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人目光聚焦的擂台上。
在所有人都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刀疤脸的男人猛地出手,他力劲极大,瞬间掐住迟野脖颈,同时出腿踹向迟野腿骨。后者也迅速反应,格住他猛烈的攻势,却不知为何动作间总有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迟疑。
但这一点破绽很快就被刀疤抓到。
空气中传来一声骨裂的脆响!
迟野顿时跪倒在地。
而他过去在这擂台上从未倒下。
众人哗然,无数声音响起。
刀疤脸轻蔑一笑,眸光嗜血。他俯身,手掌抵住迟野左肩,与他对视,迟野哑黑的眼里清晰地映出男人狰狞的刀疤。
“起来打啊!怎么?这就认输了?”
迟野眉眼裹藏着尖锐的戾气,但都他被强行压下。
少年微垂着头,黑发汗湿,姿态像是认输。
刀疤用力踩碾着他的腿骨,狂傲的声音传入每个人耳里,“啧,五年了,我还以为咱们小野长大点儿了呢,没想到还是个孬货!”
刀疤身上血腥暴力的气息甚重,围观者都被他怵得说不出话来,整个WUBar莫名其妙静下。
初衍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她脸色极冷,暗哑的眸直直注视着擂台。
江致也没有预料到今晚会出现这样的意外,但他并没有让人上台阻拦,一同跟初衍旁观。
迟野的沉默让刀疤愈发张狂,变了调的笑声从他牙缝里挤出,让人不自觉就毛骨悚然。他绕着迟野缓缓踱步,走了一圈停下,伸手轻轻抚摸迟野的头发,“这才乖嘛,这才是爸爸的好儿子——啊!!!”
谁都没看见迟野是怎么出手的,尖利的惨叫声划破空气,紧接着是**重重摔倒的声音。
前一刻还张扬狂傲的刀疤这时被迟野狠狠压制在身下,他眸色带血,死死压着男人的身体,扣住刀疤脖子的手背青筋迭起,可见力道之大。
此时的他就像一团冷而烈的野火,以怒为燃料,熊熊燃烧。
刀疤脸色开始泛出青紫之色,破碎肮脏的词语从他嘴里挤出。
迟野凑近他,一字一句寒声道:“想当我爸,你配吗?”
刀疤闻言,倏地不屑地笑起来,然后反问:“那……你、呢?”
迟野唇线紧绷。
刀疤笑得更大声,他脸完全成了紫色,显得愈发恐怖:“你弄死我……就、再也不可能……找到你亲爹了——”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响,加之刀疤语音模糊,周围人都没听清。
但迟野听清楚了。
他脸色猛变,手下不由松了一瞬。
可就这么一瞬间,就让刀疤找到了反攻之机!
战局又一次逆转——
有人倒吸冷气,有人面露怖色,却再没有人敢叫出声。
因为他们都渐渐意识到,这擂台上的男人和少年,并不是普通搏斗。这是真正的,拿命做赌注的战斗。
可不知为何,之前还占优势、满身戾气的少年仿佛瞬间被抽空了灵魂,他很快又一次被刀疤制服。
但这次,他显得更为狼狈。
迟野浑身是血,腿骨折裂,他想站起来,却一次次被踢翻在地。刀疤拥有力量上的绝对优势,迟野失去了之前的时机,此时几乎不可能再反败为胜。
而刀疤下手愈发狠戾。
到最后,迟野倒在擂台上。
苍白的灯光落在他身上,他脸上、身上都是血,黑眸宛如一潭死水。
刀疤狞笑着,抬脚,用力踏踩在少年脖子上。
他耳根的蓝痣染了血,化为浓郁的暗色。
刀疤哈哈大笑:“再起来啊!打我啊!哈哈哈!狗就是狗!一辈子都翻不了身的!”
不远处,江致深深皱眉。
他没想到事况会发展成这样。
他转头跟初衍说:“我现在叫人去——”
“随便。”
谁知初衍的脸色冷得比台上的迟野更吓人,她漠漠打断江致的话,丢下这两字转身就走了。
背影冷漠而决绝。
好像她根本不认识台上那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人,也忘了他们几个小时前还厮磨缠绵,爱意缱绻。
江致傻了:什么情况?
没有人发现,擂台上满身血色的少年在这时突然抬眼,深深凝向酒吧门口——初衍离去的方向。
他眸底闪过无数情绪,最终化为一抹深刻的自嘲和悲凉。
身上有更多的血溢出,却比不上心口那股陌生却尖锐无比的疼痛。
眼前一切都是模糊的,耳里响起巨大的轰鸣声。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冲上来把刀疤拉开,客人纷乱嘈杂,整个酒吧乱作一团。
世界和灯光一样惨白。
擂台上的少年一动不动,好像已经死了。
**
深静的午夜。
月光透过窗户落在地板上,床上的女人睡得无声无息。
忽然,一道残影在墙上掠过。
只是“它”动作拖沓,似极艰难的模样。
迟野额上全是冷汗,他低低喘了口气,把门关上,扶着墙走进浴室。
狭小明亮的浴室里,镜子清晰地照出少年狼狈的模样。他仍穿着那件黑色背心,身上脸上草草收拾过,没有之前那么吓人血腥。他右腿骨折才痊愈,经过今晚又重新带上了夹板。
是江致把他带到了医院,顺带还把傅紫叫了过来。迟野身上大小伤不少,可固定完夹板就走了,傅紫拦都拦不住。
迟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拖着这满身的伤,开门时还生怕吵醒她。
迟野脱下背心,靠着洗手台站着。
身上几乎没有一处是好的,伤口狰狞可怖。
他全身都火辣辣地疼。
站了不知多久,迟野摸出烟盒,点了根烟咬进嘴里。
青白的雾升腾。
迟野微微垂下眼睫,神色莫辨。
忽然,浴室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初衍站在门边。
等到一根烟燃尽,都没有人说话。
终于,初衍呼出一口气,后退两步抵住墙,一字一顿缓声道:“你怎么总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
事不关己的语气,却带着质问和嘲讽。
迟野侧眸,淡淡恩了声。
他直起身,扶着洗手台朝她走了两步,“医药箱,在哪里?”
初衍摇头:“你去医院吧。”
迟野脚下一顿。
初衍却没有像前两次那样心软,她以一种极为冷静克制的语调说:“我虽然不问你,但也不代表我每次都能接受这样的你。你走吧。”
迟野一言不发地望住她。
初衍没有回视,她轻叹口气,“我说过,我们在一起开心就好。但你现在让我觉得有点累。”
“小野,我耐心不多。这样的次数多了——”
迟野蓦地开口:“你想分手吗?”
初衍话音一顿,然后淡淡点头,“差不多吧。我不是什么好人……你知道吧?”
迟野一瞬不动地看着她。
他眉眼苍白,身体上的疼痛在这一刻似乎都远去了。
他突然控制不住地冷笑,同时涌起一阵巨大的茫然。
这是谁?是他的初衍吗?
为什么这样冷漠,这样冰冷。
分手?不……!他不要!
不行!
“我……”迟野张了张口,声音沙哑,“如果现在我都愿意解释,你要听吗?”
“你不需要因为我勉强自己。”初衍笑笑,走进他,手指轻轻抚上他耳根那颗蓝痣,“每个人都有想藏起来的过去,你有,我也有……我只是不想再看见你伤成这样回到我身边,每多一次,我们之间的快乐就会少一分,你明白吗?”
迟野却仿佛没听见她的话,只是执着地问:“你要不要听?”
初衍目光晃动。
半晌,她诚实地摇头:“我不知道。”
彻底了解一个人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而在这中间双方必须付出。初衍不确定,她对迟野的喜欢有没有到想要彻底了解他的程度,也不确定,自己愿不愿意为这份喜欢去付出。
她早说过了,她很自私的。
一旦有所付出,就不仅仅是喜欢那么简单了。
那意味着接受他的全部,也意味着承担和负责他的全部。
而这超过了初衍和他在一起的初衷。
迟野眼里的光迅速暗淡下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摇头的那瞬间骤然破裂了。
初衍踮起脚尖,轻轻抱住他。
她身体柔软,皮肤温热,却让他的心越来越冷。
“我很喜欢你。”她低声说,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可我的喜欢,最多就只能做到这里了。”
迟野咬住牙:“我不明白。”
她明明说过,等他想说了就告诉她。
可为什么到现在,他好不容易喜欢——甚至是爱上一个人,想要告诉她一切,告诉她那些苦痛和磨难。对方却抱歉地说,我只能喜欢你到这里,继续下去我会更累的,你走吧。
为什么?!
“就当我骗了你吧。”
初衍抬手,想摸摸他的脸,可还未碰到就被狠狠甩开了。
迟野眸底全是燃烧的黑火。
他就这么死盯着她。
良久,他用力推开她,转身离开。
门被重重摔上。
初衍无力地靠着墙,眼里尽是自嘲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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