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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宣王府没有长辈,陆琉离开后,乔氏念着闺女在宣王府冷清,便让她带着外孙多过来走动走动。
这日江妙带着胖儿子去了镇国公府。
乔氏瞅了瞅怀里白白胖胖的小外孙,看着闺女小脸瘦了一圈儿,登时柳眉紧蹙,心疼的念叨道:“你身边的丫鬟是怎么伺候人的?瞧瞧,才几日,便瘦了这么多。下回女婿回来瞧见了,该心疼坏了。”
江妙弯了弯唇,说道:“先前怀澈儿的时候本就胖了一大圈,女儿早就想瘦下来了。”
乔氏却说还是胖些好看,见闺女心不在焉的模样,晓得这平素恩爱的小夫妻忽然分开了,难免心里挂念,当下便安抚道:“女婿是做大事儿的人,你嫁过去之前,就该明白了。这回的事情虽然凶险,可你该信女婿的本事,肯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你这个当妻子的,能做的便是在夫君出门的事情,将阖府上下的事情处理好。”
道理江妙都是懂的。
江妙垂了垂眼,在宣王府,连个说贴己话的人都没有,这会儿在乔氏的面前,江妙也不再隐藏自己的情绪,小声道:“女儿知道的,只是……只是我有些想他。”
是呀,她很想很想他。
她从未这般牵肠挂肚过一个人。
一时乔氏也说不出话来,心道闺女总算是长大了,尝到了这种惦记人的滋味儿。
不过——
这小夫妻俩分开一段日子也好。她先前就是怕闺女对女婿给的疼爱享受得太过顺理成章,分开一段日子,倒是能静一静,能想着女婿的好,日后更能当个体贴贤惠的好妻子。
这厢乔氏和江妙说了一会儿话,薛今月就来寻江妙这小姑子说话了。
薛今月这圆圆的小脸儿,同江妙这尖尖下巴一比,更显得圆润了些。晓得小姑子同妹夫感情好,这刚分开的几日,心里肯定挂念着,当下便握着小姑子的小手安抚道:“瞧你这样,当真是爱惨了妹夫。不过妙妙你瞧瞧你,这会儿宣王不在府上,宣王府全有你一人当家,也算是过几日轻松悠闲的日子了……我倒是挺羡慕你的,自打我嫁了你二哥之后,他瞧着冷淡寡言的性子,可实际上却比我娘亲还爱管我。我生的笨,有些事情便稀里糊涂被他忽悠过去……”说着就如同深闺怨妇般长吁短叹自怨自艾一番,“若是你二哥能出趟门,我估计都要开心的放炮仗了……”
薛今月这没心没肺的一番话,倒是歪打正着的安抚了江妙即将要思念成疾的心。
她瞧着自家二嫂这张圆润的小脸,又朝着门槛处那颀长而立的清俊男子看去,弯着唇唤道:“二哥。”
薛今月一张小脸登时敛了笑,小心翼翼的往门槛处瞅了瞅,便心虚的错开眼。
待江承许离开之后,薛今月才懊恼道:“呀,妙妙你怎么不提醒我啊?”
语气又是着急又是后悔。
惹了这二表哥生气,她哪里会有好果子吃?
江妙无辜道:“我也是等你说完才看到的……”顿了顿,又问,“你真希望我二哥出门呢?”
薛今月红润的小脸儿扭捏了一阵,才诚实道:“我只是想安慰安慰你罢了。我……我哪里舍得啊?”说着,这娇媚的眉宇间染上了甜蜜之色。
心想:这个男人虽然霸道,仗着比她聪明爱欺负他,可她偏偏喜欢得不得了,就喜欢这么被他管着。
瞧着薛今月这副幸福的模样,江妙越发想念起陆琉的好来。这人在身边的时候还没感觉,不在身边了,便会时不时想起他的点点滴滴来。
江妙笑道:“既是如此,你赶紧去找二哥吧。”
薛今月也明白这个理,这男人素来爱计较,若是她去晚了,到时候遭罪的还是她呢。
一时薛今月没有多少犹豫,不好意思的朝着江妙眨眨大眼睛,道:“那……我先去找二表哥,待会儿再回来同你说话。”
江妙应下,看着她起身出去。
等薛今月走后,江妙才去院子里走了走。镇国公府的院子里,种满了各色菊花,她娘亲是个爱花之人,虽独独偏爱牡丹,可对花草的打理已经养成了习惯,这菊花也照顾的极好。这会儿这菊花竞相开放,花团锦簇,好不热闹。
待江妙静静赏花之时,才远远瞧见那花丛中,一个穿着浅杏色褙子的女子,如孩童般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捧菊花。
待看清那女子的清秀姣好的面容时,江妙心下是极惊讶的。
是谢姨娘。
她自然听说了,那日谢姨娘看到谢茵的尸首后,双眼一闭便晕了过去,加上之前江三爷和谢茵早早便有了首尾,谢茵又被陆行舟休弃,而她那心心念念想见的侄儿,都是江三爷的亲骨肉……
谢姨娘本就是个身娇体弱之人,这么一打击,便被刺激的脑子有些不正常,就成了如今这副痴傻呆憨的模样。
跟着谢姨娘身边的,是伺候她多年的贴身丫鬟青芽。青芽面上对谢姨娘恭敬,心里多多少少还是存住气的,如今谢姨娘变得疯疯癫癫,再也不是昔日那个弱柳扶风惹人怜的女子,伺候这位主子,青芽觉着没有盼头,便时不时将气撒在她的身上。
譬如眼下,青芽瞧着谢姨娘摘了好些名贵的菊花,便立马将她手里的菊花夺了过来,厉声呵斥道:“这些花儿都是国公夫人精心照料的,如今瞧瞧,竟被你弄成这副模样,若是被国公夫人知道了,还不知要如何的生气呢……说了别摘你还摘!仗着自己痴傻还以为别人能同情你!”说到后面,这嗓音倒是略大了几分,颇有一番主子的威严。
青芽护住那盆墨菊,因力略微重了些,那谢姨娘竟一屁.股栽在地上,而后脸儿一愣,之后便如孩子般没有章法的哭了起来。
青芽担心将动静闹大了,到时候自己吃不了兜着走,立马弯腰将谢姨娘的嘴巴捂住,低声严厉道:“别哭了,若是再哭,小心我用针扎你。”
谢姨娘到底是个主子,青芽不敢将她身上弄出伤来,即便说是她自个儿不小心磕着绊着的,说来说去也是她这个贴身丫鬟照顾不周。是以便想出了这个法子——若是用针扎,那细小的针孔,是断断看不出来的。
谢姨娘呜咽一声,当下便止住了哭声,那卷翘的眼睫上带着将落未落的泪珠子,还当真有几分之前楚楚可人的模样。
这一幕,偏生落在了刚回府的江承寒身上。
江承寒的爆脾气随了江三爷,立马上前冲着青芽道:“你在做什么?”
青芽一瞧这位七公子,忙道:“谢姨娘摘了国公夫人养得花,奴婢劝姨娘别摘,可她不听——”
未等青芽解释完,江承寒眉头一拧,就一脚踹在了青芽的心窝子上,直接将她踹到了草丛中,而后一把拉起坐在地上的谢姨娘,将谢姨娘护在身侧,问道:“娘,可有哪里受伤了?”
谢姨娘瞅瞅江承寒的脸,呆呆的看了许久,才笑了笑,一双眼睛干净清澈如出生孩童,喃喃道:“寒,寒儿。”
谢姨娘跟了江三爷二十载,只生了江承寒一个儿子。这江承寒的性子随了江三爷,是个风流爱胡闹的,可谢姨娘出事之后,这平日不懂事的江承寒,却迅速成长,不在意那些闲言碎语,安心照顾这个疯疯癫癫的娘亲。
谢姨娘不认人,即便是那朝夕相处的江三爷,见着他也会失控的尖叫起来,江三爷对谢姨娘的感情,本就走到了尽头,如今瞧着她成了这副模样,哪里还会如从前那般宠爱他?而江承寒的悉心照顾,倒是令谢姨娘难得肯同他亲近,也能叫出他的名字来。
江承寒听了很开心,牵着自家娘亲的手,便要回清雎院。
恰巧遇见了江妙。
江妙看了江承寒身旁痴傻的谢姨娘一眼,再看自己这位七堂兄的时候,才发现他当真变得成熟了些,立马客气的叫了一声:“七哥。”
江承寒点头。他知道这些事情,同这位堂妹有关,可真要追究,最该追究的人,是他的亲爹和亲姨母,至于那养在别院里的弟弟,江承寒也是见过一回的……他实在是恨不起来。
江承寒道:“妙妙,瞧你近日瘦了些,可要好生照顾自己。”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谢姨娘,说道,“我先带我娘回去,下回见着再同你好好说说话。”
江妙见他对自己没有半丝恨意,言语间,对她是一如往常的关切,点头道:“嗯。七哥去忙吧。”
江承寒领着谢姨娘回去。
谢姨娘歪着脑袋看着江妙的脸,冲着她笑了笑,而后将手里的花递给了她,道:“花,花,给……”
江妙冲着她笑了笑,从她手里将花接过,说道:“谢谢。”
谢姨娘笑了笑,开心的模样,仿佛是个刚刚交了好朋友的孩子,之后便转过脑袋,乖巧的跟着江承寒回自己院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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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薛今月听了小姑子的话,便提着裙摆追了上去。而她那脾气不大好的夫君,分明生得一双大长腿,走得却并不快。
便是薛今月再愚笨,相处了这么久,也明白这是他刻意再等她呢。
薛今月笑了笑,小跑了几步,才气喘吁吁追到江承许的身旁,一把抱住他的手臂道:“二表哥……”
男人仿佛没听见似的,径自往前走。
薛今月觉着自己仿佛被他拖着走一般,跟了一段路,有些累了,才委屈道:“方才那话,我只是想安慰妙妙罢了,不是我的真心话……”说着便撅了撅嘴,“若是你出远门,我肯定会很想你的。”
江承许这才停了脚步,侧过头看这个被自己养得珠圆玉润的妻子。
晓得这顺毛的方向顺对了,薛今月眼睛一亮,扬起小脸继续道:“很想很想你。”
江承许虽然没说话,可稍稍舒缓的眉宇,还是昭示了他的好心情,当下便捏着娇妻的手,道:“这回先饶了你。”
薛今月乖乖巧巧的配合道:“多谢夫君。”
江承许又拉着妻子问了一些关于妹妹的,也晓得前方战事棘手,他这位妹夫怕是不会这么快回来。想着自己的妹妹,江承许还当真有些担忧。想到此处,江承许也就愈发珍惜起这个近在身前乖巧听话的小妻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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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妙毕竟是出嫁的姑娘,而且还是宣王府的堂堂王妃,近段日子经常回娘家也就算了,若是再频频留夜可就不好了。
加之两日后便是宣王府陆芃芃出嫁的日子,江妙这个当婶婶的,也得跟着张罗张罗。
至于怀里这小家伙,也是个聪慧的。先前陆琉这个爹爹日日都亲自照顾他,小家伙有时候虽然不给爹爹面子,可还是很喜欢爹爹的。这会儿好些日子没见着面,小家伙仿佛从娘亲的眉眼间看出些许端倪来,变得乖乖巧巧的,让江妙省了不少的心。
陆琉在身边的时候,江妙晚上同陆琉一道睡,小家伙睡自己的房间,由奶娘和丫鬟嬷嬷们照顾;陆琉离开后,江妙晚上怕寂寞,便同小家伙睡,每当看着小家伙这张酷似陆琉的小脸,还有那些随了陆琉的小习惯,江妙便庆幸,有个孩子在身边真好。
还有儿子陪她一起等呢。
一听三婶婶回来了,待嫁的陆芃芃便去了玉磐院,紧张兮兮的拉着江妙说了一会儿话。
陆芃芃要嫁的那位褚六公子,江妙瞧着也是极满意的,且褚家人个个性子爽快,没有比这门亲事更妥帖的了,当下便说道:“先前褚夫人便同我说过,褚家没闺女,你若是嫁了过去,她定然会将你当亲闺女疼爱。夫家最令人担忧的便是婆婆和小姑子是否好相与,婆婆这边你放心了,这小姑子也没有,且褚六公子待你好,这般急着娶你,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陆芃芃羞赧的点了点头,也明白自己心里其实是欣喜多过于害怕的。
这么一来,两日后,陆芃芃便上了花轿,吹吹打打被抬到了褚家。
江妙瞧着田氏不舍,那年幼木讷的平哥儿也是眼泪汪汪舍不得姐姐,又好生安抚了一番。
去褚家吃喜酒的这一晚,江妙因怀里的小家伙贪睡,索性早些回去了。
出门的时候,倒是遇见了许久未见的霍砚。
霍砚年纪轻轻,如今倒是稳重了些,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瞧见她便会脸红的邻家哥哥。这会儿恰巧遇见,霍砚姿态从容的过去打招呼,看了一眼江妙怀里抿着小嘴睡得舒舒服服的小家伙,微微一笑道:“生得和宣王真像。”
江妙笑笑。可不是嘛?
但凡是见过陆琉的,瞧着这个小家伙,便能一眼认出他是陆琉的儿子来。江妙笑了笑,先前她听霍璇说,霍砚也是好事将近,要娶的是荣国公府的荣七姑娘,也算是珠联璧合的一桩好姻缘。
江妙笑道:“嗯,就是性子比他爹爹活泼了些。”
霍砚是看着她长大的。
从一个粉转玉琢的小女娃,长成娉娉袅袅的大姑娘,然后嫁人生子……可惜这个他爱慕的姑娘,最终嫁的不是自己,不然,如今她怀里的这个,兴许是模样生得同他有些相似的小男娃了。霍砚笑了笑,觉得自己当真有些不厚道,人家都嫁人这么久了,他还惦记着做什么?
霍砚道:“晚上有些凉,你赶紧上马车吧?小孩子可不能吹风。”
霍砚终究还是如昔日那般,是个体贴又细心的,江妙从善如流,朝着霍砚微微颔首,而后小心翼翼跑着怀里的小家伙上马车。
只是这小家伙仿佛是睡饱了,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醒了过来,一醒来便挥舞着小胖手,要抱娘亲的脖子。江妙没辙,小心翼翼的将他竖着抱起,让小家伙靠在她的肩头。
霍砚就站在原地。
见着小家伙肉嘟嘟的小脸儿朝着自己,看到自己了,黑漆漆的大眼睛顿了顿,然后冲着他咧唇笑了笑。
“……呀呀呀。”
当真是个活泼又招人喜欢的小家伙。霍砚如是想着,嘴角也忍不住缓缓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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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芃芃出嫁之后,宣王府倒是越发冷清了些。不过江妙也从一开始的不适应,渐渐适应了陆琉不在身边的日子,反正还有个淘气的小家伙需要她照顾,江妙一颗心系在小家伙的身上,日子过得也算是充实。
而那五岁的平哥儿,江妙念他同陆芃芃这个姐姐关系好,怕姐姐出嫁了,这小男娃寂寞,便时常叫他过来和胖儿子一起玩。
她这胖儿子招人喜欢,平哥儿虽然生来迟钝了些,却是个善良老实的孩子,同这位小堂弟玩得倒是开心。
腊月中旬的时候,江妙收到了陆琉的来信。一个多月来,她心里时时挂念着他,这回收到信,本就不长的信,硬是生生看了半个时辰。
今年过年,他怕是回不来了。
这是江妙早就想到的事情,可确定下来,心下难免有些遗憾。她嫁给陆琉的头一年,因陆琉染上时疫,倒是没好好过年,如今第二个年头了,好不容易可以和爹娘团聚,他却去领兵打仗了。
不过看着这信上,陆琉告知她自己一些安好,又啰啰嗦嗦的朝着她叮嘱了一番,江妙便可以想象他在那边牵挂着她的模样。
江妙笑了笑,看完了信,便让宝巾磨了磨,给陆琉写了一封信,连夜送了出去。
因收到了陆琉的来信,江妙的心情好了些,晚上唱着童谣哄着小家伙入睡,自个儿是兴奋了好一阵子,才酣然睡去。
哪知次日,宫里却发生了大事儿。
江妙闻声进了皇宫,直奔坤和宫而去,便见那霍璇面容憔悴,仿佛是一夜未眠的样子。江妙知晓霍璇是个极爱惜自己身子的,心下便担忧道:“璇姐姐,怎么了?”
霍璇将江妙当真亲姐妹般,素来是无话不说的,真要论起来,关系比堂姐霍薇还要更亲密些。她瞧着江妙,也没瞒着,说道:“是皇上的事儿。”
江妙也依稀听到了一些。仿佛是同庄太妃有关的,只是具体是什么,倒也不清楚。
霍璇说道:“皇上自幼丧母,因庄妃同荣妃亲如姐妹,且庄妃又是个没有子嗣的,皇上和长公主才养在了庄妃的膝下。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关系就算不是亲母子,也胜似亲母子了。可昨儿才知,但年荣妃同先皇生出嫌隙,是庄妃从中作梗,而荣妃无端端染上瘟疫,也是因为庄妃……”
江妙有些怔住了。
这意思便是说,荣妃是庄太妃害死的。
她自然晓得,这景惠帝有些方面同陆琉有些像,特别是对身边的人,就是因为他自小没了娘亲,所以格外孝顺庄太妃,也更珍惜身边人的感情。这后宫之中的人皆知,那太后是个不好惹的,可这位庄太妃,却是更加惹不起的。
能在后宫过得如鱼得水的,那庄太妃又岂会像面上看起来那般温婉娴静、平易近人?
江妙问道:“那皇上呢?”
提起景惠帝,霍璇便道:“自昨晚起,便将自己关在御书房,谁也不让进。我去瞧过了,也不让我进去。”
说不许进,还真不进去了吗?
江妙固然不喜欢景惠帝,却明白景惠帝对霍璇是动了真感情的,这个时候,景惠帝是最需要她的。江妙立马握着霍璇的手,说道:“璇姐姐,你是皇上心里最在意的人,这会儿你坐在这里担忧也没用,还是进去瞧瞧他吧。他是一国之君,有些时候不能由着性子来,你去劝劝他,安慰安慰他,比谁都管用。”
霍璇登时如醍醐灌顶一般,心叹自己当真是糊涂了。这贤惠大度的皇后当惯了,便事事遵循他的意思,半分不敢违背……霍璇看着江妙,说道:“好,我这就过去。”
江妙笑笑,点头道:“去吧。即便他还没走到你的心里,可终究是你的夫君,有什么事情,是夫妻同心还扛不过去的?”
霍璇是个做事直接的,听了她的话,便直奔御书房。瞧着霍璇的背影,江妙当真有些羡慕……
夫妻同心,其实她又何尝不想和陆琉夫妻同心,陪他披荆斩棘、共度难关呢?
她这般劝着霍璇去安慰景惠帝,希望景惠帝早日振作,除却她同霍璇的关系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她的夫君辛辛苦苦替这位年轻帝王打江山,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他坐稳皇位,当一个明君。
陆琉的心愿,便是她的心愿。
她不想陆琉的心血白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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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璇急急忙忙进了御书房,因她是皇后,外头的侍卫也拿她没辙。再说了,到了这份上儿,皇后能进去是最好不过了,毕竟他们当奴才的听了皇上的旨意这么守着,若是里面皇上出了什么事儿,他们也是担待不起的。便是意思意思拦了拦,就让她进去了。
霍璇行色匆匆,进了御书房,便四处逡视一番,乍一看倒是没看到景惠帝的声音,还是细细找了找,才在那书御案后的角落里,看到穿着一袭明黄色龙袍的景惠帝,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在地上。
霍璇登时心头一紧,缓步过去,不像昔日那般恭敬,只蹲了下去,同他平视,开口道:“皇上?”
景惠帝的脑袋原是低着的,听到了声响,才慢慢抬起了脑袋,看了霍璇一眼。景惠帝也是一宿未睡,眼底布满了血丝,声音也有些沙哑,表情却还算温和,启唇道:“你来了……”
这哪是昔日意气风发的年轻帝王?
即便没有男女之情,可二人也是朝夕相处,共同孕育了一个可爱的孩子的,心里头,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情的。霍璇伸手握着他搁在膝上的双手,这御书房因为一夜不许人进去,里面炭火早就灭了,这大冬天的,就这般坐在地上,身子早就变得冰冷。而景惠帝身上只穿了一身龙袍,连厚实点的外套都没披。
霍璇立马将自己身上金丝绣凤凰的斗篷解了下来,胡乱的披在景惠帝的身上,到底是已经当了娘亲的人,照顾起人来,还是挺熟练的。却不知霍璇这小小的举止,令景惠帝忍不住伸出了手,将这位相敬如宾的妻子拥到了怀里,颤着声儿道:“阿璇,一辈子都不要离开朕,好不好?”
霍璇没多想,说道:“好。”这倒是她的心里话,起初她对景惠帝存着厌恶,连他碰一下自己,都觉得恶心。可她心里却早已明白,这辈子不可能离开这座皇宫。霍璇又道,“皇上,地上凉,咱们先起来,好不好?”
这语气,像哄小孩子似的,也是霍璇从未对他有过的。
霍璇见他没出声,便自顾自扶他起来。只是景惠帝坐了太久,这四肢早就麻木了,高大的身躯踉跄的一下,便直直压在了她的身上。霍璇深吸了一口气,才将他扶着坐在了柔软的龙椅之上。
景惠帝却当真像个孩子似的,半刻都不肯离开她。平日里他对她小心翼翼,每行一步便会细细打量她的脸色,如今却是由着自己的性子,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抱着这个柔软馨香的娇躯,任性的不肯松手。
景惠帝道:“先前朕总是觉得,就算自幼丧母,可我好歹还有个疼爱我的母妃。母妃待我很好,皇姐也一直护着我,四岁那年,朕又同堂兄成了好兄弟。你兴许不知道,朕的这位堂兄,素来没将人放在眼里,即便朕是皇子,他也不会主动和我玩儿。朕那个时候,被父皇和母妃护着,又有个自小护短的皇姐,哪里遇到过这般性子冷淡之人?朕便想法子黏着他,和他说话,他不理不睬,可朕就是不服输,想着一定要和他成为好朋友……直到那一回随父皇一同去西山狩猎,朕和他一道在林中,和众人走散了。朕害怕极了,生怕会被林中的野兽吃掉,可这个比朕只大上几岁的堂兄,却是一如既往的淡定……这回之后,朕越发的钦佩他,想着自己也该同他一样,成为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汉大丈夫。”
说着,他看了看怀里静静听他说话的妻子,继续道,“……堂兄性子冷淡,可朕知道,他待身边的人是很好的。朕同他成了朋友之后,借着父皇去宣王府的一回,缠着堂兄一起溜出府去。只是朕什么都不懂,连累堂兄和朕一道被一群乞丐抢了身上值钱的东西,还被揍了一顿。朕想逞强,替他挡了几拳。堂兄再厉害也是个孩子,比朕伤得重些,可最后还是他背着朕回了宣王府……最后,父皇抱着朕心疼了一番,带回宫养伤,而朕的堂兄,身上带着伤,却又被他爹爹打了一顿。”
想起这些事情,景惠帝便觉得,这些事情仿佛还在昨日一般。
他道:“现在想起来,朕除了时常给他惹麻烦,压根儿没替他做过什么。阿璇,朕想你心里眼里都是朕,所以看到你打从心底里佩服堂兄,朕心里就不是滋味儿……朕嫉妒他,也想证明给你看,他能做到的,朕一样都能做到,总有一日,你也会想佩服堂兄那样佩服朕……可是如今,竟连母妃都是恨着朕的,皇姐也因为堂兄的事情,同朕闹得不愉快……阿璇,朕真的以为,自己一无所有了。”
霍璇听了,也是眼眶泛酸,捧着他的脸,说道:“这会儿臣妾过来,是听了妙妙的劝。臣妾一直敬着皇上,不敢违背皇上的命令。只是妙妙说得对,咱们夫妻一心,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扛过去的。太妃没将你当成儿子,心里恨着你,可如今你有臣妾,有宸儿……长公主对你失望,可心里还是在意你的,宣王和薛驸马正在同北燕国殊死奋战,替皇上守着大梁的边疆,皇上切莫让他们失望了。”
景惠帝翕了翕唇,欲言又止道:“阿璇,那你呢?你恨朕吗?”
霍璇没急着回答,目光直视景惠帝,说道:“是臣妾心里有一道过不去的坎,可却是不恨你的。皇上对臣妾上心,只是因为臣妾愿意替你舍命。可有些事情,臣妾也瞒着你,臣妾也算计过你,也计较过一些事情……而如今那些事情都过去了,臣妾想要的,只是宸儿能够开开心心的长大成人,还有……”
她看着面前这个愿意在她面前暴露所有弱点的男人,微笑道,“臣妾希望皇上能当一个好皇帝,不要让在意皇上的人失望。这是长公主希望的,宣王希望的,也是臣妾希望的。”
景惠帝笑了笑,孩子气的急急握着妻子的手,眼眶泛着泪道:“好,朕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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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江妙坐在坤和宫,着急的等着御书房那里的消息,待听得霍璇身旁的宮婢传来好消息,江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江妙等着霍璇回来,未料等来的,却是霍璇和景惠帝帝后二人。
江妙屈膝行礼,景惠帝忙道:“这儿没什么外人,堂嫂不必多礼。”
如此,江妙还是做到礼数周到。
见着江妙,景惠帝有些心虚,保证道:“堂嫂放心,这是朕最后一回让堂兄替朕涉险。”
这便是江妙最希望听到的答案了。看着面前这个释怀的年轻帝王,江妙没说一些客套话,毕竟心里是存着一些小自私的,当妻子的,哪里希望自己的夫君经历这种危险的事情?当下便再次屈膝道:“多谢皇上。”
景惠帝见江妙大方,没计较他之前的小性子,心里也是释怀了不少。想着自己那位劳碌了这么多年的堂兄,好不容易有了妻儿过起安慰日子的时候,他却不要脸的让他代替自己涉陷,当真觉得自己当时太过混账。
景惠帝暗暗懊恼。
待景惠帝想着等陆琉回来,该如何同他说话,又想着要怎么样才能让打小护着自己的皇姐消气时,前线那边却传来了消息。
军营遭遇北燕国士兵偷袭,宣王陆琉中毒箭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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