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是梁知先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下意识想伸手揉搓惺忪睡眼时,才发现向来生物钟稳定,习惯早起工作的男人,此刻正躺在她的身侧,即便是睡得踏实的时候,双手也仍旧将她抱得死紧。
梁知在他怀中动了动,他睡着了力气也还是大,她好不容易将“叠汤匙”的姿势转成了面对面的样子,往常她稍稍一有动静就会醒来哄她的男人,此刻仍旧睡得香甜。
他比她醒得晚的机会实在难得,梁知小脑袋枕在他臂膀之上,忍不住安静地凝神看着他。
两人面对面,中间便隔着个大肚子,她没法靠他更近,只是没两秒,傅劲深的大手又不自觉地抚上她的小腹。
梁知心下觉得莫名得有些满足,她没出声,暗自和肚中的宝贝对话:“爸爸在摸你们哦,爸爸很爱你们。”
两个小家伙倒是醒了,也不知是小手还是小脚动了动,正巧在傅爸爸大手抚摸的温暖处踢了他一下,以示回应,他这会儿要是醒着肯定欣喜若狂,只是大抵太累了,连宝宝的胎动都没能将他弄醒。
梁知抿唇看了他片刻,男人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下巴处也是一片微微冒头还没剃的青色,整个人看着稍微有些疲惫,梁知心虚又心疼,知道他这几天一定是被自己折腾惨了。
怀孕的女人,哪怕被照顾得再好,可肚子里始终揣着两个团子,怎么说都还是会有难受的时候,这种情况人为无法操控。
胎儿逐渐长大,梁知身材本就娇小,里头空间不是很足,两个小鬼头躲在里面着实挤得够呛,她白天的时候总觉得胃被顶得难受,时不时便爬在马桶边上呕两下,傅劲深每每看着她受罪,自己陪在身边照顾,能做的却很少,哪怕他照顾得再周到,也无法让她避免孕吐,心就像千刀万剐一般生疼。
他人生中很难得出现的几次束手无策,几乎都是与她有关,那年她出车祸躺在病床之上昏迷小半个月无法醒来,后来恢复记忆不愿理他,再就是怀上宝宝强忍难受,即便强大如他,也只能无奈又疼惜,他第一次感叹生命渺小,男人从过去的狂妄,变为了如今的懂得珍惜。
梁知带给他的是有血有肉的人生。
连着几天夜里,小姑娘都会被宝宝的胎动折腾醒,醒来之后一脸无辜茫然,盯着天花板怔了半天,不记得是为什么醒来,却把梦里出现的事记得清清楚楚。
傅劲深向来是先哄着她睡下,等她睡熟了,再去书房处理几个小时的公事,娇妻在床,赚钱养家,他每每想起,总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儿,小日子充实又甜蜜。
彼时他书房回来,才刚躺下不久,梁知便哼哼唧唧转醒,醒来的时候两只手胡乱在周围探,摸到他了方才安心停下。
小姑娘转过来想要往他怀中靠,可中间一个肚子挡着,她努力伸了几下手,也没能搂住他脖颈,一股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梁知瘪了瘪嘴,可怜巴巴地:“抱不到你……”
傅劲深轻笑一声,避开她那宝贝肚子,将人揽到怀中,亲昵地吻了吻少女的额头和唇角,低声道:“又做梦了?”
“嗯……”她嗓音带着初醒时的朦胧,奶声奶气的,甜得傅劲深心都软了。
“梦见什么了,嗯?跟我说说。”他把人圈在怀中,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她眉骨轻轻摩挲,小心翼翼的举动里藏了无数温情,梁知莫名觉得心安。
“梦见妈妈了。”
傅劲深心下一紧,小姑娘当了准妈妈之后,难免会想起自己的母亲,只是她的妈妈在她六岁时便离开人世,两人相处的时间其实不算长,他本以为她心里对于陆绾樱女士没有太多惦记,很多记忆都模糊不清了。
记忆中,那个给他们几个小孩弹钢琴切水果的陆随漂亮姑姑,是个十分温婉的女人,梁知模样大部分生得像她,只是比起她,多了几分少女的可爱和灵动。
她记得自己的母亲,其实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只是这磨人的小丫头近来情绪起伏不定,比平时任性得多,想一出是一出,想到什么,便要他变着法地往家里带,其他的东西都好说,有钱好办事,但是这已故多年的人,他是真的无能为力。
男人面不改色,揉了揉她的脸颊,而后淡定地想要转移话题,只是还没开口,便又听她说:“小时候,妈妈总给我做豆皮包饭,嫩嫩的,酱汁也香。”
她一边说,一边眯着眼睛回想,脸上流露出的笑容,是很容易感染人的那种,傅劲深扬扬眉,心下稍稍舒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叫他大半夜去找个已故之人,只是方才听她描述,倒觉得那东西他似乎也尝过。
小时候去陆随家的时候蹭过几回饭,这大抵是陆绾樱的拿手活,她常做,他们几个小孩也沾过光。
如今想起来,味道确实像梁知所说那样不错。
前半夜的大雪眼下已经停了,月亮也被云朵藏了半边,月光倒是还若影若现,地上积雪仍旧很厚,纯白的一片,衬得月光寒凉,从落地窗外洒进屋内,勾勒出床上少女姣好的脸庞。
傅劲深大手在她肚子上轻轻地抚摸了两下,问:“想吃了?”
他倒还真记得似乎在某个酒店里曾经吃过差不多味道的豆皮包饭。
梁知有些不好意思,她已经像这样折腾他好几个晚上了,一会儿说要撸串串,一会儿又想吃肉松贝贝,抑或是各种反季节水果,只要不是冰激凌雪糕这类傅劲深不允许的东西,他都能替她连夜找来。
然而她扭扭捏捏犹豫片刻,还是敌不住嘴馋:“嗯……傅爸爸……”
傅劲深宠溺又无奈地摇摇头,她每每求他的时候,就老是喜欢用这种腻死人可他又偏偏爱得要死的语调说话。
这哪还有拒绝的道理?
男人起身下床,换衣服绑皮带。
梁知支起半个身子,满脸爱慕又崇拜地看着他,傅劲深绑皮带的手顿了顿,而后几步走回来,把这小祖宗按向自己猛亲片刻才罢休。
路上的时候担心梁知一个人睡觉会害怕,手机语音一直开着陪她说话,等到车子快驶入半山的时候,便听见那头小姑娘浅浅的呼吸声逐渐均匀,副驾驶上安静地躺着的豆皮包饭又没人宠幸了,他好笑地勾勾唇,心里却满满的都是甜蜜。
梁知重新睡了过去,他抱着她香香软软的身子却不能多做什么,只好硬着头皮自己动手,一直折腾到了后半夜才罢休。
第二天早上醒不过来也是正常,梁知舍不得他,自己一个人轻手轻脚从他的怀抱中滚出来,而后慢慢吞吞走到落地窗边。
窗帘开了个小缝,屋外的光洒到室内,梁知担心光亮会影响傅劲深休息,赶忙将窗帘重新拉好,而后小心翼翼往隔壁走。
露台上方和四周都有玻璃罩着,算是个小温室,周围种了不少花花草草,屋外白雪一片,温室内倒是繁花似锦,傅劲深似乎向来喜欢做这种逆天违背规则的事,喜欢在冬天看见夏季花,喜欢在她还不接受他的时候就拼命将人绑到身边。
好固执又顽强一男人,然而他也会脆弱,梁知想到主卧内睡得沉稳的丈夫,心里却是说不尽的温暖和甜蜜。
小姑娘欣赏了片刻皑皑白雪,心里痒痒的,少女心性作怪,总想跑出去玩玩看。
当初在陆园村拍戏时的第一场雪,傅劲深顶着风霜从山脚独自一人爬到山腰剧组里寻她,陪她度过了一个温暖的夜晚,陪她搭了第一个雪人。
而今年,他仍旧在雪夜里独自一人扛着黑夜的寒凉出门,替她找一时兴起想要吃的豆皮包饭。
什么都是为了她。
只是最后她也没吃着,小姑娘想到这,深深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他。
她趿着拖鞋走到楼下,林妈正在厨房准备早餐。
见到她下来的时候还挺惊讶,往常太太不会这么早起。
梁知歪着脑袋笑着冲林妈打招呼,而后把傅劲深放在主卧小茶几上的豆皮包饭拿出来递给林妈,让她帮忙热一热。
林妈皱皱眉头:“这都是昨天的了,咱们有新鲜的早点,太太吃点新鲜的好。”
梁知摇摇头,哪怕是昨天的,也是她的傅先生好不容易才买回来的。
林妈笑笑给她热,热好了端到桌上。
梁知拿起来咬了两口,味道虽然和小时候妈妈给她做的稍有不同,可爱意同样是满满的。
她甜甜地笑了片刻,而后出门玩雪。
林妈追在她身后,又给她裹了层厚厚的披风。
傅劲深醒来时在二楼寻遍了她,也没见着那个平时娇气上天的小女人。
他急着下楼,好在林妈给他说了一声。
男人来到门前,别墅门外的小院子里原本厚厚的白雪上多了好多脚印,有梁知的,也有球球的。
傅劲深眼神四处张望,终于在秋千旁的小圆桌旁看见了她。
少女不知正细心地在桌上摆弄着什么。
傅劲深几步走过去,又把自己的厚外套披在她肩头。
梁知仰起小脸自然而然地偎进他怀中:“你起来啦?”
“嗯,在干什么?”
“堆雪人嘿嘿。”
傅劲深闻言低头,看见圆桌上两个稍大点的雪人,中间牵着两个小一点的,旁边还有只看不出形状但是有尾巴的东西,大概是球球。
一家五口,团圆安宁。
傅劲深眼眶忍不住微微泛起湿意思。
然而大男人哪能在自己女人面前哭,他轻咳一声,大手拍去梁知头顶上零星白雪。
梁知抓住他还在动的手,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亮着光:“别动啦,大雪白头……”
她后一句没说,可傅劲深知道是什么。
男人沉思片刻,心想以梁知的性格,一定不喜欢哗众取宠和过分高调。
半晌后他从裤兜里摸出个精致的锦盒,打开来是枚闪亮夺目的戒指,男人从身后将小姑娘搂在怀中,而后把戒指递到她面前:“大雪白头,相伴终老,梁小姐愿不愿意嫁给我呢?”
梁知动动嘴,这惊喜来得有些突然,她一下子明白过来这几天,他都在瞒她些什么。
小姑娘开心又别扭,嘟着嘴说:“证也领了,宝宝都怀了两个了,你才求婚……”
男人低低地笑:“是我不对,那我把一辈子赔给你,往后都对你好,成不成?”
梁知扭扭身子,相当矜持:“行吧。”
然而矜持也保持不了两秒,少女立刻伸手:“你给我戴上呀,好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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