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鲤交代了常路几句,就跟着瘦高少年匆匆去了他家。
他家在一条窄小潮湿的小巷子里,空气中弥漫着又臭又腥的味道,房间低矮,只有一间房,房里也十分简陋,一桌一椅,一张大一点的床旁挤着一张小床。
云娘就躺在大床上,盖着破烂的棉絮,脸色青白,胸膛没有起伏,像是没了生息。
棠鲤凑近了云娘,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
还有气,棠鲤的脸色稍微好看一些。
“找了大夫吗?”
“找了!”
“大夫怎么说的?”棠鲤问道。
“大夫说没法治!”少年的声音带上哭腔,满是绝望。
“找的哪个大夫?”
“妙医堂的李大夫!”
“快去把你爹叫回来。”棠鲤道。
少年点了点头,转身跑了。
棠鲤只通一些简单的医理,自然没法救人,她转身去寻了那一位遥水镇最有名的大夫——陈大夫。
棠鲤带着陈大夫到的时候,那瘦高少年也把他爹寻回来了。
那胡子邋遢的男人就躺在地上,一身酒气,像是一滩烂泥。少年正一脸不满地瞪着他父亲。
等看到棠鲤带着大夫来,暗淡的眼中闪耀着一丝光亮,将陈大夫迎了进去。
他知道陈大夫是遥水镇最有名的大夫,病人十分多,一般人请不到他上门诊治,有钱也不行。
陈大夫来了,娘是不是就有救了?
少年的心中升起小小的期待。
少年连忙接过了陈大夫身上的药箱。
陈大夫在床边坐下,对云娘进行了望闻问切。
那少年满怀期待地看着大夫。
陈大夫看完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棠掌柜,病人亏空太多,沉疴旧病,如今一朝爆发,老夫也是回天乏术了。”
陈大夫话音落,那少年的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棠鲤的眉头皱着,看着床上躺着的云娘,再看地上瘫软的少年,有些不忍。
“陈大夫,您那里年份最高的人参是多少年?”
“一百年。”陈大夫,猜到棠鲤的意图,“夫人,人参只能吊着一口气,不能治病啊。”
“先吊着吧,有一口气在就有希望。”棠鲤看着瘫坐在地的小少年,“小鬼,你跟着大夫去取人参。”
那孩子朝着棠鲤磕了一个头,跟着大夫去了。
棠鲤盯着地上瘫着的醉汉,眉头皱得紧紧的,心中的愤怒积聚着。
他的妻子都快死了,他居然还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棠鲤取下挂在墙上的勺子,舀了一勺的水,朝着醉汉的脸上泼去。
那醉汉睁开迷蒙的双眼,盯着棠鲤。
棠鲤在他脸上甩了两个巴掌,他才稍微清醒一些,眯着眼睛看向棠鲤。
棠鲤提着他的领子,把他扯到了门口,让他抬起头来,看向床上。
“看看这女人,这是与你生死与共、不离不弃的妻子,她现在就要死了!”
死?
男人看向床上的女人,脑子慢慢地转动着,消化着‘死’这个字。
“她是因为你才这样的,若不是因为你,她不到三十,正当壮年,可以生活的很好,不会有病痛,也不会这么苍老。就因为你整日喝酒,她为了操持这个家,身体亏空,不知道晕倒了多少次,现在她坚持不下去了。”
“我不太清楚你们的过去,但是你愿意跨越门第观念娶她,与她白头偕老,想来你也是爱她的。你爱她,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你受了打击,一蹶不振,但是为何要让你的家人跟着你受苦?她将为你而死,你满意了吗?”
那一字一句,砸在男人的心头,男人一个激灵,突然清醒了一些。
云娘要……死了吗?他要永远失去云娘了吗?
“云娘……云娘!”
男人朝着里面爬去,爬到床边。
“云娘!夫人!”
无论他怎么喊,那女人的眼睛都紧紧闭着,完全没有反应。
在极端的恐惧之下,男人终于清醒了过来。
这些年,他都做了什么?让他最心爱的妻子蹉跎成了这样!
他真是个混蛋!
男人猛地朝着自己甩巴掌。
“云娘,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云娘,我错了,你睁睁眼睛看看我好吗?云娘,你睁睁眼睛啊!”
过了一会儿,那小少年带着人参回来了,见到在他娘身边哭泣的人,愣了一下,眼中闪过怨愤,往前一把推开了他。
“你走开,离我娘远一些!都是你害死我娘!”
他像一只狼崽子一样护在他娘的面前,不肯他爹靠近。
棠鲤将少年带回来的人参,用菜刀切出一片,放进了云娘的口中,让云娘含着。
“夫人,现在该怎么办?”小少年看着棠鲤,问道。
他爹靠不了,这萍水相逢之人,反而成了他的依靠。
“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大夫,我去请他来看看。你就在家守着你娘,若是气息弱了,再给她含一片人参。”棠鲤道。
少年点了点头:“好。”
他说着又要朝着棠鲤磕头。
棠鲤挡住了他:“别磕了,我请他来看看,他不一定有办法……总得试试吧。你叫什么名字?”
“郑鼎。”
“好,郑鼎,等我回来。”
棠鲤出门去了。
郑鼎就守在他娘的身边,紧紧地盯着她,每过一会儿,就要去探探她的鼻息。
那邋遢的男人也不哭了,就在门口呆呆地坐着,盯着床上的人。
牛车太慢了,棠鲤不会骑马,于是去集市上雇了一辆马车,往李家村去。
不到一个时辰,她就到了李家村,停在药囊厂的门口。
棠鲤找到了苏大夫,简单说了一下事情,苏大夫匆匆收拾了自己的医药箱,就跟着棠鲤上了马车。
马车往回赶。
马车声‘咯吱咯吱’的,如人急切的心情一般。
在郑鼎的望眼欲穿之下,棠鲤带着大夫来了。
这几个时辰对郑鼎来说特别难熬,他生怕大夫还没到,他娘就坚持不住了。
见大夫来,郑鼎松了一口气,赶紧让开了位置。
苏大夫来到床前,先把了脉,脉象微弱,掀开眼皮看了看,瞳孔扩散,心下已经有了判断。
“病人的情况很紧急,我要赶紧给病人施针。”苏大夫道。
苏大夫打开了自己的医药箱,从里面取出一套银针,一字摆开。
他拿着银针,很熟练地在病人的脑部施针,棠鲤则帮着打下手。
郑鼎暗暗祈祷着,那邋遢男人则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
施针结束,苏大夫将针收了起来。
“大夫,我娘怎么样了?”郑鼎急切地问道。
“病人身体太虚,劳累过度,症状在脑,我已施针缓解,接下来就看病人能不能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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