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松听了这个,想想也觉得有些不对,不过再想起九皇子当时坦然平淡的表情,又觉得没什么,便道:“小孩子家家的,你也未免太多心了。不过是个挂饰罢了,你留着,愿意戴就戴,不愿意戴就放一旁呗。总不能我再退还给人家九皇子,说我家妹妹挑着呢,才不屑要这个玩意儿!”
这时候恰好三太太听到了这两兄妹的话,拿过来那翡翠一看,不由得道一声好:“我往日没嫁的时候,好玩意儿也见过一些,这么清透的却是极少见的。这还是个罕见的帝王绿呢,偏生还泛一点紫,是个好东西,留着吧。”
阿宴抿了抿唇,脑中浮现九皇子那清冷俊美的小模样,犹豫了半响,最后还是摸起了那玉坠。
低头看了看,终于还是道:“一个是观音,一个是佛,要说起来也算不得一对儿,我既喜欢,自然戴着。再说了,人家是皇子,身边的好东西多着呢,便是留了一个观音玉坠,也未必会戴呢。”
顾松见妹妹想开了,顿时连连点头:“妹妹说得极是!”
当晚阿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是睡不着,不知怎么就想起前些天做的那似真非真的梦,梦里有九皇子,他还喂自己吃药。于是她干脆起来,打开妆匣,取出了那如来玉坠,握在手心,沁凉的触感。
她这么摩挲着,一时回想起上一世。
其实九皇子当了皇帝后,她也是见过数次的,只是隔得远远的,看不真切,只知道他远远地高高在上,表情淡淡的,仿佛没有什么能让他看在眼中。
那样高不可攀的帝王啊,如今不过是个清冷的不爱说话的小孩儿。
摩挲着手心的玉佩,阿宴觉得这个曾经让她连抬头看一眼都不敢的帝王,仿佛也不是那么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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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因有事,也不去家学了。一大早二门外就传来消息,说是表少爷来到了,先没敢来三房,而是又带着厚礼,去拜见了家中的老祖宗。
谁知道老祖宗说是今日不太舒坦,身上不好,便连面都不曾见,打发大少爷去陪着了。
大少爷也是个着三不着四的,露了一面后,就把表少爷晾在那里了。
这表少爷见这样,也知道府里的情景的,当下把礼数都尽到了,也就来三房这里拜见自己的姑母了。
阿宴听说表哥要来,一大早就准备好了,待到表少爷来到房里拜见了,她也过去,仗着到底年纪小,又是近亲,也没什么忌讳的。
表少爷身上一件宝蓝色云纹团花湖绸直裰,将身形衬托得倒也是玉树临风一般,十六七岁的少年郎,面目又是隽秀的,站在那里,彬彬有礼地说着话,一看就招人喜欢。
阿宴走过去的时候,打量着表哥,忍不住笑道:“阿芒哥哥,你可来了。”
表少爷乳名是叫阿芒的,此时听到小姑娘家娇俏俏地叫着自己名字,再看过去时,只见阿宴梳着双髻,头上戴着粉嫩嫩的花儿,衬着小脸儿越发娇嫩可人,仿佛一掐都能出水儿一般,那双眼睛,跟雨前采摘的明前茶一般,清亮的让人挪不开眼儿。
偏生她身上还穿着一件粉色滚蓝边的软绸比甲,下面是同色的百褶裙,就这么俏生生地站在那里,睁着晶亮的大眼睛望着自己,就跟雨后枝头挂着的一朵桃花,颤巍巍的,让人连碰都不敢碰一下。
表少爷也是一两年没见阿宴了,此时见了,看着就觉得心神那么一滞,随即自己也笑了,忙上前道:“阿宴妹妹,近日可好?”
阿宴笑道:“阿芒哥哥,多谢你昨日特特命人送来的,里面好多东西我都喜欢,特别是那会自己走的小马车,真是精巧,寻常都不曾见过的。”
表少爷闻听,自然是高兴的:“那个确实寻常不能见到的,听说是外面走货的商人从海外运来的玩意儿,我看着有趣,想着你见到一定喜欢。”
此时小丫鬟端了茶水并糕点瓜果上来,三太太坐在那里,满脸带着笑,慈爱地道:“难为你在外面跑买卖,竟然还想着她。她啊,什么玩意儿不过是新鲜三两天,你何必又花钱买那劳什子玩意儿呢。”
表少爷恭敬地笑道:“阿宴喜欢,自然是花多少钱都应该的。”
一时又说起了顾松,表少爷忙恭喜道:“其实在外面已经听说了,阿松如今去了宁王府为九皇子伴读,实在是可喜可贺呢。”
三太太听表少爷提起这个,也是高兴,笑得合不拢嘴:“可不是吗,我总算是松了口气,想着到底是皇子的陪读,希望将来能有个好前程吧。原本说着,若是实在读书不上进,就跟着你学生意了呢。”
表少爷闻言,却是道:“这可万万使不得,阿松和我到底不一样,他本是国公府中的少爷,怎么可能跟着我去学这个。再者说了,走南闯北,其中苦楚甚多,姑母怎么可能忍心让阿松去吃这个苦头呢。”
话说到这里,阿宴却忽然道:“阿芒哥哥,其实你这次来,我有个事儿想和你谈谈呢。”
表少爷笑吟吟地望着阿宴,目光柔和:“阿宴妹妹,你但说就是。”
阿宴笑看了下母亲,再看看阿芒哥哥,这才说出自己的心思:“阿芒哥哥,你当也知道如今我等在府中的境遇。正所谓豺狼环伺,举步维艰,如今哥哥被选去了为皇子伴读,我等更是动辄得咎。”
表少爷闻言皱眉,想起今日自己前往老太太院中拜见却被拒之门外,再想起自己听到的种种传言,以及如今,看着阿宴稚嫩的小脸上浮现的忧愁和持重。
他皱着好看的眉头,心疼地望着阿宴:“阿宴,我知道姑母和你在府中处境不好,恨只恨我也不过是个商贾之家,不能为姑母撑腰。”
阿宴却是闻言笑道:“阿芒哥哥,我说这话,倒也不是抱怨什么。只是想说,母亲虽然有些陪嫁,可是却被众人觊觎,况且我等又是不事生产之人,就怕将来会坐吃山空。所以我如今想着,望阿芒哥哥协助,我拿母亲的嫁妆做本,寻几样营生来,也能生出一些利钱,只是不知道哥哥觉得我这个主意如何?”
表少爷听了这话,却是眼前一亮,赞赏地望着眼前这娇俏的人儿,忍不住笑道:“妹妹想得极是,其实我早有这个想法,只是来不及提起罢了。”
阿芒话虽然这么说,可是阿宴只一想,便明白了。若是母亲自己不提,反而是作外甥的提出拿姑母的嫁妆来投资铺子,外人看在眼里难免多想。
想到此节,阿宴对自己这位表哥越发的敬佩,知道他是个品性端正,却也做事稳重的,当下更觉得自己找对了人。
三太太素来是不问经济的,对这些也糊涂,当下见阿宴和自己外甥谈得好,也就任凭他们去聊了。
看看时候,三太太想着自己又该去老祖宗房中请安了。即便老祖宗那里并不给什么好脸色,她还是风雨无阻每日三次请安。
一时三太太离开了,阿宴越发没有顾忌,笑着道:“阿芒哥哥,这些事儿全都拜托你了,先帮着看看,有什么好营生,最好是稳妥的,咱们做了来。”
表少爷略一沉吟,道:“其实我早看中一个买卖,只是苦于目前没有什么懂行的,一时不好插手。我想着这买卖若是能做好了,将来必然能够生财的。”
阿宴闻言,眼前一亮:“是什么买卖?”
表少爷见阿宴听到这话,那眼里都迸射出惊人的光采,不由目光柔和,笑着道:“茶。”
茶?
表少爷望着手中的茶杯,笑着道:“如今燕京城中,贵人多爱喝茶,茶楼盛行,若是能将茶楼开好,那自然是财源滚滚。我也颇认识一些茶商,对于茶叶运输以及制作之道略知一二。”
阿宴听着,颇觉得有道理,如今大户人家,谁家待客不是用茶,这本就是附庸风雅的事儿。若是能把这个买卖最好,获利必然甚丰。
不过阿宴倒也不傻,听着表哥这意思,明白做这个买卖,必然有其难处在里面的。
当下便问道:“这个生意若好,想来燕京城中做这个买卖的必然极多,必然是有什么门槛,是寻常人轻易不能做的吧?”
表少爷闻言一笑,越发赞赏地望着这粉嫩的小表妹,笑着道:“阿宴果然是极聪明的。其实这个生意,若要做起来,有四大难处,一则是上好的货品,这个需精挑细选最好的茶园,从中取货,二则是运输能力,因为茶贵在鲜,新采的好茶,需要以最快的速度运来燕京等繁华之都,三则是对茶中之道极为熟稔之人来帮忙经营。”
阿宴听了,略一沉吟,却是道:“虽说这三样要想做到都极难,可是对于阿芒哥哥来说,定是没什么难处的。阿芒哥哥走南闯北,无论是水运还是陆运都颇为相熟,而且阿芒哥哥也颇认识一些茶园主人以及经营茶庄之人吧?”
表少爷听了这话,忍不住哈哈笑起来:“阿宴,你才九岁而已,倒是精灵得很,竟然连这个都猜到了!你说得没错,其实这最难的却是第四样,那就是茶引。”
茶引?
阿宴想起茶引,却是明白的。
因为上一世的沈从嘉,曾经一度做过太府寺司农,专职管理掌食粮、金帛、茶叶等事务。
只因当朝对茶叶施行榷茶制,既所有茶叶的种植经营和买卖,都需要经过朝廷的批准,由朝廷统一进行管理。
譬如若要开茶庄,那就需要取得茶引,唯有了茶引,才有资格去购置经营茶叶。
而这茶引,却是极难得的。
阿宴隐约想起来,曾经有商客络绎不绝地上门求见沈从嘉,只为了取得那茶引。因为这个,不知道多少人送了多少金银财帛呢。
那时候的阿宴根本不懂这些事务经济,也不曾放在心上,只偶尔听沈从嘉提起茶引茶引的,还觉得无趣。
如今,万不曾想,自己若要想开一个茶庄,最难办的事儿竟然是取得一个茶引。
此时此刻的阿宴,还不认识上一世掌管茶引的沈从嘉,就算认识,沈从嘉现在也不过是个读书的少年儿郎罢了。
敬国公府中的人是不会帮她一分一毫的。
那么她该如何取得这个至关重要的茶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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