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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皎有些愣住,待听到世子爷又重复了一遍,这才慢吞吞走了过去。她不晓得世子爷叫她做什么,可主子有差遣,她这当下人的只有顺从的份儿。她刚定住,又听得世子爷道:“坐下吧。”
坐下?
阿皎眸含诧异看了看身侧的紫檀镶理石靠背椅,有些不大确定,遂又抬眼看了看面前的男子。世子爷生得宽肩窄腰,高大颀长,比她足足高出一个头有余,加之这一身气度,越发让她显得有些局促。阿皎战战兢兢坐了下来,又见世子爷也顺势坐到了她的对面,然后伸手将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分别放到两边的棋篓中。
瞧这架势,阿皎霎时明白世子爷唤她做什么。
可阿皎仍是疑惑——
前一刻还对六姑娘下了逐客令,怎么这会儿又想着下棋来了?而且……她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丫鬟,万一不会下棋怎么办?只是——她的确会下棋,可这事儿世子爷是不知道的呀。阿皎越想越觉得奇怪,稍稍抬睫,目光落在世子爷的一双大手上。阿皎觉得,自己身为丫鬟,哪能这么坐着,任由世子爷收棋子的道理?
阿皎忙伸手去帮。
正在收棋子的萧珩动作一顿,朝着阿皎看了一眼。
阿皎这会儿不敢说话,只安安静静收着棋子。不过棋盘就这么一点儿大,她生怕一不小心会碰到世子爷的手。
收完了棋子。阿皎抬眼,见世子爷正在看自己,一时紧张,翕了翕唇正欲说话,却听得世子爷开了口:“可会下棋?”
果真是要与她对弈呢。
阿皎晓得,倘若这会儿自己说不会,恐怕会扫了世子爷的兴。她刚来寄堂轩,若是眼下就惹得世子爷不开心了,以后估计也没好日子过。阿皎点了点头,道:“奴婢……略懂一二。”她的棋艺比之一般人自然要胜出许多,可世子爷哪里是一般人啊?六姑娘棋艺也算是出类拔萃的,在世子爷的面前也是不堪一击,更别说是她了。
萧珩嗯了一声,对着阿皎道:“落子吧。”
他不嫌弃,阿皎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阿皎执着手中冰凉的玉质白子,心道这世子爷屋子里每样东西都是价值不菲的,就连着棋盘棋子也是她摸过最好的。阿皎没有再多想,轻轻落子,白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令她忍不住弯了弯唇,使得原是紧绷的情绪也渐渐松懈了下来。
阿皎自问棋艺比不上世子爷,可也晓得尽力而为,挖空心思下好每一步。可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世子爷只守不攻,落子形势温和,对她好像刻意放水似的。如此一来,她便占了上风。她不敢吭声,不晓得这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心里头在想什么,只安安静静继续落子。
萧珩落子,语气随意的问道:“几岁了?”
阿皎没有想到世子爷会主动和她聊天儿,因为她晓得世子爷是个沉默寡言之人,譬如方才和六姑娘对弈的时候,也是一声不吭的。
阿皎答道:“快十四了。”
如今已是冬天,等过了年,她就十四了。在大齐,姑娘家十四岁就可以及笄嫁人了。只是这些事儿她倒是不敢奢望的,只盼着二十岁的时候能够出府。
听了阿皎的回答,萧珩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姑娘。见她生得一张巴掌大小的脸颊,肌肤粉嫩,眉眼乌浓,模样是说不出的明媚精致。面颊稚嫩,的确还小。
他二十五,可她却未满十四。
萧珩眸色一沉,觉得有些可笑。
萧珩又落一子,继续问道:“何时进的府?”
阿皎原先还以为世子爷是因为无聊随便问了一句,可眼下问着这么清楚,她便有些怀疑了。阿皎执着棋子看了面前的萧珩一眼,答道:“三年前……”她见世子爷目光直直看着自己,眸色黑得吓人,顿时想到了什么,一字一句道,“景和三年,十一月初七。”
景和三年,十一月初七。萧珩唇角一弯,没说话,只“啪嗒”一声落了子。
他是景和三年,十一月初六离开晏城的。
阿皎不晓得世子爷问这些做什么,可问了这两个问题之后,却见世子爷就一声不响,只继续与她对弈了。阿皎顿时松了一口气,生怕自己的回答令他不开心了。如今见他安安静静和她下棋,她也不用再担忧。可不得不说,世子爷的心情果真是阴晴不定,之前明明刻意让着她的,眼下问完话,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步步紧逼,一下子杀的她片甲不留。
丢盔弃甲,惨败。阿皎欲哭无泪。
她晓得自己会输,却没想到自己会输得这么惨。毕竟是小姑娘,输得这么惨,这会儿阿皎哪里敢抬头去看他啊?阿皎想着,之前世子爷和六姑娘对弈,至少还下了两刻钟,六姑娘还娇气嚷嚷着世子爷不留情面……眼下她和世子爷这盘棋,可是连一刻钟都不到啊。
这原是引以为傲的棋艺,让阿皎顿时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阿皎自愧棋艺不精,一时耳根子烫得厉害。萧珩则是像个没事人一般,姿态从容的将棋子放入棋篓中,丝毫不觉得对一个小姑娘下如此狠手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他看着小姑娘烧得通红的耳垂,小巧莹润的耳垂,红彤彤的,不过耳垂处却是干干净净,连耳坠都没有戴。萧珩的眸色突然柔了柔。
阿皎见世子爷似是在看她的耳朵,一时有些奇怪。而后才红着脸道:“奴婢棋艺不精,让世子爷笑话了。”
萧珩倒是没有半分嫌弃的意思,只淡淡收回目光。
阿皎不知世子爷心里头想什么,只觉得这会儿自己如坐针毡,待世子爷终于开了口让她退下的时候,阿皎才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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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皎回了寄堂轩的下人房。
一进屋子便瞧见玲珑正满脸怒意。玲珑想说什么,可一旁的锦瑟却将她拉住,似是低声劝着。阿皎拧了拧眉,觉得这寄堂轩的日子恐怕正不好过。头一日就这般,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她虽然快十四了,却也在国公府待了足足三年,自然也不愚笨无知,府中的一些腌臜事,她也是听过不少的。
她一直记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锦瑟安抚着玲珑,却下意识的朝着阿皎看了一眼。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阿皎模样生得的确太好。虽然身上穿得是府中丫鬟一样的浅绿色小袄,可裸|露出来的肌肤却是欺霜赛雪,嫩如凝脂,胸前微微耸起,身段玲珑,足以想象里头是何等曼妙的春光。她不像玲珑这般沉不住气,可心里也有些担忧。世子爷是个不喜女色之人,今日她和玲珑去身边伺候,立马就被打发回来了,可偏偏这阿皎却在屋子里待了这么久。
六姑娘走后,屋里只余下她和世子爷二人,也不晓得两人做了些什么事。
之前国公夫人将她和玲珑调回来寄堂轩伺候世子爷的时候,她心里是说不出的欢喜,可她晓得国公夫人喜欢大方得体的,所以就算再怎么欢喜心里也是忍着的。她和玲珑二人,她有把握胜过玲珑,而眼下多了这个阿皎,却是个棘手的对手。
阿皎也不会自讨没趣的热脸贴冷屁|股,只坐在自己的榻上开始绣未绣完的荷包,安安静静的,一言不发。说来也奇怪,她们三人来了寄堂轩,可世子爷却好像一点儿都不想差遣似的,三人简直闲得发慌。
直到晚上,如意过来,指名让阿皎去给世子爷守夜。
这下阿皎便开始担忧了。
按理说,大户人家的公子,多得是丫鬟守夜的。只是阖府上下都晓得世子爷喜欢安静,平日里就不喜欢同人接触,更别提睡觉的时候了,所以从未有守夜的丫鬟。这么来一出,阿皎就想起白日国公夫人对她说得话了。
——世子爷不会真的打算拿她开荤吧?
她还想二十岁的时候,攒够银子赎身回家,可若是成了世子爷的通房,那她以后还怎么嫁人啊?阿皎心里发愁,不过如意催得紧,她也不敢有所怠慢,赶紧过去。
一进世子爷的卧房,就迎面而来一个青衣小厮,正是世子爷身边的竹笙。他对着阿皎客客气气道:“阿皎姑娘可算来了,世子爷正在沐浴呢……”说着又交代了一些话,末了则道了一句,“麻烦阿皎姑娘好生伺候世子爷。”
阿皎木木的应了一声。
她听着净室里头传来的水声,一时犹豫要不要进去伺候。她没伺候过男人沐浴,可府中的几位公子,沐浴的时候都有丫鬟伺候着的。阿皎想了想,便故作淡然问道:“世子爷,需要奴婢进来吗?”
阿皎一时心跳如鼓,待听到里头水声一顿,之后道了一声“不必了”,这才长吁一口气。
她安静的在外头等着,脑袋都有些闷闷的,一时间也胡思乱想了很多。不得不说,世子爷的确是靖国公府几位公子中模样生得最好的,阿皎顿时想起那双修长好看的大手,这才弯了弯唇。
良久,听得里头的水声渐消,阿皎立刻打起精神。
她抬眼,看着世子爷穿着一身白色寝衣,一头墨发披散着,有些湿哒哒的。阿皎不敢多看,不过这个时候也知道该娶拿巾子替世子爷擦头发。阿皎忙拿了巾子过去,正打算伺候世子爷擦头发,却听得世子爷道:“不用了,你出去歇息吧。”
歇息?阿皎有些愣住。
萧珩看着小姑娘呆愣的样子,道:“有事会叫你。”
这下阿皎是明白了。世子爷不喜欢让人近身,所以才不想让她伺候。不过这样恰恰合了她的意。阿皎行礼退下,缓步走到外间。
不过她也不敢真的歇息。毕竟里边儿主子还有动静,哪有她这个守夜丫鬟先睡的道理?外头点着罩灯,阿皎干脆拿起快要绣好的荷包做起绣活儿来。
等到里头差不多没什么动静了,阿皎才打了个哈欠上榻睡觉。
眼下已是初冬,这天儿可是越来越冷了。她素来怕冷,比起下人房,这世子爷的屋子暖和多了。今日世子爷没有让她伺候的意思,可阿皎一想到国公夫人那儿就有些烦恼。国公夫人给了她那本小册子,只是她一个姑娘家哪敢看啊?亏得世子爷是个正人君子,一点儿都没有那方面的意思。阿皎长嘘一口气,心里头琢磨着,若是日后国公夫人问起来她该怎么说。
这么一想,阿皎很快就睡着了。
二更已过,里头的萧珩则是辗转难安。他穿了鞋下榻,走到外间看着窝在榻上缩成一团的小姑娘,一时有些挪不开眼。她怕冷,一到冬天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晚上尤是。
萧珩的目光落在枕头旁的荷包上,荷包上头绣着精致的兰花,她的针线活一向好。他顿了顿,又去看她的脸。
瞧着小姑娘眉头紧蹙,萧珩也敛了眉,忙伸手去抚平。指腹温热细腻的触感,让萧珩忍不住颤了颤手,他一下一下抚着,可小姑娘却是倔强的拧着眉。这么小的年纪,连睡梦中都有心事。
想到了什么,萧珩将手伸向她的耳垂。
修长的手指轻轻揉着她的白皙耳垂,一双黑眸注视着她的脸,见她终于眉头舒展,唇角缓缓上扬。小姑娘露出了微笑,嘤咛一声,娇声喃喃道:“……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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