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钱唐江口的潮水特别大,滚滚浊浪形成一堵黄白色的水墙,由远及近,潮头越来越高,甚是壮观。沈法兴站在船头上,失神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巨浪,忽然苦涩地一笑,转头对着身后的杜伏威道:“说来好笑,本王乃湖州武康人,在前朝还担任过吴郡太守一职,钱唐明明近在咫尺,本王却第一次看到闻名天下的钱唐大潮。”
杜伏威皱眉淡道:“没什么好笑的,某家二十岁之前还是处男呢,长了那玩儿二十年才第一次用。”
沈法兴不禁哭笑不得,摇头道:“你这话无趣得很。”
辅公佑狞声道:“废话少说,老子现在只对你的脑袋感兴趣。”
沈法兴叹了口气问道:“本王的首级在高长卿哪里价值几何?”
辅公佑舔了舔嘴唇道:“老子不知道,但想来应该值不少功劳,沈法兴,反正你都要死了,爽快点自己抹了脖子吧,也省得老子动手了。”
沈法兴忽然诡笑起来,指着辅公佑道:“你的面相不好,是个无福之人,日后的下场不会比本王好。”
辅公佑愕了一下,继而狞声道:“死到临头还诅咒老子,你真的活得不耐烦了。”
辅公佑说完便提刀纵身跃上沈法兴所在的船,神色狰狞地向着沈法兴逼近,他正因为生得丑陋,小时候经常被同龄人嘲笑,一直很是自卑,后来渐渐发展成另一个极端,养成了阴沉狠辣的性格,正因为好勇斗狠,脸上挨了一刀,留下一道可怖的疤痕,从左眼眉横贯鼻梁至右目泪堂,相貌便更加丑陋凶恶了。
所以辅公佑最恨别人说他丑,又或者面相不好,沈法兴这是触了他的逆鳞啊,更何况沈法兴还诅咒他不得好死!
辅公佑盯着沈法兴的脖子一步步逼近,嘿嘿地狞笑着:“老子保证放干你体内的血之前,你不会断气!”
沈法兴哈哈一笑道:“你办不到的。”
“那就试试好了。”辅公佑的神色更加狰狞了,脸上那道疤痕由于充血而红得发紫,平添了几分凶残。
杜伏威皱了皱眉,也纵身跃上了沈法兴所在的小船,虽然他不认为沈法兴打得过辅公佑,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上了船。
沈法兴眼见杜伏威上了船,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狞意。杜伏威顿时心生不安,凝神戒备,此时沈法兴的身后突然有烟雾升起,一股硫磺的味道也随之散发开来。
杜伏威面色剧变,厉声大喝:“公佑,快退!”
说完探手抓住辅公佑的肩膀往江中一跳,扑通,随着两人一落水,一声爆炸响起,沈法兴倾刻化作一蓬血雾,随即扑通的摔入了江中。
原来沈法兴刚才偷偷点燃了一枚飞天雷,试图与杜伏威和辅公佑同归于尽,结果留的引线太长了,倒是让两人成功跳江逃过了一劫。
这枚飞天雷自然不是沈法兴自己造的,而是在战场上捡到齐军发射过来的哑弹,本打算研究一下,然后依样画葫芦造出来的,可惜他败亡得太快了,而杜伏威又一直紧追不舍,根本没有时间去研究里面的火药。
今日在钱唐江上被杜伏威追上,走投无路了,沈法兴便点燃这颗飞天雷,可惜最后没有把杜伏威和辅公佑带走,只把自己给炸烂了。
杜伏威和辅公佑两人被手下的士兵救上船后依旧心有余悸,再一看沈法兴的船,只见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沈法兴的踪影?不过,船上溅满了鲜血和一些人体碎块,估计沈法兴已经被炸烂了,活着的可能几乎为零。
杜伏威命令弟兄们沿江搜寻了半天,均没有打捞到沈法兴的残尸,估计是沉入钱唐江底,又或者顺流漂到大海里了,最后,有人在沈法兴的船上找到了一只断指,上面还戴着一只玉板指。
杜伏威倒是认得这只玉板指正是沈法兴手上戴的,不由略松了手气,命人将断指装进一只盒子中给高不凡送去,并且写了一封奏本加以说明事件的经过。
就这样,称霸江淮地区的三个枭雄便都黯然落幕了,李子通杀死妻儿自焚,沈法兴穷途末路之下自爆于钱唐江上,最后葬身鱼腹,尸骨无存,只有杜伏威识事务,接受了大齐的招受,因此得以善了。
…………
春天的西湖烟雨迷朦,杨柳依依,夏天的西湖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冬天则有诗情画意的断桥残雪,那么秋天的西湖如何?
秋雨萧萧地下着,就像千万条线落入了湖面,干枯的荷叶静静地立于水面,平添了几分萧条孤寂之意,就像一幅山水国画般。
一艏乌蓬船随意地漂浮在湖面上,沐浴在这片萧萧秋雨中,船头上坐着一人,头戴斗笠,身披簑衣,手里拿着一根鱼竿,船边更是悬着一只鱼篓,很明显,此人正在这萧萧秋雨中垂钓。
泛舟西湖,雨中垂钓,很有意境,很有情调,不过不知是渔翁的运气不好,还是技术不行,半天也不见鱼儿上钩,靴子倒是被雨水打湿了,最后只好把鱼杆放下,悻悻地回到船舱内。
这位钓不到鱼的“渔翁”自然就是高不凡了,白云裳温柔地替他脱去簑衣和斗笠挂好,又脱了鞋袜放在火炉旁边烘干。
“谢谢云裳。”高不凡道谢一声,又幸福地从白云裳手中接过一杯热腾腾的茶水。
白云裳的明眸就像西湖水,清澈而温柔,略带笑意地问道:“皇上今日收获如何?”
高不凡轻咳一声,煞有介事地道:“这下雨天挺冷的,鱼儿估计都在家里抱媳妇睡懒觉了,没有出来觅食。”
白云裳啼笑皆非地白了某人一眼道:“净瞎说。”
高不凡哈哈一笑,将白云裳温软的娇躯拥入了怀中,一边烤着火,一边听着雨打乌蓬所发出的淅沥声,鼻子里嗅着白云裳发梢间的香味,舒服地道:“朕真是一条傻鱼,外面下着冷雨,有这么漂亮的媳妇不抱,偏偏跑去钓鱼。”说完在白云裳明月一般的俏脸上香了一口。
“皇上别乱来!”白云裳脸上微热,打了一下某人蠢蠢欲动的怪手,低声嗔道。湖面开阔,无遮无挡,四周都是侍卫的船呢,被瞧见了多难为情。
高不凡本来还没那个心思的,白妞儿这么一说,他反倒心痒痒起来,低声道:“没关系,咱们把两边的帘子放下来就行了。”
白云裳却突然坐直了身子,捂着小嘴干呕起来,高不凡微惊,连忙替她抚拍后背,关心地问:“怎么了?生病了吗?”
白云裳却俏脸通红,似嗔非嗔地白了某人一眼道:“问你自己干了什么。”
高不凡愕了一下,继而差点跳起来,脱口道:“云裳你有……”
白云裳嗖的一下捂住了他的嘴,羞急道:“不许说!”
高不凡高兴得眉飞色舞,搂着白云裳连香了几口中,欣喜地道:“太好了,是真的吗?”
白云裳心里既羞且喜,俏脸酡红如醉,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应该不会错。”
高不凡把手伸到白云裳平坦的小腹上,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后者顺势整个人靠入男人的怀中,一脸温柔地倾听着乌蓬外面萧萧的秋雨声……
眼下是天宝元年九月中旬,自从沈法兴败亡后,齐军顺势收取了余杭郡、会稽郡、遂安郡、东阳郡和建安郡(福建),到目前为止,江、浙、福建等地已经基本并入大齐的版图了。
如今苏定方在建安郡清除地方的小股土匪和山贼,刘黑闼则在宣城郡一带驰骋,至于杜伏威,高不凡已经派他打头阵,前鄱阳郡招抚林士弘了。
如今的长江流域中下游只剩下两大势力,分别是荆襄一带的萧铣、江西鄱阳湖的林士弘,这两人的实力都相当不弱,拥兵超过二十万,领土横跨数省。
就目前而言,萧铣已经被徐世绩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了,所以高不凡的下一个目标将是林弘士,只要搞定了林士弘,江南便算彻底平定了。
而林士弘此人不简单,比杜伏威、沈法兴和李子通都强,显然是不会坐以待毙的,招安更是几乎不太可能,一场硬仗似乎是不可避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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