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我能帮你制造出混乱,拖住城里的人。”
许是她的语气过于平静,刀疤男子难得愣了一下,随即狠狠掐住她的胳膊警告:“你想耍什么花招?”
桑韫说:“你们不是要声东击西,转移那些人质?”
“是又如何?”
刀疤男子没想到她如此聪明,一眼就洞穿他们的用意。
桑韫看着前方,冷静分析:“你的目的,无非要拖住官府的人。我若想要捣乱,你未必就能如愿。但如果我肯配合你,结果就不一样了。”
“你为何要这么做?”刀疤男子不肯相信,她会如此好心。
谁想到,桑韫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怕死。”
刀疤男子顿时鄙夷地看着她,“楚国女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你是答应了?”桑韫有些不在意道,“我没别的要求,只希望你们事成之后,能够放我一条生路。”
刀疤男子打量着她,许久后,才说:“大爷可以考虑留下你的命。前提是,你不要耍什么心眼儿。”
“你不是给我喂了药?”桑韫反问道。
“你知道就好。”
刀疤男子很快就接受了桑韫的提议。
此次潜入苍城,他们的目的就是把那些“人质”押送出去,并顺利交到主子的手上。
但与靖王的人交过几次手后,他也知道对方有多狡猾,稍有不慎,极有可能功亏一篑。
于是,才有了这招“声东击西”。
现在还没到他与兄弟约好的时辰,时机也不成熟,他只能藏匿于人群中,却不代表不能提前惹出些事来。
这个楚国女人主动提出配合他,着实让他松了口气。
至于桑韫是否真的“怕死”?
他并不在意。
有“半日尽”在,这女人是死是活,仅在他一念之间。
刀疤男子落后一步,手暗中抵着桑韫的腰侧部位,把人往前推去。
不多时,两人就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挡住了去路。
桑韫站在人群外,打量着四周,却发现前方是一座临水而建的亭子,向外延伸而出,并在入口处架起一座一人高的台子,此刻上面正在进行一场书画比赛。
五张方形桌子一字排开,三男两女正在执笔作画。
路琰提着锣,从五人身旁走过,看那模样,应该是这场比赛的主持者。
亭子里,竹帘半卷,隐约可见一众衣着华丽之人。当中一人身穿华丽紫袍,衣襟和袖口处用繁复金线绣着腾云祥纹,容貌俊美不可方物,优雅华贵气度逼人。
赫然就是靖王沐宸。
桑韫心里既惊又喜。
本来还想着如何传递消息、又把消息传递给谁,现在倒是不需要考虑了。
试问,还有比沐宸这个北境之主更加合适的人吗?
而刀疤男子同样也发现了沐宸的存在,押着桑韫,慢慢走到人群边缘,并在桑韫耳边低声威胁:“等一下,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那几个人拖住。记住了吗?”
桑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俨然就是沐宸一行人。
“大爷问你话呢!记没记住?!”
没等到桑韫的回答,刀疤男子又从袖中掏出那个小瓶子。
桑韫脸色一变,连忙道:“记住了!”
“算你识相!”
刀疤男子见状,便把小瓶子塞到怀里,又趁众人不在意时,直接把她推到最里头。
做完这一切,他便藏身于人群中,朝空中放了个不起眼的信号。
桑韫正好瞥到他的动作,一时心下骇然。
她怎么忘了这茬?
北戎人肯定有特殊的联络方式,并且消息传递不会很慢。否则,他们根本无法应对两地信息不及时的问题。
这也意味着,原本想当众向沐宸求援的计划要变一变了。
一切只能暗中进行。
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厉喝声,“你是何人?竟敢跑到这里来撒野?”
桑韫循声看去。
只见一名粉衣少女正朝她走过来,瓜子脸,柳叶眉,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下巴微微抬起,看人时,自带一股居高临下的倨傲姿态。
桑韫不认识她,也不想与此人纠缠,而是看向路琰,沉声问道:“这是书画比赛?”
“啊……对……”
“我要报名!”
路琰手一抖,险些没拿住手里的锣,“你说什么?”
“报名?”粉衣少女看了眼她身上打着补丁的粗布麻衣,掩唇嗤笑,“你会拿笔吗?会题字作画吗?”
她笃定桑韫只是个吃不饱穿不暖的穷苦百姓。
只是,还没等桑韫回答,路琰已经抢先开口:“郁大小姐此言差矣。这位姑娘既然想报名参加比赛,肯定是有些本事的。虽不一定能画出什么绝世好画,但笔肯定会拿的,对吧?”
桑韫瞥了他一眼,捕捉到他深藏于眼底的戏谑。
这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桑韫没有回答,纵身一跃,就跳到了台上。
一眼扫过,却见前方亭子里坐着不少人,除了靖王沐宸、郁玄砚之外,其他都不认识。
对于她突然的举动,粉衣少女反应最大,“姑娘,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赶紧下去吧!”
桑韫直接看向看好戏般的路琰,淡淡问:“有这规定?”
“这倒没有……”
“那我为何不能来?”
粉衣少女被堵了个哑口无言。
这时,郁玄砚却突然开口:“人贵有自知之明。既然没这个本事,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我有没有本事,郁大少爷难道不清楚?”
一句反问,直接把郁玄砚噎了个脸色铁青。
显然是想起被她当众拎起又丢下的过往。
路琰却像是没看到他的难堪似的,凑上前笑眯眯地问道:“郁大少爷,什么本事呀?”
郁玄砚瞪着他,转而对桑韫道:“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识趣的话,赶紧离开!”
“我能去的,是什么地方?”桑韫波澜不惊地反问,“工地?流民营?”
“你……”
桑韫的目光却突然掠过争吵的人,直接落在亭子里紫袍男子的身上。
“靖王爷,苍城的土地还分为三六九等?还规定哪块区域哪个人不能踏足?”
冷不防被她点名,沐宸微感讶异,看见她脊背挺直地站着,金色的阳光笼罩在她身上,让她双颊狰狞的伤疤暴露在众人眼前。
她神色冷淡,唇瓣紧抿,唯独那双眼沉静自持,如深潭之水,但见其清,不知其深几许。
沐宸面容上掠过一丝波动,但很快就恢复平静,摇头道:“本王不记得有这回事儿。”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仿佛将郁家兄妹放在火上烤,无数道视线齐唰唰地射过去。
郁玄砚还好些,没有当场做出什么失态之举,只是一张脸黑得更加像阎王。
可郁玄樱已经快要哭了。
她没想到,靖王居然出言维护这个丑八怪!
桑韫没了耐心,目光掠过人群中的刀疤男子,心里罕见地起了几分焦躁。
她直接站在桌案前,抓起毛笔,苦大仇深地瞪着铺开的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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