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客厅里,只余下那盏鲸鱼落地灯还亮着光,将沙发笼罩在一片暖黄光晕中。
骆静语抱着惊慌失措的礼物坐在沙发上,从它的反应来判断室外的鞭炮声有多壮观。直到零点过去二十多分钟,礼物才不那么一惊一乍,逐渐乖顺地伏在了他的腿上。
骆静语拿起手机,又打开占喜的朋友圈。
他的“新春快乐”就是说给她听的,他相信她能明白。
发出这条朋友圈时,他其实很忐忑,不知道是否合适,会不会令她感到冒犯。但他最终还是没忍住,微信无论如何都不敢再发,在这辞旧迎新的一刻,他只想给予她一句新春祝福,仅此而已。
他没想到的是,她居然也会用这张照片发一条圈,那她的“新春快乐”是说给谁听?她的好友、家人?猫?还是他?
还有那句没头没尾的“非常帅了”,又是什么意思?
礼物是女孩子,不能用“帅”来形容吧?
可是照片里,除了猫,就只有手了。
骆静语又看向自己的左手,五指张开,手心手背观察了一下,难道又是在说……他的手吗?
原来手也能用“帅”来形容?骆静语思考了一下,觉得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他语文差,欢欢却是学中文的,懂的肯定比他多,而且,她以前也夸过他的手好看。
他放松地靠在沙发靠背上,这张沙发真的很舒服,是他去家居卖场坐过二十几张沙发后才选出来的。以前,他都没想过要在家里摆一张沙发,没有位置,也没有客人,孤零零的一个人,有舒服的椅子就足够了。
直到在802室,他和欢欢并肩坐在那张小沙发上聊天,两个人靠得很近,他才意识到,自己家里也需要一张沙发。欢欢来玩时,他们可以没有隔阂地坐在一起,多出来的那个位置是礼物的,礼物现在还小,但它会长大,变成一只大猫咪。
其实,骆静语从未奢望过和占喜能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关于恋爱,关于结婚,他想都不敢想。
可是欢欢这么好……他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见她,想靠近她,想和她聊天,想对她好,想把一切好东西都送给她。
这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暗恋,他原本以为会持续很长时间,持续到欢欢找到男朋友,他再默默地退出她的生活。能作为朋友陪伴她一段日子,他已经很满足了。
哪知道梦境这么快就被击碎,他都不知道欢欢是怎么发现的。
是他太主动了吗?果然是没经验,把她给吓到了。
她拒绝了他,还哭得这么伤心,为什么要哭呢?是因为愧疚吗?因为他是个聋人,她觉得自己伤害到他了?
他很想对她说,千万不要这么想,他没事的,这很正常,她是一个如此优秀的女孩子,找谁也不可能找他呀。
但他没机会说了,他的初恋朝生暮死,短暂得就像窗外的烟花一样。
——
占喜发出那条“新春快乐”朋友圈、又回复“非常帅了”时,并没有想那么多。她其实就是一时没忍住,还特地学小鱼打字的风格,自己偷偷乐了半天。
她知道小鱼能看见,她不怕他看见。
她只怕家里人看见,或者说,只怕迟贵兰看见。
纪鸿哲对她说的事令她毛骨悚然,也清楚地知道那的确是老妈干得出来的事。
同样的事绝对不允许发生在小鱼身上!绝对!不允许!
这是占喜在内心做下的承诺。
除此以外,在相对安全的空间,她不想吝啬对小鱼的赞美。他那么好,大过年的还帮她照顾礼物,都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他。
小镇上的过年气氛朴实浓郁,镇中心有集会,外出工作的年轻人都回来了,家家户户贴着对联,挂起红灯笼,热闹又温馨。
占喜家却是个例外。
初二早上,迟贵兰和占杰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起因是占杰一早起来就急着带儿子去秦菲娘家,迟贵兰不同意,非要占杰初四再去。
这一次占杰没妥协,和老妈吵得天翻地覆。
老爸早躲开了,占喜搂着爆哭的威威冷眼旁观,想着占杰就是活该,早答应秦菲不就完了?这时候上演千里追妻,惹怒老妈,还不见得能让秦菲消气。
吵到后来,占杰拽着儿子上了车,油门一踩就跑了。
迟贵兰顾自气了半天,又追出去喊:“阿杰!阿杰!给你准备的年货都没带哪!”
等老妈回了屋,占喜看她脸色就知不妙,火力要集中到她身上了。
果然,迟贵兰叉着腰说:“一个两个都要气死我!你哥娶了秦菲也是倒霉!当初要是好好找个安分的女孩子结婚,现在哪会有这种事?”
占喜为秦菲抱不平:“嫂子哪里不好啊?妈,这次本来就是哥不对,你为什么老要说嫂子坏话?”
“我说她坏话?”迟贵兰指着自己鼻尖,“大过年的把儿子丢下自己回娘家,是个当妈的人干出来的事吗?她有本事以后都不要回来!”
占喜劝她:“你以后少管他俩的事吧,他俩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平时过得挺好,每次回来都要被你说,然后就吵架。你老说他们有什么意思啊?”
迟贵兰说:“做老婆,做儿媳妇,做妈妈,做得不对我当然要说!我这是在教她做人!”
“我没觉得嫂子哪儿做得不对啊!”占喜好无语,“你应该去说我哥才对!我哥才是个不合格的老公,女婿,爸爸!”
“男人事业为主,你哥又没在外面勾三搭四,每天下班老老实实回家,很不错了!”迟贵兰想着想着又来气,“不行,我得给亲家母打个电话,好好说说秦菲,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
占喜吓坏了,赶紧去拦她:“妈!你别打!干吗呀!你非要搞得他俩闹离婚你才满意吗?”
迟贵兰转头看向女儿,神色冷下来:“欢欢,你什么意思?”
“我……”占喜不敢再说了,后背冒汗。
迟贵兰倒也没再想去打电话,注意力都移到女儿身上:“对了,明天初三,小姨已经给你约好了,你给我老老实实去相亲!”
占喜摇头:“我说过了,我不去。”
迟贵兰压低声音问:“为什么不去?你到底在想什么?人家可是法院工作的。”
“国务院工作的我也不去!”可能是被占杰感染,占喜居然没那么害怕了,“我就算去了也不会看上人家,为什么要浪费时间?”
迟贵兰很困惑:“为什么不会看上人家?你见都没去见啊!”
占喜嗓门也大起来:“我说了我现在不想找对象!你怎么就听不懂的呀?”
迟贵兰指着她:“你、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偷偷谈恋爱了?”
她不说还好,说出这句话后,占喜心里的委屈和愤怒都涌了上来,大声说:“我没谈恋爱!要不要把手机给你看啊?你也可以给文琴姐打电话去问啊!你不是很会打电话的吗?”
迟贵兰:“……”
她叹口气:“你是我女儿,我看你手机也是想知道你有没有交坏朋友,我又没看着。文琴是我侄女儿,我打给她,是想要她这个月少给你安排点工作,不要耽误你考试。”
占喜脸色都发白了:“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在公司里待不下去?”
迟贵兰笑笑:“不会的,大家是亲戚,这点儿面子她会给的。再说了,你本来就不会在这个单位待太久,文琴也是知道的呀。”
“反正你做的所有事都是对的,是吗?可以说奶奶身体不好,把哥哥嫂子骗回家过年。找工作的时候低声下气托文琴姐帮忙,现在又倚老卖老,过河拆桥!相亲前不经过我同意就把照片发给别人,你怎么不把我挂个牌子领菜市场去卖啊!”占喜的心都冷了,“总之,明天我不会去相亲,你要想见对方就自己去,和我没关系。”
这是她第一次正面违抗母亲,迟贵兰大约也是没想到,难以置信地问:“欢欢,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以前一直很听话的呀。”
占喜说:“你要是想有个听话的女儿,我建议你不如养条狗。”
说完,她就“蹬蹬蹬”地跑上楼,把自己锁进房间里。
坐在床沿边,占喜颤抖着手给罗欣然打电话:“欣然,你什么时候回钱塘?”
罗欣然回外省大姨家过年了,她的父母离婚后各组家庭,有了新的小孩,都不愿管她。罗欣然从小是跟着姥姥、姥爷和大姨长大的。
她听占喜语气不对,忙回答:“初五,你怎么了?被你妈骂啦?”
“在家待得烦死了!”占喜说,“那我也初五回,我想见你,和你聊聊。”
“行,我回去了和你说。”罗欣然安慰她,“没事儿哈,你妈就是这么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占喜默了一会儿,说:“我以前在上学,她管得严我可以理解,想着等我工作了,是个大人了,她总归会放放手。可我现在发现,哪怕我哥都三十五了,她还是什么都要管。就因为她,我哥和我嫂子过年都没在一起过。我就会想,是不是以后我三十多岁,四十多岁了,她还会这么管着我?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真正的自由?”
罗欣然听完,过了几秒钟才开口:“宝贝儿,你要知道,自由不是靠别人放手才能得到的,自由是靠你自己去争取的。当你真的想要自由时,不管你妈管得有多严,相信我,你都能想办法得到,当然,相应的要付出一些代价。你现在得不到,只是因为你还没有那么想要。”
挂掉电话,占喜在床边坐了好久。
其实母亲管占杰已经没那么严厉了,可是哥哥的生活还是处处都会受她影响。他和秦菲的婚姻也是,一年比一年不堪,占喜住在他们家的五个月里,见过他们无数次的争吵。原以为她搬走了,他们会变得恩爱如初,可每次见到,还是会吵架。
那她以后会怎么样呢?会像占杰和秦菲那样一直被母亲压制着吗?就算结婚了,做妈妈了,只要她的丈夫不合母亲的心意,他们两个还是会十年如一日地被迟贵兰指着鼻尖大骂?
想到那样的场景,占喜便不寒而栗。
——
原本,占喜计划初七回钱塘,占杰走了以后,迟贵兰每天阴沉着脸,只有家里来客人了才会勉强绽开笑容招待对方。
占喜一天都待不下去,因为客人上门时,她面对的永远是那些话题,要么夸她听话懂事长得漂亮,要么就是畅想她将来美满的事业和婚姻,好像她的人生没有其他出路似的。
所以,初五一早,占喜收拾好东西,趁着老妈去买菜,和老爸说了一声就偷偷溜出门,打车去了长途汽车站。
不出所料,半小时后她接到了老妈的夺命电话,被劈头盖脑地骂了一顿,勒令她立刻回家。占喜找了个借口,说年会要跳舞,她要回去和同事排练舞蹈,也不管老妈信不信了。
幸好,老妈没追出来,大巴开动的那一刻,占喜居然有一种胜利大逃亡的感觉。心里默默决定,清明回家扫墓只住一晚,五一不回,端午、中秋也不回,国庆长假还有大半年,到时候再说吧。
提前两天回到钱塘,占喜不知道该怎么问小鱼要回礼物,她不敢联系他,更不敢见他,想着还是等初七他把礼物送到宠物店再说吧,也不急这两天了。
罗欣然下午飞机落地,和占喜联系后,两人约着晚上去一间酒吧见面,因为皮皮虾在那儿驻唱,正好去给他捧个场。
这是一间音乐吧,不算很吵,客人们都在安静听歌,小声交谈。
占喜只在大学时跟罗欣然去过两次酒吧,毕业后还没去过,属于连点单都不会的菜鸟,进门后看到昏暗的环境,心里很是紧张。
罗欣然带着她找了个能看到舞台的卡座坐下,点了两杯酒和一盘小食,说:“我给你点的跟果汁差不多了,喝不醉,就意思意思。”
没多久酒水和小食端上桌,占喜看着这杯冒着气泡的粉色液体,神情呆呆的没吭声。
皮皮虾还没上台,溜到她们这桌来玩。他生在夏天,大名儿去姓叫之夏,本来挺好听,可是因为姓皮,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叫他皮皮虾,他也没所谓了。
“占喜,好久不见啊。”皮皮虾的嗓音低沉沙哑,外形也略粗犷,头发长而凌乱,五官深邃,唇边一圈胡茬,皮夹克一穿,浑身上下透着艺术家的Feel。
占喜冲他笑笑,皮皮虾叹气:“唉……我一看到你就想唱歌!”
“别唱!”占喜大叫。
皮皮虾已经唱起来了:“人家的闺女有花戴,你爹我钱少不能买。扯上了二尺红头绳,我给我喜儿扎起来……”
罗欣然笑得东倒西歪,占喜向他伸手:“打住啊!现在还是正月里呢,你这么想做我爹,红包先给我一个!”
“今天我请客,一会儿鼓掌记得热烈些。”皮皮虾说完,往罗欣然脸上亲了一口就走了,罗欣然推他:“起开!”
占喜:“……”
为什么被喂狗粮的永远是她?
两个女孩一个半月没见,喝着酒,吃着小食聊起天来。
罗欣然头发依旧很短,但总算没再露青皮,修得很帅气,能看出是个飒爽的女孩子。她问占喜:“你最近怎么啦?我看你真是很不对劲啊。”
占喜嘟囔:“我不知道怎么说。”
“是因为那个电梯小哥吗?就是那天你发的猫主子?”
“那是我的猫!”占喜纠正她,先把小猫的事儿简单说给她听。
罗欣然听完后总结分析:“一个帅哥,住你楼上,和你一起养了一只猫,是个自由职业者,然后呢?你喜欢他,你妈不同意?”
“我妈不知道。”占喜说完,抬头看向罗欣然,“欣然,我一直没和你说,那个人……他是聋哑人。”
罗欣然的眼里浮现短暂的诧异,却没有占喜想象中的大惊小怪。
占喜问:“你不惊讶吗?”
“有点儿,还好。”罗欣然问,“他跟你表白了?”
占喜摇摇头。
“那你在烦恼什么?”
“我……”占喜嚅嗫着,手指无措地抠着杯身,“我拒绝他了,说只能做朋友,你知道的,我妈不会同意的。可是欣然,我还是喜欢他。”
占喜低着头,语气里透着茫然:“每天都在想他,打开微信就想和他说话,老是想到我和他在一起时发生的那些事。我们已经有快十天没联系了,他都不理我,我更加不敢和他说话,是我拒绝他的没错!但我的猫还在他家呢……他这人怎么这样啊……为什么要把我的猫带走……呜呜呜呜呜……”
说着说着她就哭了起来,罗欣然赶紧给她递纸巾。
她想了想,开口:“喜儿,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占喜哽咽着点头:“你问。”
罗欣然便问了:“你说他是聋哑人,那你和他在一起是怎么交流的?他戴助听器吗?会说话吗?你应该也不懂手语吧?”
占喜回答:“他教了我一点点手语,他能读唇语,我正常说话就行,他想说什么就用手机打字给我看。”
罗欣然想象了一下这个交流方式,问:“你不觉得麻烦吗?你和他在一起,会不会感到尴尬?”
占喜眨巴着眼睛:“不麻烦啊!怎么会感到尴尬?我和他聊得特别好,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每次和他在一起都很开心。”
罗欣然又问:“他除了长得帅,还有其他什么优点?”
天啊!那真是太多了,占喜吸吸鼻子:“他的优点说都说不完,也不和别人比了,就和我哥比,他全方位碾压我哥,真的是个特别好的人!”
“工作呢?”罗欣然记起占喜之前给她打过的电话,“你说他是个自由职业者?具体做什么的?收入怎样?”
占喜回答:“做手作烫花的,水平很高,收入比我多几倍呢,你听过烫花吗?”
罗欣然摇头:“没听过,回头我查一下。喜儿啊……”她试图为占喜分析,“你这事儿是很难办,别的不说吧,就说他是聋哑人,这个……也不是我歧视他,就算他耳朵没问题,自由职业者过你妈那关估计都够呛。再加上这个,真的……唉,你也不是我,要是我那是一点问题没有,我和谁在一起全是自己说了算。可是一般家庭的女孩,还是健康的,哪个爸妈都不会答应吧?”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烦嘛……”占喜又哭起来了,这小十天过得真是好憋屈。她以为把话说明了,自己就能理智地抽身,事实却是根本就忘不掉,天天受煎熬,却一点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他真的……很好很好,我从小到大碰到的男生里面,就没有比他更好的。我自己是觉得……听不见,不会说话,没什么……我和他交流从来都没有问题……”占喜泣不成声,双手捂住脸,纤瘦的肩膀一阵阵地抖动,“可我妈不会同意的,我妈还会伤害他,他什么都没做错,听不见又不是他的错,欣然,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隔壁桌的人都被占喜的哭声惊到,看了过来,罗欣然赶紧坐去她身边,将她的脑袋揽到自己肩上,安慰她:“好了好了,哭一场就好了,没事啊小喜儿,就失恋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占喜呜呜咽咽地反驳:“我没失恋!我恋都没恋呢哪儿来的失恋啊!我都没亲过他呢!”
“好好好,没失恋没失恋。”罗欣然一头汗,拍着她的肩,“你呢,回家好好睡一觉,没办法的事儿咱们要学会放弃,两个人别联系,过一阵子就好了。”
别联系……
占喜更伤心了:“我猫还在他那儿呢!”
“抱回来抱回来,猫抱回来就别联系了。”罗欣然还从没见过占喜这个样子,看看桌上的半杯酒,想着应该也不会喝醉啊。
占喜越想越心碎,咧着嘴呜呜地哭:“我知道我是个胆小鬼,我太害怕我妈了,我都不敢想我妈要是知道他的存在会怎么伤害他!”
“喜儿啊。”罗欣然在占喜耳边说,“其实我是觉得,感情这种事,如果没有办法在一起,就说明你们俩不合适。真正合适的两个人,铁了心要在一起,谁还能给拆开啊?”
占喜泪眼迷蒙地抬头看她:“那我妈要是伤害他怎么办?”
罗欣然笑问:“你怎么知道他扛不住呢?”
“我不想他受到伤害!”占喜崩溃地哭喊,“我妈,你又不是不知道她!”
“你别把人家想得太弱,我都不怕你妈,他可是个男人,这点儿担当总该有。再说了,现在是法制社会,婚恋自由,你妈再怎么闹总不会去犯法吧?”罗欣然意味深长地说,“倒是你,会不会是你潜意识里觉得,扛不住的……是你自己啊?”
占喜愣住了,大眼睛里还含着泪。
罗欣然摸摸她的头发,耐心地说:“要放弃,就要果断,绝不能拖泥带水,对你对他都没好处。不想放弃,就去试试。男女之间来来去去就这么回事,错过一个,还有下一个,没人规定谈一次恋爱就必须修成正果,最重要的是你得搞清楚自己的心,别后悔。”
她又笑起来,“谈恋爱应该是开心的,不能担惊受怕。有些事情可以皆大欢喜,有些却注定难两全,就看你怎么选。小喜儿,你亏就亏在没谈过恋爱,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喜欢的,居然跳过Hard模式,直奔Hell模式,我也真是很佩服你。”
占喜发现,罗欣然不愧是能写出阅读量10万推文的大佬,随随便便说几句话,都能说得她脑内碰撞,心绪难平。
这时,皮皮虾登台了,这人很骚包,开口就说他最爱的女人在台下,这首歌要送给她。
好多人起哄尖叫,罗欣然却没空理他,只是温柔地哄着占喜。
皮皮虾慵懒地站在台上,双手握着立麦,沧桑委婉的歌声便随着现场乐队伴奏在酒吧里环绕,直叩人心。
占喜闭上眼睛,那是一首她没听过的歌,歌词里有这么几句,令她的眼泪变得更加汹涌:
“……
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
还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
咫尺远近却无法靠近的那个人
也等着和你相遇
环游的行星,怎么可以
拥有你……”
——
占喜从宠物医院接回礼物时,就像做梦一样,小猫依旧在那个笼子里,就是她离开时的样子。可她知道,这九天,礼物其实吃得好睡得香,活动范围还很大,过得不知道比她舒坦多少倍。
回到802后,礼物从猫包里出来,一看这环境立刻就抑郁了。
臭东西居然跑到大门口去挠门,嘴里还叫个不停,占喜气得把它抱起来,瞪它:“醒醒吧,这才是你家!好日子过惯了是吗?我也没虐待你啊!刚都给你买奶糕了,比我吃的牛奶都贵呢!”
可是人类的悲欢和猫猫有什么关系?对礼物来说,猫爬架没了,猫玩具没了,让它撒欢儿跑的大房子也没了,铲屎官也不是它喜欢的那一位,就……不开心!
占喜垮着肩膀坐在沙发上,抬头望向天花板发呆。
恨不得拥有透视眼,可以一下子穿透七层楼,再拐个弯,去看看那个人在做什么。
也不知坐了多久,直到礼物跑到她腿边来挠她,她才惊觉,该给小猫准备猫粮了。
几天后春节假期结束,占喜开始上班。
袁思晨和钱云真的吃胖了,被文琴念叨了好几句。占喜却瘦了,1米69的人,体重从98斤掉到了94斤。
每次进出坐电梯,她都很矛盾,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心里慌得飞起,看清里头没有那个人后,整颗心又失望地坠下去。
她碰到过顾心驰一家,碰到过那位说她不对劲的大叔,碰到过楼里很多熟脸的邻居,甚至碰到过下班的钟鹏和莫杨,却一次都没碰到骆静语。
两个小孩看到她就傻笑,他们听不见,她也没胆去问什么。
骆静语就像消失了一样,消失在这栋楼里,“好大一头鱼”则消失在微信上,除夕以后,他再没发过朋友圈。
小鱼的作息很机动,占喜的作息却相对固定,她猜测,他是故意在避开她。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连着之前的天数,他们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联系。
骆静语消失在占喜的生活里,一丝涟漪都不留,消失得干干净净。
礼物重新适应了802的简约生活,甚至开始亲近占喜,愿意向她露肚皮。可占喜却还不如一只猫,一直没能习惯生活中不见了那头鱼。
直到有一天,她在工作时被孙总叫去了办公室……
——
二月九日,池江夫人的生日宴将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准时举行。
大清早,骆静语就带着钟鹏和莫杨来到现场,美院雕塑系的男生小李也来了,还有广告公司安装背景板的工作人员。
他们直接在宴会厅里开工。
雕塑土做的树干和枝丫非常逼真,被固定在最终的位置,小李按照骆静语的要求做最后的调整。
所有的樱花花瓣和叶片都已经按五瓣一朵组装好,并且以五朵一枝、八朵一枝的规格做成小枝,喷好定型液,准备在现场往树干、枝丫上安装。
最后的成品树该有近3米高,比真树等比例缩小一些,花朵插满整棵树的枝头,还要调整布局,骆静语估计要六、七个小时。
他带着两个小孩同时开工,亏得三人都是聋人,手语交流无障碍。骆静语坐在梯子上安装时,还要时时刻刻盯着他俩的进度,万一哪里不对,再调整就很麻烦。
樱花树边上的背景板以一种很柔和的粉色做底,辅有立牌和鲜花插花点缀,插花也由骆静语来做。
背景板上固定着照片墙,是池江先生和池江夫人从年轻时到现在的精选合影。主题字样是日文,骆静语看不懂,但光看那些照片,就能知道池江夫妇非常恩爱。
从早上一直忙到下午4点多,几个人在梯子上爬上爬下,所有的布景基本搞定。骆静语站远一些看,用单反相机从各个角度拍下照片。
董承来到会场,看过以后惊叹不已,骆静语松口气,知道这忙活了一个半月的大活儿,总算是搞定了。
他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宴会厅,带团队的人去外面吃个饭。他们还不能走,宴会结束后樱花树要拆,那也是个细活,要拆到半夜。
蹲在地上把工具包收拾好,骆静语站起身,想最后看一眼樱花树,刚一转头,就愣住了。
那棵被粉白色花瓣缀满枝头的樱花树下,一个年轻的女孩盈盈而立。她长发披肩,穿一条月白色长袖礼服裙,眼睛并没有看花,仿佛知道那满枝的花朵都不及她半分美。
她的视线只落在他脸上,神色很平静,这样的直视却令骆静语难以承受,快速地移开视线,转身就大步向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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