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缓慢启动,窗外的事物倒退。两人都没主动开口,直至到达工作室。
明薇事先声明:“我先说好,当年真的是不小心才听到的,你不要误会什么。”
季忱不紧不慢停好车,手肘抵住方向盘转身看她,“你先说。”
不过哪有猎人费尽心机铺设好陷阱,猎物即将跳进去前就收网的道理。
再怎么说也是五六年前的事,明薇一时不知如何提及,手指揪住裙摆使劲拽了拽。
她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婚姻法规定夫妻双发互不隐瞒彼此坦诚。
找回底气,明薇挺硬气地回视他:“高三那年你为什么突然接受复健?”
季忱以为她会问对待沈幼淳的初衷,亦或是那些画,这个问题始料未及,甚至勾起他埋藏在心里的那端尘封往事。
明薇舔了下唇角,有点难以启齿,“那天杨医生去你病房,我不小心听到了。”
这么说会不会显得她像偷听人讲话的变态。
季忱平静的眸底泛开波澜。
明薇急匆匆补充:“无意间听到的,你说你想保护一个人。”
季忱垂下眼帘,放在方向盘处的手攥紧,唇角勾出抹极淡的笑,“你没听错。”
他不加隐瞒坦诚相待,弄得明薇不知所措。
季忱闲闲道:“所以你觉得沈幼淳是我喜欢的姑娘,认为是我收藏她的画对她念念不忘?”
明薇听慢条斯理的语气,有种被按着脑袋承认罪状的感觉。
但他的所作所为的确给了她这样的假象。
现在说这些,只能澄清他对沈幼淳无感,白月光另有其人,这婚该离还是得离,谁能容忍自己喜欢的人对别人念念不忘?
明薇定神,装出很大度的模样拍了两下男人的肩膀,“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谢谢你为我解了一口恶气,从今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她说完,遗憾叹口气,准备推门下车时,季忱伸手又将她捉回去。
车门打开的那一小道缝隙自动阖上。
咔哒一声,中控落锁。
明薇愣了秒,转头气恼质问:“你这又是干什么?心里想着别人还挽留我,季总多宽敞的心啊能装得下两个人?”
季忱按住她肩膀的力道不松,带着不容她逃脱的掌控感。
明薇气急,眼眶泛红,像炸毛的奶猫,浑身的防备全张开。
季忱松了手,修长的手指上移,帮她整理耳畔的碎发,温热的指腹蹭过她的耳尖,明薇触电一般缩起脖颈,准备扑上去咬人的架势。
季忱歪头,笑意轻淡,“我的心就那么大,的确装不下两个人。”
“只装得下一个你。”他俯身,额头和她相抵,“一个你就够了。”
明薇怔住,慢慢过滤掉他说的每个字,他的意思是放弃白月光选她?
对不起,选择权在她手里。
明薇小幅度挣了挣,“你说这些我也不会心软的。”
季忱对上女人清凌凌的眸,黑色的眼瞳非常辛苦地压下那些失落,好不容易把她从走歪的路上拉回来,她又梗着脖子去走另一条歪路。
季忱问:“薇薇,你把我气坏了,以后我再怎么护着你?”
明薇下意识反驳:“谁要你护——”
后知后觉,她哽住,“你什么意思?”
季忱眼里噙着笑,喉结滚动,低沉的声线带着几分蛊惑人心的魔力,“我在你心里是那种喜欢大发慈,随随便便就能结婚的人?”
不是,当然不是。
季忱泯灭八百年的良心回光返照的可能性小于百分之十。
所以,她被骗了。
明薇低着头,下巴尖几乎埋进胸前,结婚前说得比唱的好听,什么各取所需,纯属放屁。
连带聚会上喝醉的那夜,说不准也是他一早算计好的!
呵呵,原来这狗东西一早就盯上她了,骗了身,又骗心。
关键是,她眼都不眨一下啪唧就落进这狗男人制作精美的陷阱里。
明薇深呼吸几下,“哇哦”一声表示自己受宠若惊:“真看不出来,我们季总竟然暗戳戳喜欢了我五年!”
季忱眉心抽了一下。
这和他预料的反应不太对?
明薇恢复正常,“凡事都要有证据,你没拿出喜欢我那么久的证据前,我是不会信的。”
信了吗?信了。
下车后,明薇苦恼皱起眉毛,想不出有什么东西落在季忱那了,他从楼里拿出来的那沓东西看起来不像贵重物品。
走进电梯,玻璃镜墙映出女人的身影。
明薇俯身端详里面的人,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脸,“不就说了句暗恋了你五年吗,至于这么开心?”
镜子里的倒影控制不住嘴角上扬,眉梢眼角是藏不住的小雀跃。
明薇心口堵了许久的郁气霎时消散。
季忱喜欢她,喜欢了五年。
听起来是挺值得自豪的一件事。
沈幼淳工作室。
外间的公共办公区一片寂静,前台小姐小心翼翼领她进门,“明小姐,那就是沈老师的办公室。”
明薇点头道谢,径直走过去,一路上埋头避难的员工纷纷抬起头,在她敲门进去的那瞬。
公共办公区炸开锅。
“天呐,我们不会要失业了吧?”
“Amor派明薇来解约,沈老师心里肯定特别憋屈难过。”
“马上成为失业人群还有心情管她难过不难过,反正我是难过了。”
办公室内满地狼藉,沈幼淳扫落在地的各类摆件杂七杂八堆在一起。
窗帘紧闭,整个房间漆黑阴森。
明薇站在门口,冷声问:“有人吗?”
沈幼淳瑟缩在角落,听见熟悉的声音猛地抬起头,“你来做什么?”
明薇避开地上的东西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借着自然光垂眸打量面前的人,“专程来看你笑话的,信吗?”
沈幼淳踉跄两步站起来,神情恹恹,“现在看到了,可以走了吗?”
明薇咬了下舌尖,提醒自己不能心软,从包里取出合同递到她面前,“公司让我来送解约书,你看过之后没问题就签字吧。”
沈幼淳不为所动,良久,垂在身侧的手指蜷起。
“现在外面的人都在笑我,笑我自作多情,笑我不爱惜羽毛,明薇,你开心了吗?”
她慢吞吞翻开文件,目光定格在赔偿金额上,“五百万?”
明薇自动忽略了第一个问题,“年前Amor的合作图你开出的价格是五十万,合同中注明一旦你方出现任何违约问题将十倍补偿。”
沈幼淳:“……”
明薇笑了笑,“如果你暂时拿不出这么多钱,我可以借给你。”
沈幼淳攥紧手心,脊背不服输的挺直,一字一顿道:“不必你假好心。”
明薇无辜耸肩,笑意浅浅,“那好吧,我看在往日同学情分上想帮你,你不需要就算了。”
沈幼淳觉得很讽刺,那年高三她推明薇入水,笑着看她在冰凉刺骨的湖里扑腾。
那个时候才是十七八岁的女孩,她愉悦地折断明薇的傲骨。
当时经过的人全停下来看,那个从来不给人好脸色看,高傲无比的明薇脸上沾满脏水,狼狈又可怜。
最后教导主任赶到现场,把人拉上岸,她永远忘不掉明薇的眼神。
明亮、纯粹、不掩饰嘲笑与讽刺。
她说:“你要是有本事,就直接弄死我。”
只是推她进河里,那她就能爬上岸,有朝一日角色置换,被踩在脚底的不一定是谁。
沈幼淳怕了。
她跟着教导主任去了办公室,推门而入,抬眼看见静静坐在轮椅上的男生。
郭主任满口训责:“沈同学,公然挑起矛盾是要记过的!要不是季忱来通知我,这事闹大了你那推荐生名额就黄了。”
季忱不是在帮她。
从他的眼神中就能感受到。
果不其然,出门不过多久,她弯腰向他道谢,季忱却一把扼住她的喉咙,指间用力,声音像裹着冰渣似的冷,“你胆子大,连她都敢动。”
“……”
沈幼淳紧握着笔,嘴里念着:“我不会输的,我不会被你踩在脚底下。”
落笔力道太大,纸张隐出笔墨。
明薇从她手低抽出合同,检查无误装进文件袋,“沈老师好自珍重。”
起身朝办公室正门走,沈幼淳突然拔高音量:“明薇,魏昭远马上回来了!”
“——魏昭远那个心思恶毒的人,你猜他会对季忱怎么样?”
魏昭远?那是谁。
明薇蹙眉,不理会她的疯言疯语,拉开门离开办公室。
写字楼外,季忱耐心等着,期间高玢打来电话将他交代的事一一汇报完,“沈幼淳的工作室最多再撑两天,事情闹得太大,老太太已经知道了。”
季忱半落下车窗,轻嗯了声,“知道了。”
明薇拉开车门坐进来,“麻烦送我回公寓。”
季忱收线放下手机,转眼间斯文淡漠的面具一摘,眉眼耷垂着,“薇薇,这次为了给你出气做得太绝,被奶奶知道了。”
明薇眉梢扬起,“嗯哼?”
“奶奶的寿宴你陪我出席,”他弯唇,步步攻掠,“免得我会被奶奶念叨。”
明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腿面,一副账还没算清的小样子,“季总,我好像还没答应和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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