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烈低笑一声,收回视线。
宁星晚这才看向他的房间,忽然视线一顿,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严烈,这些画是……”
严烈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四周的墙,扯了扯唇,回头去看她:“好看吗?”
宁星晚呆呆的看着周围画满了画,准确的说……是画满了她的墙面,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些画有的很乱,用炭笔粗略的描着模糊的轮廓,有的很精致,还用颜料上了色。
笑着的、奔跑的、趴在桌面午睡的、不经意间回眸的……
全是她。
“严烈……”宁星晚轻声喊他。
严烈看着她眼尾发红,一副感动的快哭了的表情,不由失笑,抬头揉了揉她的发顶:“傻子,哭什么?”
宁星晚指着墙面,吸了吸鼻子:“这些你什么时候画的呀?”
严烈看向四周,顿了一下,从喉间发出一声低笑:“大概是……从你给我买红薯的那个傍晚吧。”
“……”
宁星晚刚好视线落在墙边一角,是她背靠大片灿烂的晚霞回头奔跑的画……
她的指尖动了动,然后跪在床上往前爬了两步,坐到他的身边,抬手揉了一下眼睛:“原来,你从那个时候,就对我一见钟情了呀。”
“……”
严烈低笑一声,回头看她:“到底是谁对谁一见钟情?”
宁星晚对自己之前的行为没法开脱,只能说:“我们相互钟情啊。只是我比较聪明,一开始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意。而你就比较迟钝了,还胆子小,不敢承认。不过没关系,我不会嫌弃你的。”
说着,还假模假式的抬手拍了拍他的头顶。
像是哄着自家不乖的小狗。
严烈对她这种时不时就鬼灵精怪的行为已经适应的差不多了,只笑着看了她一眼,就回过头。
宁星晚感觉到了他今晚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只能没话找话:“对了,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画画的啊?我感觉你这种技术可不是三两年就有的。”
宁星晚自己也学过画,但她很难静下来对着一个东西一画画几个小时,因此画画这项技能在她这儿只能算是个小时候的业余爱好。
但也算见过猪跑的人,因此懂一点皮毛。
看墙上的手法和着色就知道,他应该是学了很久。
但很奇怪,他也不像是能乖乖安静坐下来画画的人啊。
严烈双手往后撑在床上,舒展着身体,眉眼懒散,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情绪大的波动:“我小时候跟着我妈学的,她是个小学美术老师。”
“……啊。”宁星晚第一次听到他提自己的妈妈,隐隐的觉得这好像并不是个能被轻易提及的人。
严烈视线落在房间的某个角落,神情疏淡,声音听起来有点远:“我小时候其实有点多动症,就坐下来一分钟浑身不舒服的那种。”
他笑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然后也不太听话,不是今天放走了谁家的鸡,就是明天又捅了马蜂窝。哦,是真的那种马蜂窝,就是能把脑袋蜇成猪头的那种。”
宁星晚想象了一下他小时候被蜜蜂追着跑的场景,没忍住笑出了声。
严烈:“后来长大了就更混了,谁也管不住我。然后我妈就想教我学画画,看能不能定定性子。谁知道,还真让我坚持了下来。”
宁星晚侧头盯着他的神色,不解:“可是,为什么呢?”
严烈仰头轻笑了一下,眼睛被头顶的白炽灯照的微微半阖,从下巴到脖颈拉出漂亮的线条,喉结轻轻滑动,低声:“我也不知道,那种感觉很神奇。我盯着一处景色慢慢开始画的时候,那些场景好像水一样慢慢动了起来,比我正常看他们的时候……要漂亮很多。然后当我要回忆着画什么的时候,那些场景也全像在眼前一样深刻。”
“……你很有天赋。”宁星晚慢慢说。
“可能吧。”严烈扯了扯唇,“但其实一开始能让我安静坐下来的原因,其实是……只有那个时候,我妈才会耐心的陪在我身边,好几个小时。”
“……”
宁星晚忽然就想起小时候自己坐在舞蹈室的角落,安安静静的抱着娃娃陪妈妈练舞的画面。
她也是坐不住的性子,那个时候年纪小,就更加调皮。练个一个小时的钢琴都要中途休息五六次的那种。
可是很神奇的,每次妈妈跳舞的时候,她竟然都能老老实实的乖乖坐在练功房的地毯上,一呆就是好几个小时。
宁星晚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怀表项链,然后小手抓着他指骨清瘦的手指握紧掌心,轻轻搓了搓,像是要驱散他指尖的寒意,声音莫名温柔:“没关系。严烈,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一直。”
她乖乖的坐在床边,垂头握着他的手指,像是承诺般,说会一直陪着他。
严烈指尖轻颤,反手将她的小手握紧。
视线凝在她身上,久久未移。
期中考试过后,宁星晚重回年级第一的结果并没有让周永锋表现出多大的高兴,反倒是对她生活细节上的把控愈发的严格。
连宁如歌这个挡箭牌都不太好使了,她好几次想找借口溜出去都被周永锋看似商量实则说一就不能二的态度给驳了回来。
“姐姐,我现在都有点觉得爸爸那不是爱我,反而像是只想管着我,让我听话。”宁星晚偷偷躲在房间里,跟宁如歌打电话倾诉。
“你才反应过来?总算不是太笨。”电话那头的声音轻懒,全无半点意外。
宁星晚翻了个身,躺在床上仰头看着头顶繁复华丽的吊灯,声音有点飘:“可是为什么呢?他对周婷婷却那么好。姐姐你知道吗?周婷婷期中考试考了一千多名,可爸爸好像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这周六还要大张旗鼓的给她办生日party!”
想想上次她考了年级第二就被训斥了一顿,宁星晚就觉得心里的坎儿怎么都过不去。
电话那端似乎是顿了一下,好像在酝酿着怎么说:“……其实晚晚……周婷婷她……”
“姐姐我知道。”宁星晚侧过身子,随手拽过一个抱枕塞进怀里,小手无意识的揪着抱枕上的须须,看向窗外碧蓝的天空,“因为我是爸爸的亲生女儿,所以他对我的要求更加严格嘛,我都知道的……只是姐姐,我有时候竟然会好羡慕周婷婷……我只剩下爸爸了啊……”
电话那头被打断的宁如歌:“……”
周婷婷的生日宴会竟然比宁星晚想象的还要大张旗鼓。
周永锋似乎是想借着这次的生日宴会郑重的将这个“继女”介绍给大家,竟然邀请了不少政商名流家的太太小姐,还给周婷婷专门从巴黎订做了一条几百万的裙子做生日礼物,想让这个女儿当晚惊艳全场。
诚德不少学生也收到了请柬,平时在学校有头有脸的、讨论度高的以及各种二代们都没有幸免。
连严烈都拿到了一张请柬。
宁星晚盯着他手里泛着死亡芭比粉的请柬,惊讶的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为什么连你都有这个?!”
他好像根本就不认识周婷婷吧?
严烈指尖夹着散发着刺鼻香味的纸,皱着鼻子,脸上有点嫌弃:“我怎么知道,大概是……看我长得帅?”
“嘶——”宁星晚磨着细白的贝齿,抽了口气,像是不认识一样的觑他,“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自恋了?”
严烈随手将请柬仍在桌上,双手抱胸的身子往后靠,似笑非笑的看她:“那你说为什么?总不能是因为我穷吧?”
你没钱就没钱吧,这一副轻狂不羁,“老子没钱也是天下第一”的神情是怎么回事?
宁星晚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一旁的学习小组成员兼五千瓦的电灯泡侯川边给英语课本的插画涂颜色边插嘴:“还能为什么,烈哥现在可是诚德的当红炸子鸡!能请到他多有面子啊。周婷婷又不是你爸爸的亲生女儿,平时在学校却老打着你爸的名头招摇过市,多少有点名不正言不顺嘛。那还不得趁这次机会把咱们学校的风云人物请个遍啊,让大家都去看看她在你们家有多受宠。”
“……”
宁星晚发现自己还是对侯川同学多少有点误解:“原来你还会这么多成语啊。”
新晋“成语大王”侯川:“……小嫂子,你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偏?现在应该想想烈哥要不要去参加你们家的豪华晚宴,去看一下你那个继妹是怎么乌鸦占了喜鹊的窝的吧?”
……
他想说的应该是鸠占鹊巢吧?
宁星晚被叫了“小嫂子”,心情总算多云转晴,手肘撑着下巴,指尖一点一点的,看向正闭着眼假寐的人:“严烈,那你要去吗?”
严烈头靠着身后的墙壁,身子舒懒的伸展着,闻言掀了掀眼皮,视线清清散散的落在面前女孩的身上,就将人拢了一声。
他轻笑了一下,笑意却未达眼底,指尖慢悠悠的点着桌面,淡声:“去啊,为什么不去。我们家小喜鹊的窝都快被人占了,总得去看看是哪儿飞来的破鸟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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