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工程师在纺织厂过得非常艰难。
天知道这些人哪来这么多劲,每日天都没亮就搁他屋外头守着。
好好一趟出差,整得他比在公司还忙。
尤其是这陆怀安,一直没动静。
开车怕是跑个来回都够时间了吧!
心里嘀咕着,工程师还是挺有意见的。
只是……
天天有人陪着,哄着,跟着上班的感觉,真有点奇妙。
尤其随便说点什么,都有一大群人奉为圣旨,拿着本子刷刷记。
这种无与伦比的尊贵感,让他有些飘飘欲仙。
大概,是他好为人师吧!
这日听说陆怀安会来,他还真有些不舍。
但是转念一眼,算了,还是图纸重要。
陆怀安一到,先握住他的手,各种感激各种道歉。
“这,也也没事……”工程师只是技术工,耍嘴皮子哪是陆怀安的对手,三两句就败下阵来。
乍一遇到这种事,他也挺懵的,只得勉强维持着高高在上的人设,时不时回一句。
等寒喧完了,工程师果断说到正事:“那机器的设计图纸……”
“哦,那是设计图纸啊!”陆怀安恍然,一拍额头:“我以为就是个普通的尺寸图呢,在这在这,随手放了,哎呀,幸好没坏。”
他把卷成圆筒的图纸随手抽出来,工程师连忙上前拿起。
翻看了一下,他终于吁了口气:“对,就是这个。”
得了图纸,他就好说话很多了。
陆怀安瞅着那些图,看得直皱眉:“这明显就是随手乱画的,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怎么会是随手乱画的呢?”
工程师费力地予他解释,这个是做什么的,那个是做什么的。
说到最后,他才摇摇头叹息:“整个机器都是这样一个一个的小零件组合而成,倘若……唉。”
陆怀安装作没听出他的意思,指着一处问:“这是什么零件?长得像匹马。”
“这个是……”
后面陆怀安指出来的几处,工程师也一一解答了。
大概是说得兴起,他还顺便说了几点安装重点。
等他们货车开过来,东西运下来之后,身后跟的人也越来越多。
倒是不用担心没人打下手,零件都不需要他搬。
沈如芸跟在陆怀安身后,拿着本子飞快地记录着。
旁边的杜厂长还以为她在记录什么东西,结果一瞅都懵了:这都是些啥啊!数字就算了,还不是按顺序记的。
乱七八糟。
工程师工作多久,沈如芸就记录了多久。
甚至还大概地画过几幅草图,哪几个零件是怎么安插组装的。
等到机器终于安装完毕,已经是第三天的事了。
工程师将机器通上电,按下开关,机器立刻轰隆隆地运转起来。
“这里,这里,这几处,都要记得经常保养。”
沈如芸点点头,记了下来。
唉?工程师终于发现,这是个陌生面孔,回头皱眉看她:“你……”
幸好陆怀安进来得及时,拉着他就走:“装好啦!辛苦辛苦,给您备了宴席,一定得多喝几杯。”
因为定下的是明天的火车回去,所以工程师到底是坚持没喝酒。
陆怀安也不一直劝,劝了两句见他不肯就放弃了,招呼他多吃菜。
随便聊几句,也聊到了傍晚。
等回了新安村,已经天都黑了。
哪怕都这会子了,平房这边也灯火通明,人进进出出的,丝毫不见少。
看到他回来,果果蹬蹬蹬跑过来,抱住他的腿:“安爸爸!抱抱!”
陆怀安一把拎起她的领子,提起来放到怀里,稳稳当当的连脚步都没停顿:“爸爸呢?”
“爸爸在玩!”
果果让他抱了一会,眼看着他要进屋了,也没拿东西给她,顿时知道安爸爸这次没带东西给她,立刻扭动着要下来。
“下去,下去!”
这小妮子,她用力扭起来,陆怀安都有些抱不住,连忙把她小心地放下来:“小心点啊。”
果果嗯了一声,甩开腿跑去找小黑玩了。
迎面刚好遇到了蔡芹,看到陆怀安,她一喜:“陆哥回来啦!他们都在里面。”
推开门进去,果然一屋子的人。
正中间是四张方桌拼成的大桌子,上面满满当当的全是图纸。
沈如芸抬眼,看到是他,顿时笑了:“怀安,你快来看这个。”
图纸全部排了序,之前复制的时候有不懂的,也由陆怀安或沈如芸仔细地询问了工程师。
现在对他们而言,这机器已经没什么神奇的了。
沈如芸甚至闭上眼睛全部重复了一遍工程师的操作,点点头:“如果给我零件的话,也许我也能装好。”
“真的?”陆怀安挑眉。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陆怀安笑了。
这也算是意外之喜,倒给他开辟了新的思路。
沈茂实到底是没忍住好奇,迟疑地看着他:“安哥,你非要弄这个,有什么用吗?”
难不成他们还会把好端端的机器给拆开吗?
机器嘛,知道怎么保养的就行了,以前他们厂里和纺织厂里也都是这样做的啊。
“我有一个构想。”陆怀安手指在桌面顿了顿,目光微凝:“这些机器,最好是通过各种方法,都弄来它们的图纸,专程请人安装。”
一旁的杜厂长都不明白了:“其他不是进口的机器,有些我们工人也会装的,有些过来直接就是整机啊……”
“工人会装,但他们不懂原理,除非他们说得清楚每个零件是做什么的,才有用。”陆怀安想了想,摇摇头:“整机也不行,整机就干脆弄坏一两个零件,然后请人过来装一下,修一下。”
最后,他顿了顿:“当然,前提是得有图纸,然后这事不能急,一台一台机器的来。”
一听这话,不少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钱叔更是直接皱起眉头:“搞机器……我们能行么?”
那有什么不行的,陆怀安都说行,那肯定是行。
“不行。”陆怀安抬眸,神色平静:“至少,今年是不行的,现在没有新的文件出来之前,我们必须按兵不动。”
沈如芸点了点头,转了转手腕:“那这时间跨度被拉长的话,我怕会有遗漏的点,我先抽空把顺序记录下来。”
她做事跟做题一样,极有条理,记载的都是自己认为容易遗漏的,有些难点以图形辅助。
陆怀安问起,她振振有词:“文字记忆是最难的,但是如果有图形辅助的话,记得图形就能记住文字步骤。”
行吧,陆怀安笑了笑:“你怎么方便怎么来吧。”
过了几日,崔二过来说,老三要结婚了。
自然是没沈茂实那般热闹的,不过也不差了。
鞭炮喧天,锣鼓齐鸣。
可惜的是,老三盼了很久,时不时朝村头眺望。
但是直到天色已晚,宾客散去,他们大哥也没有来。
崔二大醉一场,说自己彻底放下了。
因着也没个主事的,所以女眷都是由龚兰接待的。
等人散了,她才疲惫的往回走。
走到半路,她发现有人跟着她。
村里这两年一直风气很好,大家都能赚钱,也没人琢磨什么歪门邪道,所以她真的大意了。
龚兰装作若无其事,急促地朝家里走。
结果那人居然也加快脚步,还压低嗓子喊她:“你停下,我找你有事!”
停下才是见鬼了。
龚兰吓得不轻,干脆跑了起来。
但是到底没那人跑得快,眼看要被追上了,身后飞快跑来一个人,将这人扑倒在地。
龚兰听得动静,回头一看:“老钱?”
“喊人!”
等大家伙打着手电过来,钱叔已经把人摁住了。
灯一照,龚兰愣住了:“……爸?”
这一下,轮到钱叔傻眼了。
啥???
被他压得严严实实的老头龇牙咧嘴地爬起来:“哎哟我这老腰哦,疼死我嘞!”
“你来做什么!?”龚皓把龚兰拉到身后,冷冷地看着他。
老头顿住动作,瞅了龚兰一眼,才呐呐地道:“这,我,我就想小兜儿了,过来看看她。”
小兜儿?
龚皓勾了勾唇角,嗤笑:“这里没有叫小兜儿的,如果你说的是我外甥女,那是小朵儿。”
玛德,这什么人啊,自己外孙女名字都记错。
龚兰没做声,龚皓冷嘲热讽说了几句,叫众人回去:“走吧,别管他。”
他们两兄妹的事儿,大家都是知道他们以前很苦,但是不清楚发生过什么。
等回来后,龚兰才叹了口气,说都是命。
“宁跟要饭的娘,不跟当官的爹。”龚兰摇摇头,抹着眼泪回去了。
龚皓也没什么好说的,笑了笑:“他以前挺有钱,带着我走南串北到处是朋友,后来没钱了,他就把我跟我妹卖了。”
龚兰被嫁了个老病号,过来没几年人就没了,孩子都还小,他咬着牙赚钱,被人打断了腿,后来遇到陆怀安,才算活的像个人样。
“所以都不用管他,如果偷东西,直接报警,枪毙了一了百了。”
龚皓说的出做得到,真就不管那人。
那人在村里逗留了几天,每天到处晃悠,缠龚皓龚兰未果,最后竟然盯上了果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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