃喝玩乐还脾气大的主,说了几遍人还一再重复问题,话中就带了几分火气。
秋来拽住他,烦躁整了整帽檐,正打算自己出马,李助理的前妻已经接完孩子回来了。
她看两人还在,脸色当即一变,开了门把老人往家里赶,转回身来:“别再自找麻烦了,这个字家里没人会签,你们再来十遍还是这样,我不管你们想做些什么,总之别拖我下水。”
“现在能帮助你前夫的人不多了,你这么不管不顾,他只有死路一条。”
“难道你想让你的孩子有个杀人犯父亲?”
女人充耳不闻,毫不犹豫开始锁保险门,隔着铁栏,许秋来最后道:“杀人和非法侵占的罪名坐实,你婚内分割到的非法财产也很有可能会被追缴退回,这样也无所谓吗?”
这一次,她手上的动作终于顿了顿,但门最终还是掩上了。
许秋来不怕,打开了一道口子,她就知道女人想要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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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秋来当天和秋甜在陆离工作的大楼吃了下午饭。
自从那天被绑的事情发生之后,陆离就不再允许她单独行动了,除去上课都盯着,连晚上都恨不得在她们家歇脚睡觉。
来公司几次,员工们便也把许秋来记住了,一个每次来能直接去陆神办公室的人,疑似陆神女朋友。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得了陆神的办公室,那个家伙领地意识强得惊人,除了搞卫生的阿姨偶尔进去洒扫,有问题的员工能进去报告几分钟之外,就只有这个姑娘能在里面一呆几个小时了。
“你在看什么?”陆离工作闲暇回过头看她。
“法律条文,李助理的母亲有个妹妹,还有三十岁的侄子,真好,母子俩到今天还在租房。”许秋来兴奋,“回来之前我叫梁初霄约他们见了一面。”
“见面做什么?”
“离婚前,李助理父亲的房子是以赠与方式过户到儿媳名下的,他患有老年痴呆症,意识不清醒,走法律程序,这房子可以讨回来。他们家大概一百平米,二环那地段的房价是六万多,三室一厅,至少六百万的房子,谁不想住?”
“你的意思,是叫这两个人去和助理的前妻打官司?”
“老太太的性格疑神疑鬼,自己出不了头,别人愿意帮她肯定求之不得,她若是还想要房子,得先把丈夫救出来证明那是离婚时候商议好的,想救人,就得先签委托协议。”
许秋来的眼睛晶亮,显然已经胸有成竹,任是聪明人见多了的陆离,也不得不佩服她对人心的把控精准到如此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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