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月这个小姨对仇斯年来说,亲如挚友,比起长辈,更像知己,仇斯年小时候不爱说话,心智早熟又内向,交流最多的人就是顾月,有事没事就爱往她家里跑。
除了性取向,仇斯年几乎事事向顾月倾诉。
瞒了这么多年的秘密,终于从无所谓变成了有所谓,仇斯年很愿意让顾月知道高一的存在,而且心情迫切,像个得了糖果急于跟人分享的小孩儿。
这颗糖果还是天底下最甜的糖果。
“是真的。”仇斯年打开了车门,“没被绑架,脑子也没坏。”
“真的啊?!”小姨明显很激动,“什么时候的事儿啊?你这臭小子终于开窍了你!我还以为你后半辈子打算剃度遁入空门了。”
“我有这悟性么。”仇斯年笑了笑,发动了车子,“你不用那么激动,我现在有点事,这事以后再跟你说,对了,先别告诉我爸妈。”
“怎么了?”
“我要亲自跟他们说。”
顾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小样儿还挺郑重其事,这么认真啊?打算直接介绍给你爸妈了?”
“初恋么。”仇斯年嘴角勾起笑意,“当然认真。国内要是能领证,我就是奔着结婚去的。”
顾月拿着咖啡杯的手一顿,“等等,什么?什么国内领证?”
“这事以后再跟你慢慢讲,我现在有事。”仇斯年说,“先挂了,再见美女。”
不等顾月发问,仇斯年就挂了电话。
顾月是个人精,驰骋商海多年,阅人无数,仇斯年寥寥几语,不消多思考,立刻就揪出了话里的重点。
她这外甥是找了个男的啊!
顾月做事爽利干脆,仇斯年问她借的钱很快就到账了。他看了眼银行的短信提示,开车去了伍叔的网吧。
“你好。”仇斯年走到了前台,礼貌地询问,“你是伍叔吗?”
伍叔闻声抬头,面前站着位风度翩翩的年轻男人,他怔愣片刻,几乎是一瞬间就联想到了高一说的那位大学老师。
“你是……那位大学老师?”伍叔站起身,“高一的朋友?”
“嗯。”仇斯年微笑着点头,向伍叔伸手,“我叫仇斯年。”
“你好你好。”伍叔热情地跟他握手,打量的目光带着很明显的欣赏,“到底是文化人啊,跟我们这些糙人就是不一样。”
仇斯年淡淡一笑,直奔主题:“我今天来是为了高一哥哥的事,他这几天有来过这里吗?”
“没有,好几天没来了。”伍叔凑到仇斯年面前,压低声音道,“我跟经常来我这的那帮混混打听过,他们都认识这个人,经常在华庆街看到他……”
“华庆街?”
“那地儿你别去。”伍叔摆摆手,“流氓混子扎堆的地方,一帮赌钱找姑娘的人,那就是条黑街,那些人都是在地下赌场里看到他的,估摸着是赌光了来讹钱的。”
“你知道是哪个赌场吗?”
“怎么?你要去找他啊?”
“嗯。”
伍叔劝道:“那地方乱得很,你一个老师,就别去找罪受了。”
“这事总要解决,我等不了他来找我,只能自己去找他了。”仇斯年笑了笑,“伍叔你对老师有偏见啊。”
伍叔闻言笑了一声:“说笑,我这不是怕你遇到乌七八糟的人吗?万一出了点事,我怎么跟高一说,毕竟你是为了他的事过来的。”
仇斯年无言地看着他,想法很坚定。
“你非要去的话,我就把地儿告诉你。”伍叔把仇斯年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不过……你这模样,去了得防着点那些小姐,我估计你过去就得被人拉店里去做按摩。”
伍叔的话不夸张,仇斯年刚踏进华庆街,就被这里与世隔绝的糜烂气息裹挟住全身。
他以前从来不知道这附近还有这样一个破落隐秘的地方,藏满了未知和阴暗。
怎么感觉自己就是个傻白甜呢?仇斯年忽然想。
反正他以前从来没有踏足过这样的地方。
有化着浓妆的女人靠在玻璃门上盯着他打量,手里夹着烟,偶尔勾唇含笑。
“老板找人的?”女人仰头喷了口烟,“走错地方了吧?”
仇斯年面色淡然,索性停下脚步打听:“请问一下亿圆解在哪里?”
仇斯年语气温和又有礼,女人笑得弯了弯腰,饶有兴趣道:“老板真温柔,打哪来的啊?”
“我问你亿圆解在哪?”仇斯年不想多言。
女人见他神情冷漠,知趣地不再废话,指了指前面,“往前走左拐,穿过小巷有条通到地底下的楼梯,走下去就是了。”
“谢谢。”
女人望着仇斯年的背影撇了撇嘴。
仇斯年的淡漠逼退了女人最初的想法。男人的气质和这里实在是太不搭了,要不然她还真想把这个帅哥拉进屋里好好聊聊。
用“脏乱差”三个字形容华庆街似乎很准确,一路经过,遇到的尽是些凶神恶煞的流氓混混,不是顶着一头五颜六色的鸡冠,就是直接剃秃了脑袋。
仇斯年穿过小巷,在原地站住了脚。
通往地下的楼梯口,围堵着几个人,拳打脚踢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
仇斯年站在原地没动,他认出了那群人脚下的那件衣服。
被围殴的是高一的哥哥。
其中一个人揪着男人的衣服把他拽了起来,狠狠地按在墙上,仇斯年看清了男人的脸。
男人又挨了几拳,仇斯年始终未动,面无表情地冷眼看着。
他们说了什么仇斯年没有听清,拳头落在男人身上的声音倒是格外清晰。
几分钟后,领头的人拎着男人的衣服把人丢在了一边,拍了拍手,嘴里说了几句话,就转身从楼梯口消失了。
高钧偏头吐了一口血,用力地蹭了下嘴角,扶着墙吃力地站起了身。他捂住胸口咳嗽了几声,抬头看到仇斯年的时候,不由地愣了愣。
高钧轻蔑一笑:“都找到这来了。”
“怎么?”高钧缓步走向仇斯年,“来给我送钱吗?”
“是。”仇斯年的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
高钧皱了皱眉。
仇斯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卡,递到高钧面前。
高钧刚才遭遇了什么,为什么落到这样狼狈的地步,仇斯年没有兴趣知道。
“你什么意思?”高钧不悦地看着他,“替高一还钱?你还真是他的监护人啊?”
“不是替他还钱,这钱他根本就不欠你的。”仇斯年冷冷道,“这里面一共是二十万,你爸妈五岁把高一领回了家,你在他十二岁的时候抛弃了他,满打满算,他在你家呆了七年,你爸妈养了他七年,他十一岁辍学,只上了六年半的学……”
仇斯年一字一顿,一笔一账,算得很清楚。
“六年半的学费和其他杂七杂八的吃穿用住,按当年的经济水平,这二十万远远大于你爸妈在他身上花的钱。”
“别误会,这钱是给你爸妈的,不是给你的。”仇斯年把卡塞进了高钧胸前的口袋里,“一共就这些,再多你也要不到,讹钱什么的你也别想,除非你想去警察局跟警察聊聊天。”
“你有病?”高钧冷冷地看着他,“高一是你什么人?是他让你把钱给我的?”
仇斯年低头嗤笑一声,抬眸眼神微冷,“给你钱?他凭什么给你钱?你有什么资格来问他索取什么?活到这个岁数了脸皮都是在踩在脚底下的吗?”
仇斯年一边挽起袖管一边慢悠悠道:“这些钱是还债,还你父母的债,他不欠你什么,现在也不欠你父母什么,以后永远都别来打扰他……”
仇斯年顿了一下,忽然扬起胳膊在高钧脸上抡了一拳。
高钧浑身是伤,脚底无力,没站稳直接倒在了地上。
仇斯年这一拳砸得狠,高钧的鼻腔溢出了血,这是他平生第二次对人动手。
仇斯年在高钧旁边蹲了下来,拽起他的衣领,阴着脸一字一顿地问:“当年为什么要丢下他一个人?”
高钧用手捂着鼻子,浑身的酸痛让他使不出任何力来,他甚至没想挣扎。
“他那个时候才十二岁。”仇斯年红着眼睛,“他已经不上学了,就算带着他一起生活,也不会成为你的负担,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丢下他?”
仇斯年到现在还是能想起高一当初对自己说他没有爸妈时的表情,麻木又妥协,可是他明明对曹斌说过,在养父母家的那几年,是他最快乐的时光。
高钧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望着天空自嘲地笑了一声:“他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
“那是因为他不像你。”仇斯年揪着他的衣服把人往地上重重地一磕,“就算是陷在烂泥里,他也会拼命爬出来。”
高钧歪头咳嗽了起来,血不断地从鼻腔里涌出,糊满了半张脸。
仇斯年松开了手,心里没有丝毫怜悯,他蹲在一旁平静地看着高钧,“不过也谢谢你,你要是不抛弃他,我可能就遇不到他了。”
在这方面,仇斯年是自私的,如果能再重新来过,他还是希望高一能继续现在的人生轨迹,或许很苦很辛酸,可是他想与他相遇。
自从高一有可能归队的风声走出去之后,高一三天两头就被KE战队的队员喊去基地,还没正式回队,仇斯年就经常找不着他的人。
这次高一是被薛一铭叫去的。
薛老板等不及了,要答复了。
高一打假赛的事,薛一铭已经作了公关,在微博上发声明澄清,说明详细、言辞恳切,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战队对gone的信任和希望他归队的祈盼,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意味。
但是关于到底是谁冤枉gone打假赛,声明里明显语焉不详。
“薛一铭你要不要脸?”仇斯年在电话里冷声冷气地问,他让高一暂时不要给薛一铭答复,就是因为这个。
电话那头的薛一铭愣了愣:“啊?”
“别跟我装傻,你藏着什么私心以为我不知道?”仇斯年冷笑道,“你倒是挺会先斩后奏,怎么?想赶鸭子上架?”
薛一铭低头一笑,明白了,“常年不在网上冲浪的仇老师也关注电竞圈的事啊?诶仇斯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能说呢?你这闷葫芦还能倒出这么多话来啊?”
“高一呢?你是不是又把他喊去基地了?”
“是啊,怎么?你……”
薛一铭话没说完,仇斯年就挂了电话。
KE电子竞技俱乐部官方微博发出那条声明之后,网上的风向明显有变,高一不怎么刷微博,但是这两天直播的时候,很明显地感觉到弹幕在带节奏。
让他重签KE战队的节奏。
高一本人无所谓,但是仇老师见不得自家小孩儿受半点委屈。
仇斯年走进基地的时候,高一正跟陆鋆站在楼梯口聊天,他嘴里咬着烟,眯着眼睛淡淡地笑着,很短的寸头,慵懒靠墙的样子带着股莫名的邪劲儿,有点痞。
两个抽烟的少年,猫在角落里,边聊边笑。
高一笑得眼角弯弯,低头把烟蒂摁进了糖果铁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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