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开机后,韩延坐这有四十分钟了。
假如要他给一生中见过的所有女孩子打分,一百满分制,他愿意给对面收银台里的女孩儿打一百二。雪肤红唇,天鹅颈,站那儿就是一幅画,叫人移不开眼睛。
太喜欢了。
他心跳飞快,喉咙干渴,紧张到手心冒汗。
“怎么着,没白跑一趟吧?”
朋友胳膊肘搭上他肩膀,得意洋洋附耳与他交流情报:“每天下午,从放学到十点钟以后是她的班,周末全天都在。焦点网咖因为请了她做网管,已经连续一个月座位爆满了。论坛上猜她是附近艺术学院来兼职的,我估摸着念的应该是表演系。”
“也许是舞蹈系。”
“啥?”
韩延推了推眼镜,哑着嗓子从呆滞中回神,“像是跳舞的。”
确实,姑娘四肢修长,骨肉均匀,这么猜也没毛病。
打个比方,倘若他们这群粗糙的理工男是女娲用柳枝沾泥浆量产的,收银台里的小姐姐,绝对是娘娘亲手捏了又捏的亲闺女。
“喜欢不喜欢,一句话,是爷们就去要号…”朋友踢他凳子,这一脚终于顺利把人送上前去。
六点钟,附近大学刚放学不久,时段是网咖业务最繁忙的时候。
收银台前排起长队,许秋来左手翻飞在键盘上替人充值结账,她半垂头,眼睛连着盯了半个多小时收银屏幕,效率可观,但后脖颈像是扎了排绣花针,酸痛难忍。
“同学,要两杯拿铁,再来个三明治。”
“桌面上可以点餐。”许秋来答着,并没有抬头。言下之意对方没必要在这时候过来排队,给彼此增加工作量。
“我知道,我——”
男生试图还要说点什么,可惜许秋来实在太忙了,不耐烦地活动了动肩颈,没听完便回头招呼同事,“陈姐,两杯拿铁加三明治。”
又问他,“几号桌?”
韩延觉得他还是猜错了。
这么好听的声音,也可能是播音主持专业的。
盯着那淡粉色的菱唇一开一合,柔软的吐字音节争先恐后涌进耳朵。有东西轰然在身体里炸开,粉尘飞扬,堵得四肢百骸缺氧,心跳砰砰砰拱着胸腔共鸣起来。
原来这就是一见钟情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连话都快说不清楚了,“5、5……56号桌。”
“56号桌。”许秋来朝柜台另一端补充完,才发现眼前的人居然还站着没动,一愣,“请问还需要什么吗?”
“要的,要。”
“要什么?”
“电话号码、你的,不、微信号也行,不是,任何联系方式……”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红脸都绷紫了,指头攥紧格子衫才忍住没往外伸,把自己打结的舌头撸直。
许秋来听得皱眉,只听格子衫后排的短袖白t帮腔:“小姐姐别误会,他不是什么奇怪的人,我俩是q大计算机系大三的学生……”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抬出母校招牌保住名节再说。
计算机系的啊。
许秋来这回才算真正掀起眼皮,偏头,把窘迫的两人认真打量了一翻。
指尖在回车敲了两下,她唇角似是扬了扬,“联系方式就算了,我平时不太爱看手机,没时间回消息,要是有事,直接来这儿柜台找我就行,以后应该会常见的。”
乍一绽开的零星笑意似冰雪消融的初春,微风拂面。仿佛她葱白的指尖按的不再是键盘上的回车,而是敲在心尖上的脆响。
“那是当然!我们肯定常来,这间网咖椅子特别舒服,咖啡、咖啡也很好喝,是吧……”短袖白t搜肠刮肚极尽溢美之词,总算把眼下尴尬的气氛打破了。
许秋来心知两人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想了想,把找零递上,却也没有解释。
反正他们很快就会认识了。全国大学生信息安全竞赛初赛在即,如果许秋来没记错,q大去年出战唯一闯入复赛的一支四人队伍,其中就有这两位。
她曾在校内网上见过参赛队伍照片。
目送个子稍矮的那个推搡着格子衫男生回到座位上,她收回视线,低头继续结账。
这份兼职虽然每天累得人腰酸背疼,但好在工时费高,离学校很近,要是没有搭讪的人耽搁时间,那就更好了。
许秋来知道自己漂亮,但她又忙又穷,还拖着个半大的妹妹,实在没有时间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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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不沾地忙到七点多,外头天色渐暗,连绵的雨沾湿路面,终于有时间小歇。
许秋来冲了桶红烧牛肉面,就算是下午饭。
掰开火腿肠,再下颗卤蛋,塑料叉子封口,冰凉的双手捂上杯沿等泡开时,她从外套口袋捞出手机,想起来得往家里打个电话。
座机响过两声后就迫不及待被接起来,话筒那边的许秋甜脆生喊了姐姐。
“饭吃过了没,作业呢?”歪头把手机夹在脸侧,秋来放软调子。
“吃过了,王奶奶今天炒了鱼香肉丝。数学英语是在楼下做完的,现在在写作文。要是没有王川晨那个大笨蛋干扰,我早就写完了。”秋甜一样一样给她报告。
许秋甜念书和她姐小时候一模一样,虽然才上二年级,但功课的事从来不需要人督促。不像楼下王奶奶的孙子,还得支根小细棍儿在旁边镇守着,打一下才肯写一行儿。
这点真叫人好生欣慰。
“作文写的什么呀?”
“老师就叫写家人,我就写了我的姐姐。”
秋来才听,唇角便翘起来,“写到哪了,念两句来听听。”
煽情的话往作文格子里写也就算了,要隔着话筒念,许秋甜怪不好意思的:“晚上回来签字你自己看啦,我赶紧写完还要看电视呢。”
网咖玻璃门又开了。
来人带着一阵风,夹杂雨水的草腥水汽冲淡室内混杂的空调味儿。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疲懒的身形躲在松垮的黑色连帽衫内。背后似是落了些雨迹,球鞋上有踏过路面的零星三两个泥点。
是个熟客。
《小美人鱼》快到时间播了,许秋来加快语速叮嘱秋甜把门窗反锁好,九点钟必须上床睡觉,这才挂掉电话。夹在下巴的手机匆匆塞回兜,刚拔下来的泡面叉子重新戳回去,许秋来站起来替人开机子,边问他,“要喝东西吗?”
感应证件的机子指示灯一闪过,只听那人回答:“巧克力牛奶,蛋炒饭。”
又是巧克力奶和蛋炒饭。
每天都吃不会腻?
许秋来不解,却没有多余的时间好奇,毕竟她的午餐连十五块钱的蛋炒饭还不如。
抬头看时,男孩正低头把证件收回钱包。
不,说男孩或许不那么恰当,他的气质介于男孩和男人的交界边缘,疏离冷淡。
帽子里的黑发垂下几缕,散落眉间,皮肤白得像玉版宣纸,是那种不见天日的白。纵使五官标志,形貌昳丽,但半垂的眼皮却仿佛天生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厌世感。
普通人像他这样随便穿穿肯定会显矮或臃肿,他不,肩宽窄腰长腿,把版型撑得很好看。
许秋来的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3、2、1——
陆离。
证件扫出和她记忆一样的身份信息。许秋来深深觉得这个名字和他本人形象十分贴合。
陆离每天下午都会来,但和这间网咖里进出的大多数客人不一样的是,他从不同人扎堆开黑打游戏,喜欢安静的角落,最好是没人去的地方。斜挎在背后的单肩包里,常常放着另外一台笔记本。
上次许秋来送餐时候逮紧机会细撇了好几眼,高端机的质感看着就知道是人民币堆砌起来的,备得起这样的机子,按道理他应该瞧不上网吧的廉价配置。
所以她有理由怀疑,这个人可能把这儿当做了餐馆,毕竟焦点网咖请的厨子手艺不错。
“秋来,上边有台电脑死机了,你过来看看。”耳麦里经理呼她。
红烧牛肉面已经泡发了,几根暗绿的碎香菜吸了水,可怜巴巴舒展开,惨不忍睹。
许秋来暗叹,稀里哗啦扒完最后一口汤面,顺手给柜里的现金上锁,出了收银台扔掉面汤盒,沿着楼梯转上二楼。
二楼的位子都坐满了,只剩那台故障机,边上还等着个学生。
“半天开不了机,”经理一见她来赶紧起身让座,凑过来问,“怎么样?”
许秋来闷头看电脑,“问题不大。”
手动重启dell服务器,登进管理员账户启动网管服务器端程序,输入几行代码排查完毕后,许秋来修改主机名称,关掉屏幕保护程序,对服务器重新进行冷启动,很快便重新正常运行。
“还是秋来你速度快,学生等着玩儿,我这都捣鼓半天了。”
许秋来起身让座时,这才发现陆离就坐在隔壁。
桌上蛋炒饭吃了一半,勺子半搭在盘沿,咖色的牛奶已经见底了,这会儿他正在笔记本上敲字母,指尖落点飞快,只听键盘嘀嗒嘀嗒脆响,快瞧不清残影。
像是在写代码,许秋来有心想瞧瞧他写的什么内容,一定睛,男人的头便抬起来,漆黑的眼眸正对上她。
“有事?”调子有点低。
被发现了,许秋来并不窘,不紧不慢扬唇冲他笑了笑,“要帮您把空杯子收掉吗?”
“连盘子一起吧。”
她收着东西,却见他抱手往椅子上一靠,不动了,大抵是催她离开的意思。
在同龄人中无往不利的美貌,也终于有碰一鼻子灰的时候,她退开两步,转身快步下楼。
其实以许秋来2.0的视力,弯腰时候一眼就看清了大半个页面,他可能在做网站架构,正写的是一个特别简单的登录功能。
别人的代码写的优不优雅、高不高级,看她印象有多深刻就知道,垃圾代码浪费脑内存条,过一眼就被她强制delete了。
是的,凡是比她写的烂的,许秋来都统称为“垃圾”。
回到一楼,她试着把刚才过眼的内容试着在脑子里运行一下,发现男人这么噼里啪啦看似极其装比的一阵狂敲,手底下出来的内容居然条理清晰找不到什么bug。简简单单几行,就把一段好程序的雏形塑造出来了,剩下的部分,闭着眼睛去填充都很难出错。
民间果然卧虎藏龙。许秋来难得对世界重生出一点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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