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前一个声音答应着,脚步声很快的远去了。
容青缈睁开眼,觉得有些凉凉湿湿的东西落在她的脸上,眨了眨眼睛,天色已经很昏暗了,落着盐料状的雪花,和着风,看起来天也是灰蒙蒙的一团奇怪的云团,看不清周围的景物。
张了张嘴,但声音却无法从嗓子里发出来,这一声,是彻彻底底的惊呼之声,甚至,容青缈迅速的闭上眼睛,又迅速的睁开眼睛,然后一声哀叹这算哪门子的事呀!
这里根本不是她刚才躲避的灌木丛,这里,是她梦魇里呆着的乱坟岗,她身边还有其他的死人,昏暗中看不清楚,但是,死人和灌木,再傻的人也分辨得出好不好!
有模糊的图像,似乎就在她视线里,灌木丛前,一只恶狼,似乎被什么声音和味道吸引,最后看了那个仿佛和自己面对面存在的女子一眼,那个才十一岁的容青缈,那个才十一岁的她,还是选择了离开。
虽然青涩却清丽动人的面容,头顶和脸上有些雪团,那个她在费力的举起手去拨开雪团,然后呆呆看着远去的恶狼,费力的挪动松动的石块,费力到她差点想要去帮忙,但她眼睛一眨,画面立刻消失。
容青缈不得不集中所有注意力,睁大眼睛,不敢眨动一下,那模糊的画面才算再次出现,而再次出现的画面中,那个才十一岁的她已经将松动的石头搬开,从灌木丛里爬了出来,向着一个方向步履蹒跚的走。
那个方向,她知道,是她要去的,一处可以避开风雪,里面放有食物和水的山洞,那个山洞,也是她在农庄的时候,会和钱德培、秦氏和莲香休息的一处无人知道的地方,在山中难免会遇到不好的天气,他们特意几处都挑选了可以躲避风雨的山洞做了打扫,放有食物和水。
在那个山洞里,她可以呆好几天不会有事。
山洞就在前面,十一岁的她走进了山洞,画面突然的消失,不论她再怎样睁大双眼,也无法再看到,她的视线中,只余下她现在所呆的乱坟岗!
究竟怎么一回事,她不明白,但她知道的是,她现在在梦魇里。
咬了下嘴唇,竟然是疼的,还有些甜腥的味道,她知道疼,也会出血,这说明她是真的回到了梦魇里。
很奇怪,容青缈发现自己并没有之前梦魇里突然醒来在七岁时的自己那样的茫然失措,似乎她觉得她不过是又在做恶梦了,只要是恶梦,再真实也会有醒过来的时候,睁开眼,还会是十一岁的自己。
她尝试着从地上爬起来,她不能留在这里,就算是在梦魇里,她也不能这样清醒着被野狗们当成美味的食物吞下,她可没有勇气听到自己的皮肉被撕裂开,骨头被咬断的声音,她才不要!
不论是在梦魇里还是只是恶梦,反正她就是不要死!
从地上爬起来,眨了眨眼睛,尽量无视地上的死人,没想到乱坟岗会有这样多的死人,老的小的,男的女的,对了,她突然想起裹着自己的破草席,扭回头看了一眼,嗯,还在,果然是在梦魇里。
真是的,这样冷的天,简王府那样的有钱,而且,她从容家嫁过来还带了好多好多的嫁妆好不好,就算是送她到乱坟岗,好歹也找件棉被,很冷的!
容青缈觉得自己似乎是笑了笑,因为她隐约觉得自己的嘴角微微上翘,脸上僵硬的肌肉也放松了一些。
前面有一辆破旧的牛车,应该是刚才说话的那两个人用来送死人的,还堆了些半新半旧的衣服,甚至还有几样很是粗糙的首饰,估计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大概是想着,人已经死了,在这里是要喂野狗的,这些衣服可以送去当铺当些银两,被野狗咬坏了实在可惜吧。
皱了皱眉,自己是哪些人送来这里的?
脑子里想着这些,容青缈犹豫一下,车上已经没有死人,但这些堆成一小团的杂物刚好可以让她躲避一下,天色已暗,只要那两个人此时不检查这些东西,她完全可以搭这辆牛车离开这里。
反正已经这样,大不了被发现后再央求他们二人帮她离开,听他们二人对白,至少其中有一个人不算太坏,还好心撵了要咬她的野狗离开。
察看一下自己,一身的粗布衣裳,鼻子里哼了一声,虽然衣服不好,甚至比不得家中奴婢们穿的,但至少没让她见不得人,好歹还顾着些面子吧,虽然在乱坟岗里,只有野狗看得到她。
隐约似乎有脚步声,容青缈顾不得多想,也顾不得这些衣服脏不脏,之前是不是什么死人刚刚穿过的,匆忙的躲进了这堆衣服里,衣服里有些污浊的味道,潮湿的很,呛得她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咬紧牙关,忍着。
她必须离开这里,不管是梦魇里还是做梦,这是她目前最要紧的。
两个中年男子从远处走了回来,一边走一边搓手,“这天可真冷,唉,幸亏这些全是断了气了,要不,冻也冻死了。我们快走吧,赶回去找家小酒店打壶烧酒喝喝,今天这些衣服太破旧,也换不了几个钱。”
“好。”另外一个答应着,二人走到前面上了牛车,驱赶牛车前行。
容青缈一直紧咬牙齿,幸好有风时不时的吹过,那些潮湿污浊之气也似乎是被风吹散开一些,她可以偶尔的探出头来呼吸一口冰冷但清新的空气。
大概有半盏茶的功夫,牛车终于离开了除了干枯的树木,偶尔出现的鬼火和野狗的乱坟岗,这个地方,终于在梦魇里也离开了容青缈,她不想回头去看离开的路,这个地方,哪怕是在梦魇里,她也试着从记忆里抹去。
经过前面一处,挂着的横匾,在夜色里也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熟悉的名字,却不是熟悉的字迹云天道观!
容青缈怔了怔,原来,在梦魇里,云天道观没有消失,而且还更加的牛气冲天,看此时的外观和占地,都比之前七岁离京时漂亮许多大了许多,稍微犹豫一下,容青缈从牛车上快速的跳了下来,牛车上的两个人正在一边说话一边赶着牛车前行,并没有察觉有什么人从牛车上跳下去。
虽然是在梦魇里,容青缈发觉,自己还是保持着四年多农庄生活的痕迹,她的身手算是敏捷和灵活的,从缓行的牛车上跳下来,除了因为身体被冻的有些麻木而落地双脚有些酸痛外,她没有发出任何大的动静。
她突然挺想见见此时的云天道长,是不是还是长须飘飘的自以为仙风道骨呢?其实这样一想,到是蛮同情这个人的,一辈子做道士,无儿无女,也无人说说话,身旁伺候他的道士,不论老少全是江侍伟的忠仆,就连云天道长也不过是江侍伟的一条狗。
这样想,是不是所有人在她梦醒后都变成了‘倒霉催的’?
容青缈诧异的听到了自己的笑声,声音不大,但很清脆。
她现在在梦魇里,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仅仅因为突然发现,她又重新回到了倒霉催的梦魇里,再见那些害她家破人亡的坏蛋们?!
门口正在打扫的道士一眼瞧见走到门口的容青缈,一身破旧的衣裳,一看就是个穷苦人家的女人,头发蓬乱,一脸的污浊,还有些难闻的气闻,正看着道观的大门,一瞧那眼神,道士就觉得贼眉鼠眼的不像是个好人。
“喂。你个臭要饭的,你来这里做什么?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里可是皇上亲笔提字的云天道观,那可是全京城最最尊贵的清静之处!”道士语气甚是憎恶的人,“是你这种人来的地方吗?!呸,呸,臭死了,你打地沟里钻出来的吗?一股子酸臭味!”
容青缈眨了眨眼睛,她现在像个臭要饭的吗?
“我刚刚打地狱里来。”容青缈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微有几分嘶哑,和她在农庄的声音不太一样,略微成熟些,少了些稚嫩的甜美,多了些轻叹的无奈之音,“过来瞧瞧云天道长是不是已经成仙。”
“呸,云天道长四个字岂是你喊的!”道士厌恶的说。
“名字起了就是让人叫的,难不成不叫云天道长,要称呼他一声‘喂!’不成?岂不是更加的让人笑话?”容青缈听到自己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那不是害怕,是冷。
这个破道观,门口是个风口,这到是和梦醒后的见到的云天道观一模一样的,站在这里,只觉得前后左右上上下下的全是刺骨的寒风,似乎提醒她这里就是个只会害人不会救人的地方!
道士怔了怔,一时有些接不上话,面前这个要饭的女人,说起话来到是一套一套的,似乎是读过书的人。
“我们道长已经休息了。”憋了好半天,道士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没事,道观是渡人的地方,我也想寻个解救自个的办法,不过是烧个香念叨几句,抽个签,若是你会解,自然是极好,若是你不会解,少不得要麻烦一下云天道长,你放心,不会为难你,如果所抽的签一定要云天道长解,我自然会寻个法子让云天道长一定要见我,而且是不见不成。”容青缈好脾气的说了一大通,搓了搓手,很是奇怪自己的罗嗦。
脑子里却是一再的和自己说青缈呀,不要怕,现在你只是在做恶梦,把之前没有做完的恶梦做完,然后,睁开眼,你会还是呆在农庄的山洞里,山洞里有茶水有食物,足可以让你坚持着等到钱德培他们来救你!
道士怔了怔,这人真是罗嗦的很,但是,又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傻乎乎的点了点头,侧了侧身子让容青缈走过去,空气中那股子有些奇怪的酸臭味道让道士不由自主的捂起了鼻子。
容青缈想,自己果然是臭了,这道士都不加掩饰了,这可怪不得她,她可是打从野狗们的天下,那个到处是些腐烂的尸体的乱坟岗里爬出来的,不臭才怪,再说,还有那些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她一直藏在里面,各种不可闻的味道在她身上,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https://www.duoduoxs.cc/biquge/70_70916/c42682047.html)
1秒记住笔趣阁网:www.duoduo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wap.duoduo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