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和江城临近,到达观星湖时,天刚黑。
观星湖是宁氏集团旗下地产公司开发的别墅区,寸土寸金,景致极好。
临湖而建,别墅群错落有致,晚灯像条闪闪发亮的彩带蜿蜒缠绕,星星点点亮起的灯火温暖了深冬寂静清冷的夜。
宁家位于别墅区的中心处,带花园、泳池和迷你高尔夫球场的三层小楼。
其实观星湖建有很多公共设施,小型影院、马场、健身房……
都是宁氏的资产。
可以说,整个观星湖既是宁星晚从小长大的家,也是她的游乐场。
回到这里,对她而言,简直是如鱼得水。
宁星晚看着熟悉的一花一木和各种欧式庭院的铁门,终于露出了久违的浅笑。
“老爷!小姐她们终于到了——”
还没走到院门,里面就传来钟叔的声音。
穿过蜿蜒的石板路,迎着一字排开的路灯,宁星晚终于踏进了离开一年多的家。
“钟叔,我好想你们啊!”宁星晚上前就给了家里的大管家,也是看着她长大的钟叔一个大大的拥抱。
“哎呦,我的小祖宗诶!小声点,可别让老爷听到了,不然又得跟我们赌气。”钟叔拍了拍宁星晚的背,对于赢得了小姐的第一个拥抱这种事,难掩开心,但为了保住饭碗,还是赶紧提醒道。
宁星晚缩了缩脖子,往里面探头:“外公呢?”
按理说,刚刚还没进院门,就听到通报消息的声音,老爷子肯定知道人已经到了。
但现在还没露面。
宁星晚吸了下鼻子,觉得大事不妙。
钟叔闻言指了指客厅,小声说道:“刚刚听说你回来了,就让人摆棋盘。这会儿自己跟自己下棋呢。”
这哪是自己跟自己下棋。
这是跟她赌气呀。
宁星晚赶紧穿过大门,又往里走了几步,终于看到了古色古香的客厅里,坐在雕花实木椅上,背对着她的人。
一年多没见,虽然经常视频,但莫名的,就觉得外公的背好像又佝偻了一些。
那个呼风唤雨、一路护她成长的男人,好像真的老了。
“外公……”宁星晚情不自禁的出声喊他。
眼前的背影一僵,动了动,似乎是想转过来但及时的克制住了,只听到重重的一声:“哼!”
好在气息沉稳,余音浑厚,听得出来老爷子身子骨相当硬朗。
宁星晚松了一口气,又甜甜的唤了一声:“外公,我回来了——”
“还知道回来,我以为小白眼狼早忘了还有个家在这儿呢!”
听听,听听,多大的醋意。
明明今天一会儿一个微信的问她到哪儿了,这会儿人站他跟前了,又傲娇上了。
“爷爷,我带了您最爱喝的大红袍,待会儿让人泡上您尝尝。”宁如歌绕过闹别扭的祖孙两,自顾自的脱下羊绒大衣,坐进真皮沙发。
宁宗海看了她一眼,满意的点点头:“还是如歌你贴心。不像某个小白眼儿狼,一年多不回家,回来了连个礼物都不带。”
这话又拐着弯儿的扯到后面的宁星晚身上。
宁如歌手撑着额角,好笑的递过去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宁星晚嘟着唇觑了看好戏的姐姐一眼,然后拉开书包的拉链,扬着嗓子喊道:“钟叔,我自己织了一条围巾,可外公好像不想要。要不,我送给你吧?”
钟叔笑着配合演戏:“那就谢谢小姐了……”
“等等!”
钟叔话还没说完,那道威严的背影立马转了过来,瞪向要抢他的礼物的人:“老钟,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老爷,我可是打算在这干一辈子的,您这是哪儿的话。”
宁宗海瞪了他一眼,又转向围着围巾,穿着厚厚羽绒服把自己裹成颗球的外孙女:“还有你,我说了我不想要吗?转眼就送给别人?!”
宁星晚可怜巴巴的嘟着嘴巴:“那我回来这么久了,您看都不乐意看我一眼,我以为你生我的气,肯定也就不想要我的礼物啊。”
“谁说我生你的气?”宁宗海一瞪眼,“我一点都不生气!高兴还来不及呢!”
“真的吗?”宁星晚顺着杆子赶紧往上爬,“那外公你快戴戴看,我特意选了你最喜欢的黑色。这个我学了一个星期呢!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打一会儿,织了一个月才弄好的!”
说着,赶紧捧着毛茸茸的围巾递过去,笑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宁宗海绷着的脸终于被外孙女甜甜乖巧的笑给化开,接过黑色的围巾,不错眼的打量,干枯苍老的宽大手掌小心的抚摸着。
“外公,你试一试嘛,戴着肯定特别精神。”屋子里地暖烧的足,宁星晚觉得有点热,边脱外套便说道。
“我待会儿再试。”不想像个小孩儿似的,得了个宝贝就立刻巴巴儿的戴上,宁宗海守着自己最后的底线,佯装不经意的说道。
说完,看了外孙女一眼。
这一看不打紧,眉毛立刻蹙了起来。
“晚晚,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刚刚穿着衣服,围着围巾还看不出来。
此刻脱了外套,女孩单薄削瘦的骨架就显了出来。
即使穿着套头的毛衣裙,也看得出来人瘦了一大圈。
而且以前肉呼呼的小脸变得巴掌大小,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宁星晚呼吸一滞,眼神不自主的飘开。
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努力平稳着呼吸扯出一丝笑:“没有啊,我天天都吃很多的,还担心胖了呢!”
“别给我打马虎眼,是不是周永锋欺负你了?”宁宗海眉眼深刻,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是岁月累积下来的历练和威严,不笑的时候看着尤其吓人。
但是宁星晚一点都不害怕,她努力压下心底涌上来的一丝荒凉和酸涩,笑着原地转了一个圈:“真没有,外公你看,我吃那么多都能瘦,别人减肥的想要还没有呢。”
“胡闹!小姑娘减什么肥?小姑娘减什么肥!”
宁宗海气的吹胡子瞪眼的。
“小小年纪净不学好!这还长身体呢!学人家减什么肥?我就不该同意让你去榕城!”
再说下去,该牵扯出一系列家庭问题了。
那今晚这饭估计也不用吃了。
宁如歌赶紧出声:“爷爷,估计是现在高三,学习压力大才瘦的。这次回来,您好好给她补补,就胖回来了。”
“什么压力大?就她那学习态度,还能逼着把自己给累瘦咯?肯定是爱美,偷偷减肥呢!”宁宗海太了解自家小祖宗了,一点也不相信“学习压力大”这种鬼话。
宁星晚瞥了下嘴,这就不太同意了。
什么叫“她那学习态度”?
为了守住年级第一的位子,她也是很辛苦的好不好!
以前都不好好上晚自习,现在的晚自习可都一节不落的乖乖做题了。
怎么整的好像她就一成天混日子、不求上进的落后分子了?
宁星晚踢着脚尖,委屈巴巴。
“嘴巴都能挂油瓶了,说两句就不乐意了?”宁老爷子瞥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还不过来坐下吃饭?今天可得给我吃两碗饭!少一粒米都别想睡觉!”
宁星晚:“……”
饭桌上,奶白的鲫鱼豆腐汤、家常海参、荷叶粉蒸鸡、栗子白菜……
没有特别名贵的食材、夸张的花样,但每一道都是家的味道。
宁宗海当年下海经商之前,还做过几年泥腿子。这些年,白手起家,尝遍了酸甜苦辣。因此虽然至今挣下诺大家业,也依然保持着一贯的简朴作风,并不喜欢铺张浪费。
“晚晚,尝尝这个鸡肉。这是你钟叔自己养的走地鸡,知道你今天回来,特地做的。”宁宗海夹了一块鸡肉递到外孙女的碗里。
宁星晚动作一顿。
盯着碗里的鸡肉出了几秒钟的神,她才慢慢的夹起放进嘴里。
“怎么样?今天厨房特地换了种做法,本来准备做叫花鸡的,也是用荷叶包着,但烤箱做的终究没有放火里来的地道。改天啊,我带你开开眼,那叫花鸡的滋味啊——”宁宗海半阖着眼摇了摇头,似乎是回忆起了以前的味道。
宁星晚始终低垂着头,嘴里的鸡肉味同嚼蜡。
倏然,一滴泪落进小碗的鱼汤里。
漾起点点涟漪。
半响,她眨了眨眼睛,抬起头,朝对面的老人轻笑:“外公,这个就挺好吃的。”
她笑的勉强。
宁宗海看一眼就觉察出了不对劲儿。
但是小姑娘性子倔,现在还对着他笑,就是不想让人担心。
宁宗海也只当没看出来的点点头。然后一个劲儿的往她碗里夹肉。
“再给小姐盛碗饭来,这一两口饭塞个牙缝都费劲。”宁宗海看她终于快吃完小半碗饭,出声说道。
宁星晚一噎。
差点呛到。
外公,半碗饭都塞不了牙缝,那可能要去看看牙科了……
实在没有胃口,这塞不了牙缝的半碗饭都是勉强吃下去的,宁星晚朝姐姐投去“求救”的眼神。
宁如歌好笑地睨了小丫头一眼,然后才出声救火:“爷爷,晚晚下午在车上还吃了不少零食,这会儿估计是真吃不下了。再说了,也不能一口就吃个胖子啊,对胃也不好。您准备养小猪,也得慢慢来不是?”
“姐姐!”宁星晚出声抗议。
“怎么,你姐姐还说错了?”宁宗海哼了一声。
“我还就准备养小猪了!你看看这一年多把自己都折腾成什么样子了!以前我乖孙女白白胖胖,出去哪个见了不夸一句?现在瘦成这样,别人还以为我们宁氏要破产了呢!”
“……哪有那么夸张啊。”宁星晚心虚的低头戳米。
“从明天开始,‘养猪’计划提升日程!”宁老爷子拍板定音。
宁星晚:“……”
吃完饭,宁星晚又陪老爷子坐了一会儿,然后就被赶上楼休息。
看着女孩上楼的纤细背影,宁宗海笑着的嘴角慢慢落下来,面容肃沉。
“老钟,去查一下这一年多,除了秦家,小姐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大小小,我都要知道!”
“是,老爷。”
八点二更不见不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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