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受益是个好儿子,至少目前表现出来的是这样。
“文直兄,每每想到父皇被困,小王无一日能够安枕,早已茶饭不思多日。
此次北援,小王愿意身先士卒,冲杀在前,不知文直兄可肯成全?”
说着说着眼睛都红了,看样子随时都要大哭一场。
芝麻娃娃坐在包正怀中,愣愣地望着赵受益,他有些想不明白人类为什么总是这样爱流眼泪?
难道这些人类不知道眼泪是非常珍贵的吗?换了是他最多会撒上几泡尿,而且每次撒尿的时候柳金蝉娥女她们总是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
看着赵受益这个奥斯卡影帝,包正忽然很想笑。
扯淡呢?你一个毫无修炼天赋的人就别说什么身先士卒,想要去镀金你就直说,绕这么大个圈子做什么,我这里又不招演员?
还有啊,本府职在宪司,谁告诉你本府可以决定北征将帅人选了?
忽然想起大相寺中专责伺候两位‘先皇’的几个内侍司的公公......包正深深看了赵受益一眼,感觉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位六皇子。
“升王殿下贵为皇子,又是名义上的开封府尹,去北国前线怕是不妥吧?”
包正笑道:“这次京师平乱殿下不是做的非常好吗?想必日后官家归来也会夸奖殿下,依本官看,你大可不必亲身犯险。
两军阵上矢石交加,可不是什么好玩儿的地方。”
“文直兄啊,你何故欺我?”
赵受益苦笑摇头,眼睛也不红了,先前的悲戚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直说了吧,参与北援很重要,我需要文直兄的支持。
小王还是那句话,日后但有所成,当与文直兄共享天下!”
包正微微一愣,好家伙,这是直接加码了?上回说得还是共享富贵,这次就成了共享天下?果然是个聪明人啊,知道在关键时刻拿出所有的筹码......
“殿下啊,本官虽是法墨双修,骨子里还是个法家中人,追求的是‘上如大日、则天下皆受煌煌之恩’,喜欢的是‘君如标枝,民如野鹿,以法驯之’。
本官的追求不是权位、更不是大艮的天下,因为这些东西在我看来都不够长久,更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不过希望你能记住今天的话,日后若享君位,当支持法家之道......”
包正目光炯炯地望着赵受益:“他日若违今日之言,六殿下当知法家大道可以‘虚君’亦可‘空君’?”
《洗冤录》下放奖励一向是非常痛快的,唯有包正最上心的《万民法典》至今不见,猜测是学生颜查散代师安抚地方百姓,虽然政绩非凡,却一直没有得到《洗冤录》的认可。
由此可见,《万民法典》多半会是他追寻法家大道、成就超凡之上的一把钥匙;如今虽未到手,以包正来自上世蓝星的见识阅历,哪来还不明白要预做准备?
否则以他如今的修为,做个隐世的真仙多好?哪里还有闲心去管老赵家的事,赵恒是死是活,太子和升王究竟日后哪个可以继承皇位,当真是关他屁事?
其实原本不去追求什么超凡之上也一样可以逍遥自在,只是上世的法律人身份让包正无非割舍昔日情怀,上世无法实现的‘理想国’如今有了可能实现的机会,又哪里肯轻易放弃?
更何况大河龙君虽然语焉不详,却是指出了这个世界还有着大秘密,真龙都不肯直言的大秘密想必不会是‘大欢喜’,‘大恐怖’还差不多。
就算是为了自身,包正也需要尽快突破超凡,方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听到‘空君’这两个字,赵受益脸色微变,恭恭敬敬地道:“若得文直兄支持,小王可以立下问心之誓!”
“行啦,问心之誓只对修士有用,你一个凡人跟着凑什么热闹?上前线撕杀就没你的份儿了,做一任副监军倒是完全可以。
回府去听信儿吧,应该用不了多久,你那位监国皇兄就会有旨意下来了......”
包正笑着看了一眼赵受益:“大相寺的那几位公公以后最好是嘴巴严一些,不要以为两位武圣‘先皇’是聋子瞎子,他们不点破,无法是等待看我的态度而已。”
以包正和赵家兄弟的修为,若是当真要秘议,哪里轮得到被几个太监听去?无非是赵家兄弟看出包正更为倾向赵受益,反正都是赵家子孙,这位包道友相中哪个,他们也愿意给哪个机会。
这才故意卖个破绽,也是要借此一探包正的真正心意。
说是成就超品后便不问人间蝼蚁事,武圣的面皮还是要的,大艮同样也是他们的大道根基所在,若得包正用心辅佐,赵家的儿孙谁当皇帝不是当啊?
赵受益尴尬地笑了笑,主动将话题岔开道:“文直兄,狄青很感谢你的帮助,可是又不便来见,只是托我通知你一句:白素麾下的五万妖兵将与大艮选拔的精锐将士分为左右两军,狄青不知你的心意,想问一问那妖军之中,可还要安排一位我大艮的将帅统领?
呼延庆和林峰都是非常好的人选,前者背后有呼家军支持,后者乃是二品武道巅峰,可比妖族中的一品大妖王,而且都是对我大艮绝对忠诚的......”
包正摇头道:“殿下既知此次北援我必会同去,为何还有此问?
你替我告诉狄青,他只需管好那五万大艮精锐即可,至于这五万妖军,先不必打乱建制,仍由白素统领,有本府在,他们对大艮会绝对忠诚。”
原本包正也是有意招安梁山妖众后将其建制打乱,如此虽然削弱了妖军战力,却更为方便管理,朝廷也更加放心。
经万妖大阵后,他重炼梁山,拯救五万妖众,早已尽受妖军之心,又如何会甘心让大艮打乱其建制?
前朝几位法家真仙是如何陨落的?
无非是因为变法变到一定程度,变成了与皇权对立,纵然真仙也难抵帝王一怒,无法抗衡百万大军。
所以说啊,就是真仙超凡,手里也是要有兵的!商鞅就是明白的就太晚了,韩非更是糊涂,一直到陨落身死都没弄明白这个道理。
前车之辙当为后车为鉴,包正可不是个傻子。
大艮康诚十七年秋初,援助赵恒的十万大军自汴京开拔,浩浩荡荡直指幽云。
刚被包正打了龙袍近乎社会性死亡的赵冕好像得了健忘症,在圣旨中高度赞扬了包正乃是大艮柱国之臣,什么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一类的好话足足说了一箩筐。
而且还是接连三请,才‘勉强’请动了包正为监军;开封府权知参与军事,哪里是以监军身份出现,这都是绝无仅有的。
民间的老百姓对此没多大反应,包大人是咱大艮朝的第一青天,担任监军自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嘛。
朝中却是对此议论纷纷,诸公在包正背后不知开了多少小会,朝廷宪司大员涉及军事,这可是绝无仅有的事情啊?
太子殿下疯了?包正于十里亭责太师、打龙袍,明显是站在了太子一党的对立面,太子如今反倒助其权柄,就不怕养虎为患?
有人笑而不语,用诡异的目光望着大相寺方向,懂的都懂,包大人如今是什么层次?明面上是一品境界,却是可以力斩妖仙的存在,北地真魔碍于超凡间的协议不可出手,包大人却是毫无顾忌,如今他这一去,正如壮汉缚童子,挽回的又是谁的面皮?
太子?这分明就是佛骨塔中那两位的意思啊......此次北援包大人担任监军是假,乃是我大艮六十万大军的靠山才是真的!
想想吧,若不是这位大靠山的意思,升王殿下一介凡夫俗子如何能担任副理监军一职?开封府权知做了监军,正牌的开封府尹却为副职,这就是提前定下了未来君臣的名分啊,佛骨塔中的那两位已有选择,党争的热闹中咱们算是看不成了......
真仙入朝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香饽饽,如今傻子都能看出包正选择的多半是升王,哪里还有什么党争的可能?很多原本是太子党的,如今都在想着改换门庭。
陈玉庭表示再穷不能穷了前线的将士,官家的临时军库再有钱也不能表达户部的爱国之心啊?之前是谁说户部没钱的?经过本官一番运筹,如今是可以支持狄帅和包大人的!
这位庞太师爱徒,根红苗正的太子党亲自带着几十两银车来到狄青的军营,狄青敢说一句银子够用了他就翻脸!
什么叫做够?兵器司的金光霹雳箭是最烧钱的,别以为本官不懂战事,狄帅你的‘不死军团’发动攻势前能用金光霹雳箭覆盖射击对方多久?
当听到狄青说如今军中配备的箭枝足以覆盖敌方半个时辰后,陈玉庭连连冷笑,你这是不拿将士的命当回事儿啊?必须要足够覆盖一个时辰,钱不够就把户部的银子拿去!
狄青又不是傻子,哪有放着银子不收的?陈玉庭说得对啊,金光霹雳箭覆盖的时间越长,将士们的伤亡就越少,这是他身为主帅的责任所在。
见到狄青收了户部压箱底的银子,陈玉庭笑得别提有多开心了,悄悄拉着狄青的手,‘狄帅啊,以前都是误会,谁不知道我陈玉庭对升王殿下一向都是赞誉有加?都是兄弟,还请狄帅替兄弟问候包大人和升王......’
有了官家临时军库和户部的大力支持,包正和狄青一手打造的这只‘不死军团’简直是武装到了牙齿,别说放在夏洲,就是放于天下,都为一等一的精锐。
大军经传送大阵直抵大名府路,而后才改为踏空战云,仿佛天兵天将,半日间便降临在涿州城外。
当日赵恒起大军五十万,分兵三路,其中呼延丕显就是自大名府路起兵,一路连取涿、莫、赢三州,连战连捷,直至与赵恒、潘美会师于幽州城下竟无一败,
以为北地魔国不过如此,却忘记了久战必疲、三鼓而衰的道理,结果被北国大败于幽州城下,彻底包了饺子。
如今重走祖父之路,呼延庆心情急切,狄青刚命令扎下大营,他便急匆匆的出班请战。
“狄元帅,包大人,末将请战首攻涿州!
只需给我五千军,三日内必破此城!”
“你要请战?”
狄青不觉皱眉,大军方至,哪有立即就攻城的道理?
这个世界虽有可以呼风唤雨云来雾去的仙师,武者也能轻易碎石裂鼎,城池却不是好攻的。
因为任何一座城池都是建立在‘地脉之穴’上,乃是前辈无数高人堪测定穴,而后花费几年乃至更长的时间方才建成;就如同真仙可以沟通天地力量,这些城池也是能够利用天地之力,再加以各种禁制阵法,一个个坚固难破。
真仙可以凭一己之力击破小县城,可是遇到这种有大军驻扎的著名坚城也不敢轻易尝试,幽云十六州更是天下坚城中的坚城,否则为何会成为大艮臣民心中永远的痛?
五千军就敢妄言三日破城?若非说这话的是呼延庆,狄青早就命人将其叉出去了。可是呼延家在军中威望太重,他也是有些顾忌。
“呼延将军,本帅得报,这涿州城有一万守军,又仗坚城之利,岂是旦夕间可破?
将军心急救援乃祖,本帅可以理解,只是攻城一事,还需计议妥当......”
呼延庆一瞪眼:“狄帅想是在枢密院呆久了,不知前线军事,我军新来,锐气正盛,此时不破涿州更待何时?”
“本帅已经说了,攻城之事,容后再议!”
“狄青,莫非你是怕了北国不成?救援官家当急如星火,不敢有一丝耽搁,你竟如此拖延?”
二代就是不可理喻啊,自恃为将门之后,呼延庆竟然当众顶撞一军主帅。
“大胆!”
不等狄青开口,包正已是勃然大怒:“呼延庆,你非议主帅,扰乱军机,可知已触犯了军中律法?
本官既为监军,如今怎能容你?
来人啊,将这呼延庆拖出帐外,斩首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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