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深找到傅茵的时候,人已经陷入了昏迷,身上全是斑驳的血迹,双眼紧闭,满地的红刺痛了他的双目。
这一瞬间他想了很多,脑海里全是傅茵笑容音言,是他盼望了七年,一直想要娶到的姑娘,他将她送出去的那时候只觉得难以割舍,霍深连夜沉浸在公务中,逐渐也就忘了傅茵离开时候的痛,他知道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不会离开他,哪怕她人不在,她的心也一直被他拴在身边,只要他登上高位,就没有人再与他抢傅茵了。
但是真正面对她要离开的场景,脑中就像是被钟重重敲了一下,他好像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她要死去了,他就要彻底的失去傅茵了。
霍深撑不住身子,哆哆嗦嗦的半跪在一旁,想碰却不敢碰,“阿茵,别吓我,快醒一醒.....”
“对不起,对不起,你起来,骂我一顿好吗?”
男人的手刚放到傅茵染着血的脸庞上,就被一股巨力掀翻了。
“滚!”裴执收回踹他的腿,神色极为狠戾,眸里的杀意直直的将霍深定在原地。
男人用指尖探了探傅茵的颈动脉,确保还有心跳后,紧缩着的心脏才缓慢的重新跳动,他不过一个错眼,这女人就为了救霍深摔下了山,裴执气的想要发笑,她就怎么爱他,爱到能为他付出性命?
裴执的医术不错,迅速的止住了血流不止的伤口,确保她的内脏没有受损后就抱着人返回寺中小院。
玄寂被宋青带来的时候手中的佛珠都没有拿稳,直喊着慢些。
等到了院门口,他看到被侍卫拦下的霍深,咦了一声,还没多打量几眼就被宋青拽了进去。
玄寂看到的傅茵已经清理干净了血迹,头上也缠了几圈白色的细布,面上几乎没有血色,一动不动的躺在小点点床上,看着似乎马上就要走了一样。
但也只是看上去危险,她身上不同于之前的死气缠绕,现在充满了生机。
玄寂不紧不慢的拍了拍宽大的袖口,把了下脉,用手指撑开她的眼看了下情况,后又瞧了眼她腿骨断裂的状态。
裴执负手立在一旁,面色不善的看着他,冷声质问,“这就是你说的贵人相助?”
大有一副他给不出合理解释,就拆了他的破庙的模样。
玄寂心头一凛,忙不迭道:“门口的那位公子确实是你夫人的贵人,他身上气运不俗,你夫人救他一命,他的气运就会抵还这一场救命之恩,现在只要她能醒过来,死劫就算度过了。”
霍深官途亨运,他所受的挫折就被安排在了身体上,现在有人替他挡了一劫,因果轮回,他就需要以运相抵,玄寂只匆匆看了一眼,直觉此人原本应该是气运滔天,却不知道为何现在已经散了大半,但一啄一饮,冥冥之中都会清算因果,欠账还钱天经地义。
“你且安心,她日后必会健康顺遂,你也不用再担心自己克妻了,说不定日后你二人还会有一儿半女。”玄寂陪着笑,说了很多好话。
裴执胸腔里的怒火才算平息下来,他冷淡的看了他一眼,“知道了,出去吧。”
面上看不出喜怒,可声音中的催赶不耐烦意味是人都听的懂,玄寂讪笑一下,又给了些药,嘱托了两句骨折注意事项后才离开。
出了门口小声嘀咕了几句“白眼狼....想当年我...”
护送的宋青默不作声的掏出来一个钱袋,玄寂顿时不说话了,乐呵一笑就收了下来。
只是没见着刚才的那位公子让他有些遗憾,他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气运滔天的人,不过经次一劫后,想必那位公子的运途少不得有些磕磕碰碰,与常人一般了。
屋内,裴执瞧着床榻上的人,想到方才玄寂的话,脸上的绷的紧紧的,佛珠已经滑到了手心,他却没什么心思转动,晦涩不明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瞧着傅茵面如白纸的脸庞。
半响伸手掐了掐她脸颊上的肉,他用了些力道,本想让她看起来有几分气血,掐出来的红痕上的指印又让他生了些烦闷,真是娇贵,自己的身体都弱的不成样子还想着救人。
再来一次,哪怕裴执知道玄寂说的是真的,也不愿意傅茵再见到霍深,早知道她对他情根深种,连命也能豁出去,他就该在发现她意图传信的时候直接打断她的腿。
让她不敢再生出其他念头。
这样她生就是他的人,死也还是他的人。
“傅茵,你为何就不能乖一点。”
边关,幽州。
大晏军队与北狄之间局势紧张,两军交战多年一直没有停歇,马上新的一场仗就要开始。
一位黑衣带鬼铜面具的少年冷静的擦着剑,剑上的余温昭示着他才刚结束一场拼杀,少年就像是一柄出窍的剑,周身围绕着萧杀的气息,只有削薄的肩背才略显一分稚气。
一旁满面络腮胡的汉子凑近了他,用肩膀碰了碰少年,少年纹丝不动,头微微瞥了过来。
汉子的声音浑厚粗糙,“小子行啊,你这杀人怎么就跟捅豆腐一样,唰唰两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老子就没见你手抖过,干了几年了?”
汗子也是第一次碰到隶属大将军的暗卫,大将军手下有一队十人的隐在暗处的亲卫,通常会执行一些特殊任务,络腮胡汉子之前就有注意到这位看着凶狠的暗卫是个少年。
心中不禁暗暗佩服,有这般能力,应是杀了不少人。
少年十分高冷,就在汉子以为他不会回他时才听到他说,
“五年。”练了两年,杀了五年。
声音低哑死沉有着是变声期少年特有的混杂感。
络腮胡的汉子一喜又跟他多聊了几句,但少年再也没有开口,少年没有名字,他的代号为鲲,从被将军挑中带到身边开始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完成任务。
“嘿,你知道吗,京中有个大人物似乎在找一个人,说是七年前被抄家的一位官员之子。”
鲲被吸引走了注意力,他擦剑的动作一顿,问:“找谁?”
他很少去听这些消息,每次做完任务养好伤就会投身下一场任务中,几乎没有休息,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拼命,只有大将军明白,他想要自由之身,可他现在的功绩还远远不够。
“我想一想啊,是......应该是叫傅....”
可他话没说完,就见少年浑身都抖了一下,身体似乎感受到了巨大痛苦一般,他用手紧紧攥住心脏。
“欸,你怎么了!”络腮胡汉子上前想扶住他。
鲲却一把推开他,血红的眸看了他一眼就让汉子浑身僵住,等他回过神来时少年却提着剑冲了出去,外头开战的鼓声已经响起,他一瞬间加入战场,不要命的杀敌,像浴血的修罗一样。
浑身的煞气,逼的友军也不敢靠近。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那一瞬间像是有血缘深处的羁绊在给他发出预警一样,鲲近乎恐惧去想那一种可能,他杀红了眼,不管自己身上有多少伤口,只要看见敌军就杀,直到首领的头颅落在他的剑下,而他也在疲惫的半跪在地上,用剑撑着身子。
有一位同是黑衣的暗卫赶来接住了昏迷的少年。
鲲脸上的面具摔落,露出他白净的脸庞,精致又漂亮,没人想到这个宛如修罗一样的杀神脸孔看起来竟然十分干净纯善。
他合着眼,似乎已经沉沉睡去。
少年的内心却近乎焦急的含着泪一遍遍呐喊着。
阿姐,等等我,再等等,马上就可以了,我马上就能回去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傅茵已经被裴执接回了府。
人是躺着带去宁济寺的,回来的时候还是躺着回来的,只是看着更严重了,不仅头上缠着纱布,腿上也被绷带缠着,下人们满头水雾,却不敢多加讨论。
夏蝉不能跟去宁济寺,在裴府里焦急的等了一个月,看到自家姑娘变成这个模样魂都吓飞了一半,边掉着眼泪,边跟上去,但很快又被拦在了院门口。
她知道自己吵闹会影响傅茵休息就咬紧唇不敢出声,只能用希冀的眼神看着宋青,宋青被她一动不动的看了半个时辰,高大的身形越来越僵,最后扛不住把身上青色的手帕塞给她,冷硬的回了句,“没事,还活着。”
夏蝉这才吸了吸鼻子,捏着手帕擦了擦眼泪,道了声谢就转身去了小厨房。
她要给自家姑娘做些吃的,这样姑娘一醒来就有口热汤喝,这位首辅大人也是个不会照顾人的,至少姑娘在进寺中休养前四肢还健全,要知道是这么个结果,她那时就是跪断了腿也得跟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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