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怕了,成了亲的男人太可怕了。
启辰帝万万没想到,率先向他催婚的人会是内阁首辅。
他喝了口茶,压了压惊,准备搪塞过去,“爱卿,令夫人的病如何了?”
一个月前皇宫半个太医院的人都调到了首辅府,他差点以为裴执抢来的夫人病逝了,启辰帝为了讨好首辅特意将他夫人的情郎派遣出去,远离京城,没想到美人就此思虑过重,命不久矣。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后来底下人告诉他首辅将夫人带去了宁济寺,启辰帝听了感动的落泪,只有穷途末路的人才会信神佛,裴执那样一个高冷强大的男人有朝一日也会因情所困。
真是可悲可叹啊。
故事到此还没有结束,一个月后首辅府突然请了位擅长治疗外伤的太医,启辰帝才知道人还活着,但是腿似乎摔断了,这是咋回事?
前不久还快死了,现在更是断了腿。
哪儿有瓜哪个就有启辰帝,他摩拳擦掌,偷偷命人查了一下,本来是一无所获的,但是那几日正好探花郎回京述职,他就诈了两句。
结果,嘿。
启辰帝欣喜的发现,裴执那抢来的夫人摔下崖当天霍深也去了宁济寺,不仅如此,两人似乎还见面了,这两日在朝堂上不仅裴首辅没什么好脸色,霍探花也一直阴沉着脸,两人还时不时唇枪舌战,完全是一副撕破了脸皮的样子。
以启辰帝多年吃瓜经验以及御书房藏起来的一排话本子做例,他猜测,应该是他那夫人不甘受辱,想偷偷与霍探花私奔,被裴执逮了个正着,男人一怒之下,直接打断了她的腿!
强取豪夺、黑化囚禁?
狠,太狠了。
首辅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下的去手,若哪日他觉的他烦了,是不是就直接杀了,就像当年提剑砍先帝一样,启辰帝想到这心底就打了个哆嗦。
“尚可。”
裴执对傅娇娇所有的信息都讳莫如深,很少泄露出来,只简简单单的答了一下。
那就是还行,甚至是很不错。
启辰帝默默补充了他未尽之语,刚刚裴执神色柔和了一瞬,很明显男人是想起了他夫人,这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像是彻底掌控住了那个人。
启辰帝暗自点头,看来他的猜测十拿九稳。
他清了清嗓,怂了,“那就依首辅所言,选秀女入宫吧。”
小皇帝突然变得乖顺,惹的裴执抬了抬眼皮。
裴执颔首,话音一转,“北境传来捷报,已经将哈日努斩首,北狄众多部落皆已投降,陛下该下旨召回邵毅将军了。”
启辰帝留今日留内阁首辅下来就是为了商讨这事,他闻声铺开新的明黄锦织圣旨,提笔问:“镇守边关的军队该留几成?”
裴执沉思了片刻,“七成。”
北境有六十万大军,对外敌是一种震慑对燕京也是一种威胁,只召回五万兵力才算稳妥。
“好。”
北境,营账内。
黑衣少年无声无息的躺在简陋的床榻上,外头有人撩开了帐帘,少年张开眼看他。
“终于醒过来了?”那人端着药盘,见他转身,走上去止住他的动作。
暗卫扒开了他的衣裳给少年上药,随口一问:“你那日怎么回事,不要命的杀敌,若不是将军心善给你安排了最好的军医,你就再也睁不开眼了。”
少年沉默无声,暗卫也不介意,他们说是队友,可其实也没多少交情,多是各做各的,很少一起执行任务。
他骨架不大,身体十分单薄削瘦,脱了衣裳后就能看到凸起的骨骼,苍白的肤色上面布满伤痕,新伤添旧伤,几乎没几处好皮肤,饶是把受伤当成家常便饭的暗卫也吃了一惊。
“你小子还年轻,这般不要命的打法以后可千万不要再用了。”暗卫好心劝诫。
“我的军功够了吗?”少年声音无力,十分嘶哑。
说完这句他就闭上了嘴,吞下突然涌上喉咙的腥甜,身体却是不免有些不稳。
暗卫看的直皱眉,“够了,鲲你自由了。”
少年罕见的笑了一下,黑黝黝的眼睛里像是盛了星星一样。
暗卫沉默的给他腰上的伤口重新缠上绷带,他们都是亡命之徒,没有家人,就算有也回不去了,只有这个少年还坚信着能找回家人。
找到又怎么样呢,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家人很可能有的新的家庭,暗卫没有说这些丧气的话打击他,他掏了掏暗兜,将捡到的东西还给他。
“这个金耳环,是我在你身边找到的,是你的?”
“是,多谢。”鲲感激的道谢。
“这是多年前的款式,分量也足,你既然有金子当初为何还要卖身?”暗卫有些不解。
这小孩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初来时问什么也不答,只知道是个逃犯,卖入将军府的都是穷的活不下去的人,他们以为他也是。
鲲捏紧了手中的金耳环,这是他阿姐留个给他的,他当然知道阿姐是想要他卖了换钱好好生活,可是他不舍得,多少个日夜少年就是靠着这个唯一的信念活了下来。
“有人、在等我、回去。”少年艰难的说出这句话。
暗卫看着执拗的少年叹了口气,“好好养伤吧,战争已经结束,不日将军就会率军归朝,到时候也能带上你一起回京,人活着才有希望。”
就少年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想站起来都很难,暗卫也只能劝他多休息,一切着急不得。
鲲眼里的光明明灭灭,他握着金耳环的手一根根攥紧,纵然心中焦急,也只能强忍下来,他只能在心中不住的祈祷那日只是他的错觉,阿姐还好好的。
燕京,首辅府。
傅娇娇捂住自己的鼻子,揉了揉忍者没有打喷嚏,不然眼前这盅汤就毁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感谢裴执,就想着自己手艺不错亲手煲了一盅菌菇鸡汤,裴执回来的时候她的汤也正好煲好。
傅娇娇抱着暖烘烘的汤罐,白腻的脸颊热的泛着粉色,额头上也有些细汗,她听到身后的动静转了转轮椅,见着来人就扬起灿烂的笑,“你回来啦!”
她满怀期待的看着他,像是等了他很久。
之前女子虽乖,但大多时候只做她自己的事,裴执还记得她曾细心的绣着一个荷包,他一直等着她给他绣一个新的,只为他做的荷包,女子明明知道可是她不愿,之后甚至再没绣过荷包。
男人心中的期望又慢慢吊起,但这次却没轻易问是不是给他做的,他声音温和,“怎么在厨房,想吃什么吩咐下去就行了。”
傅娇娇摇头,眼睛依然亮晶晶的望着他,她把怀里抱着的汤罐往前送了送,“我煲了鸡汤,你尝尝。”
男人眼眸里的霜雪腿尽,勾了勾唇,轻轻笑了一下。
白玉清润的脸庞冰雪初融般夺目,傅娇娇心脏悄悄怦然跳动,她羞涩的垂下眸,指尖扣着陶罐的动作有些用力。
小汤盅不大,只有一碗的量,里面满满当当的鲜嫩的菌菇和鸡肉,傅娇娇喜欢吃这种每一口都有料的汤,她给男人盛了一碗,期待的问:“怎么样?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就日日做给你喝。”
“好喝,我很喜欢。”裴执满意的肯定了她,捏了捏她红红的脸颊,蹲下身子,纤长睫毛微闪,一双清冽的眸柔软的看着她。
“我的夫人不需要日日操心这些,你嫁给我是来享福的,不用做洗手羹汤的粗活。”男人轻轻把玩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
傅娇娇无措的抽回手,她想要拉开俩人的距离,可是男人步步紧逼,没有给她任何拒绝的余地,她无意识踏入了某个陷阱里,还傻乎乎的讨好着猎人。
猎人对小猎物太好了,锦衣玉食的养着她,细心照顾她身上的伤口,让她生不出一点警惕之心。
傅娇娇摸索了几日,已经渐渐熟悉了古代生活,而且她发觉自己的这具身体有很多隐藏技能。
比如一手非常漂亮的簪花小楷,她一个记忆全无的人完全不影响看古代书本,丹青也会一点,乐器更是摸一把就能上手弹,虽然很多曲子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可她的手就是下意识的弹了出来,甚至她偶尔还会哼两首熟悉又陌生的小曲。
傅娇娇有次无意识哼出来时,自己都愣了,不亏是古代的大家闺秀,原身真的是太优秀了,她捡了好大的便宜。
傅娇娇不喜欢占人便宜,身为利益的既得者,她觉得她得为原身做些什么,她做了一块木牌,让夏蝉偷偷买了香烛,自己藏起来恭敬的拜了拜。
心头一大堆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有人打开了她藏起来的小隔间。
男人看着傅娇娇手点了三炷香,面前有一块无字木牌,面露疑惑,“娇娇,你在做什么?”
傅娇娇尴尬的说不出话,她总不能说我在拜我自己吧。
她尝试了各种不科学的办法试图联系原身,脑海里问话,或者对着镜子说话,还有梦里问,都一无所获,她觉得很可能原身是去世了,不然以她们两个的渊源应该会有一些心灵感应之类的东西。
没有办法,傅娇娇只能给原身上点香,这样万一原身真的死了,她在下头也能过好点。
“在....”电光石火之下,傅娇娇突然道:“在祭拜我的父母,我、我忘了他们叫什么了,就刻了个木牌,想拜拜让他们知道我很好。”
幸好她觉得把自己名字刻上有点别扭,不然真的就解释不通了。
裴执怔了下,不知想到了什么,就将傅娇娇推了出来,“我带你去见他们。”
“啊?”傅娇娇一头水雾。
然后她第一次被带出裴府,马车走过繁华热闹的街道,来到京郊的一座山脚下,环境清幽的地方立着两座石碑。
这是原身父母的石碑。
傅娇娇坐的轮椅上,突然觉得有些悲伤,她沉默的点了几柱香,又摆上些瓜果,她本来以为自己会一字也说不出来,可静静呆了一会不知怎么就开始慢慢说:
“我、我来看你们了,爹娘......女儿现在很好,女儿嫁了人,他也对我很好。”
一旁默默陪着她的裴执握紧了她的手,沉声说:“爹娘,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娇娇,此生决不负她。”
心底的酸酸涨涨的,傅娇娇神色迷茫了一会,继续一字一句说:“我会把小宝找回来,照顾好他。”
说完她神色一松,从怔楞中回过神来。
“小宝,小宝是谁?”她轻声呢喃。
傅娇娇疼的捂住头,她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裴执忙蹲下来,拍着她的背,“他应该是你弟弟,乖,疼就别多想,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很快就有消息了。”
傅娇娇靠在他肩头,眼底的迷茫逐渐褪去,“好。”
她在心底默默回。
这就是你的心愿吗?
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他找回来,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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