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二月下旬,天气预报近期寒流入侵,聚集在元旦前后,提醒大家出门注意防寒保暖。
十二月底,全省范围内的高二生开始为期三天的会考。
明镜在请了半个月假后,再次踏进了校园。
时间越往后推移,天气冷的越过份,那种冷是黏腻的湿冷,如跗骨之蛆,令人难以忍受。
全市考生全部打乱,分散在江州各大考场,明镜被分到了隔壁一中。
考生们搓着手跑进考场,好在教室里有空调,热风吹着,大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实在是太舒服了。
“我听说北方已经下大雪了,那雪足有三尺厚,可惜咱们江州猴年马月才能等到大雪啊,我这辈子的愿望,就是去北方看一次大雪。”
“你知足吧,冷成这个鬼样子,手还没伸出来就冻成冰棍了。”
一群人叽叽渣渣着,纷纷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脱棉衣的脱棉衣,摘帽子的摘帽子。
会考比普通考试要松散些,而且考题普遍简单,因此这些考生也没什么太大压力,还能嘻嘻哈哈说笑。
谢真抬头,看到唐琬愣了愣,什么也没说走进了教室。
两人已经很久没说话了,没想到竟然又分到了同一个考场。
谢真一进来,有认识她的就开始打招呼。
“谢神,多多照顾啊,拜托拜托。”
人人都用狂热的目光望着她,谢真在明镜身边早已习惯了,淡定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她是一中唯二考进CMO的竞赛生,还拿到了银牌的好成绩,这已经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了。
谢真在一中就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学生,长的不出众,成绩偏科严重,在理科班,也不算拔尖。
但就是这么个哪方面都很平庸的人,竟然和赵蘅一样,拿到了CMO的银牌,虽然不能直接保送,但在高考中,是能直接加分的,这已经秒杀一大片人了。
从京州回来后,谢真在学校人气一度飙升,大家发现她跟赵蘅的关系竟然亲近起来,又是羡慕死一大帮人。
但是大家看看谢真的脸,又放心了,赵蘅估计真拿她当朋友了,谢真的长相没有任何威胁性,因此女生竟然也没为难她的,反而都跟她套近乎。
这其中大部分的原因其实源于明镜,谢真心里都清楚。
在机场的时候,她就跟着明镜上了热搜,几次狗仔偷拍的明镜照片中都有她的身影,足以说明她跟明镜的关系不一般,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嫉妒的要死。
谢真虽然被捧成了学神,但她本人却一点都不骄傲,平时谦虚低调,谨小慎微,每天埋头学习,以前总是形影不离的唐琬大家好像有很久没见到两人在一起了。
唐琬走进来时,看到大家都围着谢真问长问短,谢真犹如被众星拱月的公主。
唐琬心底极不舒服,隐忍着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把文具包甩在课桌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大家注意到了她,但又仿佛没看到一般,继续扭头对着谢真问长问短。
直到明镜走进来,整个教室发出死一般的寂静。
谢真“噌”的一下站起来,脸上露出激动的神情。
“明镜、你竟然跟我是一个考场。”
那双总是灰扑扑的眸子发出亮闪闪的光,像是见到偶像的小粉丝。
明镜笑道:“好巧。”
其他人基本上是第一次见到明镜本人,除了惊艳外找不到其他的形容词了。
她个子比普通女生要高,像春日抽条的杨柳,高挑且柔韧,这么冷的天,基本人人穿棉服羽绒服,只有她还是那身经典的搭配,她的所有同款网上全卖断了货,仿版肆虐,但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穿出这样云淡风轻的气质。
就连有名的博主仿妆明镜的素颜装都频频翻车,身材再好的超模穿上这身黑白配也只是东施效颦。
这股“明镜风”刮进了时尚圈,不少时尚杂志都在研究明镜的搭配,最后得出结论,时尚的尽头是简单。
大繁就简,就是这个道理。
黑与白,才是永不过时的经典。
但是在这个社会,人人心上垒了一层又一层的枷锁,各种压力纷至沓来,急需物欲填充,谁又能真的放下一切,回归最原始的简单呢?
好看是一回事,羡慕是一回事,再给一次选择,她们依旧会选择花团锦簇的艳彩。
所以明镜的风格才是真正的独一无二。
明镜在唯一一个空位上坐下,右手边就是唐琬,隔了一个过道。
其他人纷纷扭头打量着明镜,可惜考场不能拿手机。
此时监考老师进来了,看到明镜也是愣了一愣。
铃声响起,考试正式开始。
——
京州的大雪来的毫无预兆。
整座城市仿佛一夜之间被白雪覆盖,一片银装素裹。
薄玉浔昨晚歇在了办公室,他名声在外,市长三顾茅庐请其为他母亲主刀。
这个手术难度很大,薄玉浔一天一夜没合眼,终于在凌晨三点成功完成手术。
临时在办公室猫了一晚。
清晨他是被门外护士们的叽叽喳喳声吵醒的,睁开眼,入目就是一片雪白。
薄玉浔愣了愣,猛然坐起了身。
下雪了。
揉了揉发疼的额角,薄玉浔靠着沙发垂下了脑袋。
徐舒华推门走进来,“醒了?”
把一杯热腾腾的咖啡递给他:“钱市长给医院送了块锦旗,可是把你好一顿夸,好家伙,我都听不下去了,幸亏你没在场。”
薄玉浔接过咖啡,喃喃道:“下雪了。”
徐舒华看着男人孤独的背影,叹了口气。
在外人眼中,这位事业有成的薄医生,也只是个求而不得的可怜人罢了。
“我刚听钱市长的意思,是想把他小姨子塞给你,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别到时候得罪人。”
这姓钱的也真是够损色儿的,人家救了你母亲的命,你反而给人家塞媳妇,这不纯粹恶心人吗?
人家薄医生是缺女人的吗?
“我看这几天你还是躲躲吧,对方看你这态度,有点自知之明的就懂了。”
薄玉浔喝了口咖啡,起身:“我今天动身去江州。”
“江州?”徐舒华恍然大悟:“差点忘了,江州年底有个医学交流大会,你这样的行业精英,自然是香饽饽,正好趁这个机会去江州避避风头。”
钱市长是个惧内的,谁人不知,肯定是他家那个母老虎的要求,只是那种家世要登薄家的门,还是不够格的。
徐舒华想到什么,说道:“你等我一下。”
转身匆匆离开,很快回来把一个盒子交给薄玉浔。
薄玉浔疑惑的打开,是一条绣了莲花的银色丝带,做工精致,秀雅又贵气,一看就是女孩子的东西。
“江州有位大名人不知你听没听过,江州祝家的真千金,明镜。”
薄玉浔摇了摇头,“不感兴趣。”
徐舒华挑了挑眉:“前些日子她来京州参冬令营,你侄女莲叶应该知道,有天晚上急诊科来了个危重病人,心脏骤停,是她站出来把人给抢救了回来,当时那情况,啧啧,真是万分危急,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竟然临危不乱,颇有你当年的风范。”
薄玉浔对于善良的人有天生的好感,闻言点头:“是当医生的好苗子。”
“这就是她当时遗留的发带,被我捡到了,只是后来没有机会还给她,你这回去京州,如果见到她,就帮我还给她吧。”
薄玉浔皱眉看了他一眼:“她还是个孩子?你胡闹什么?”
徐舒华摇摇头;“你真是消息闭塞,一点新闻都不看,这位真千金如今在咱们医学界可是大名人,她创建的基金会旗下有一个染心项目,就前些天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发布会硫酸袭击事件,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你不是总嫌跟政府打交道太麻烦吗?正好,这个明镜我看是个爽快人,你的科研小组跟她合作拉投资能省去好多麻烦,总之这位小姑娘,你见了肯定不会失望。”
“这次去江州,肯定能见到老韩,说起来咱们寝室四个人,全部都是光棍,一个个都是行业精英,怎么会这么惨?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徐舒华拧着眉陷入了沉思。
薄玉浔垂眸看着盒子里的丝带,宛若绕指柔,它的主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
薄玉浔回到薄家,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怀青走进房间。
“少爷,您要去哪里?”
“江州。”
怀青走过来帮忙收拾行李,闻言动作顿了顿:“江州有个青龙会,不是善茬,少爷一定要注意安全。”
薄玉浔冷冷道:“最可怕的不是青龙会。”
怀青看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他。
“这是我调查到的线索,当年蒋家有两个保姆,一个在出事前被辞退,一个下落不明,被辞退的那个同年就出了车祸,唯独这个失踪的,很是可疑,我调查之后,发现了疑点,这个叫李婵的保姆,正是江州人,我大胆猜测,突破的线索就在这个叫李婵的保姆身上。”
薄玉浔打开信封,里边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年轻女子穿着白衬衫,容貌清秀婉约。
“她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叫李娟,十三年前全家死于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
怀青话落,薄玉浔眸光忽然一沉,手指将照片抓出了褶皱,却浑然不知。
怀青叹了口气:“所有的线索最后直指江州,少爷,那个女人心狠手辣,她将当年所有的证据抹杀殆尽,一旦她知道我们在追查当年的事情,一定会对您不利的,您千万要隐蔽行事,注意安全。”
薄玉浔忽然看向怀青,那样犀利的目光令怀青心头猛然一跳。
“她既然将当年的证据抹杀殆尽,又怎会让你查出来?这张照片,你究竟从哪里来的?”
怀青垂下脑袋:“果然瞒不过少爷的双眼,这张照片和这些线索,其实是有人匿名寄给我的,我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我觉得,对方应该是助我们的。”
薄玉浔冷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看来暗中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我们。”
“罢了,只要能替雪儿报仇雪恨,即使成为别人手中的刀,我也心甘情愿。”
薄玉浔看过照片,便引火烧掉,灰烬散入风中,消失于天地间。
“你就留在家里,看好薄玉姜。”
怀青愣了愣:“少爷难道怀疑大小姐?”
薄玉浔冷冷勾唇:“她骗得了母亲,骗得了大哥大嫂,却骗不过我,我与阿姜一胎双生,彼此之间有心灵感应,在我二十四岁那年从手术台上栽倒那次,我就知道,阿姜出事了。”
薄玉浔神情显出几分悲情,“阿姜是我弄丢的,是我对不起她……我找了她二十年都没有结果,怎么可能那么巧,她自己找回来了,三四岁的孩子,是没有记忆的,她却说她记得薄家的大门,她处心积虑回到薄家,连脚上和阿姜的烧伤都一模一样。”
怀青说道:“这说明她见过真正的大小姐,这个女人好深的心机。”
薄玉浔在薄玉姜回到薄家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根本不是真正的阿姜,只是那时母亲思女心切,她的出现抚慰了母亲,且那时他因夏雪大受打击,便留她在母亲身边,一个人出国了。
十二年过去了,这个女人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做好一个女儿该做的,薄玉浔便默认了她的存在,只要她不做任何威胁薄家威胁母亲的事,她会一直是薄家的千金。
只是近期薄玉浔总有一种感觉,阿姜还活着,就活在这个世上的某个角落。
他一定要找到阿姜。
他甚至怀疑当年阿姜的失踪包括这个假千金回到薄家,都是阴谋。
茫茫天地间,如何寻一个失踪了三十多年的人,唯一的突破口,就是这个鸠占鹊巢的假千金。
“放心吧,少爷,我一定会看好大小姐。”
薄玉浔提着行李出门,粉色的梅花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里唯一一抹色彩。
薄玉姜和薄莲叶在院子里堆雪人,老夫人坐在屋檐下,腿上搭了条毛毯,手里捧着茶杯,听着院子里的笑声,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奶奶,姑姑欺负我。”薄莲叶娇嗔了一声,团了个雪球砸向薄玉姜,薄玉姜灵巧的闪身一避,雪球砸向了薄玉浔。
薄莲叶大吃一惊,连忙跑过去拍他身上的雪:“对不起呀小叔叔,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薄玉浔淡淡的说道。
薄玉姜走过来看向薄玉浔手里提着的行李上,“二哥要出远门吗?”
薄玉浔走到老夫人身边,蹲下身给她拉了拉腿上的毛毯:“母亲,有一个医学交流大会给我发了邀请函,我要去一趟江州,这个元旦,可能没法陪您一起过了。”
老太太拍着他的手,笑道:“你去吧,忙你的工作重要,家里这么多人,热闹着呢。”
薄玉姜眸光微眯。
江州?
薄莲叶兴奋的跳起来:“小叔叔能不能带我一起去,我也想去江州玩。”
“我是去工作,不是玩,在家听话,照顾好奶奶。”
“好吧。”薄莲叶撅着嘴巴,一脸不情愿。
薄玉浔看都没看一眼薄玉姜,转身扬长而去。
薄莲叶觉得有点奇怪,偷偷对薄玉姜说道:“小姑姑,我怎么总觉得小叔叔对你的态度有点奇怪,他跟你不是应该最亲近的吗?”
怎么看起来,小叔叔好像根本无视小姑姑的存在呢。
小叔叔回国已经一个多月了,一直是这样。
明明奶奶说,小叔叔最疼小姑姑了,这可不对劲啊。
薄玉姜尴尬的笑了笑:“可能你小叔叔不知道怎么面对我吧,毕竟当初,是他把我弄丢的。”
这个解释薄莲叶接受了,看来还是要给小叔叔时间。
背过身去,薄玉姜眸底射出一抹阴冷,双手在袖子下紧紧纂成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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