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汐生辰,郡王府请的都是女眷,是以前院那边跟往常一样安静。
徐晏却比平时忙碌,既要招待肃王,又要招待因齐竺不能赴宴特意过来告罪的齐策。徐晏想引荐齐策给肃王,肃王不见,徐晏便同齐策去了书房。中途父亲找他有事,他出去一趟,回来齐策就不在屋里了。
两人从小结交,齐策来郡王府也比较自在,徐晏以为他出去逛了,便在院子里找人,没找到齐策,无意瞥见肃王朝花园那边去了。徐晏担心他迷路撞见姑娘们,想追上去提醒,然后就不见了人。
却没想两个人都在这边。
“四哥,为何三姑娘会在这里?”
齐策徐晋一个昏倒一个看似也受了伤,徐晏暂且无法判断到底谁才是行凶的那个,只迅速脱下外袍,快步朝傅容走去,见她美眸紧闭,眉头痛苦地皱着,手上动作分明是中了药,他暗暗攥紧拳。
徐晋身上还痛着,但他无法忍受徐晏去碰他的女人,忍痛往前走,想要挡住徐晏,却低估了那痛楚,才迈开一步就走不动了,堪堪才能维持站立的姿势,眼看徐晏距离傅容只剩几步远,当即冷声喝道:“站住,不许碰她!”
也飞快脱了外袍,一把甩到傅容身上,遮住了她敞开衣衫的动作。
徐晏停下:“王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他不喊四哥了,徐晋冷笑,扫一眼那边昏迷的齐策,讽刺道:“他便是你口中的齐大公子,文武双全的齐伯玉?方才若不是我碰巧赶来,傅姑娘就要被他糟蹋了,不过他功夫确实不错,我也只是险胜。好了,你快去请她母亲过来,注意别惊动旁人,包括王叔他们。”
一副兄长气势。
徐晏半句都不信。
肃王年少便上了战场厮杀,武艺超群,齐策再厉害也不可能伤了肃王,况且以他对齐策的了解,齐策绝非宵小之徒,很有可能是肃王贪图傅容美色想要行禽兽之事,被齐策打断,看肃王那姿势,八成是被傅容反抗时所伤。
换成旁人,徐晏绝不会轻易饶过,只是肃王身份尊贵,他只能默认他的说辞。
但他不可能将这样的傅容留给徐晋看守,特别是傅容声声喊着他的字,其中自然的亲昵和哀求,叫他如何狠心离去?
“多谢四哥仗义相救,只是三姑娘留在此地多有不妥,被人撞见对四哥三姑娘都不好,还是由我先将她送到安全之处罢。齐策稍后我自会派人安排,四哥先回客房歇息好了,晚上云升再请四哥喝酒道谢。”
徐晋此时稍微缓过来了些,见徐晏上前想要抱傅容起来,他闪身去拦。徐晏不欲与其动手,退后一步,皱眉问道:“你这是何意?”
徐晋正色道:“我与傅姑娘有过几面之缘,也算是朋友,她现在这样,我不放心将她交给任何男子,云升还是快去请人吧。”
徐晏毫不怯懦,平静回道:“论交情,我与正堂相交,与三姑娘情如兄妹,四哥大可放心。”
情如兄妹?
有口口声声喊兄长字的妹妹吗?
想到两人不知何时又对上眼了,徐晋怒火中烧,欲说他与傅容已经互诉衷肠,身后傅容口中喊云升的次数却越来越多,他真扯谎,无异于自取其辱。
僵持之际,许嘉回来了。
徐晋笑了,转身去抱傅容,“此地不宜久留,本王先送她回家,许嘉,你留下来同世子善后。”
徐晏震怒,要去阻拦,许嘉风一般挡在他身前:“王爷有命,还请世子不要为难属下。”
地上傅容早已丢了神智,感觉自己被男人抱了起来,她本能地往他怀里钻。脑海里两个身影交替变换,她好难受,于是她选了那个最不忍心让她吃苦的,“云升,云升帮我……”
徐晋手臂收紧,脸上像被人狠狠甩了一个耳光。
她在他怀里,却喊旁人的名字,果然上辈子是夫妻,这辈子依然要再续前缘吗?所以没见过几面,所以他离开后,她便重新惦记上了身后的男人?
他不会给她机会的,是他的,就该始终都是他的。
抱紧怀里的姑娘,徐晋大步往前走。
徐晏也听到了傅容的求救,今日是他第一次听她这样喊,也是此时才知她心里有他。眼睁睁看着徐晋抱她离开,徐晏不甘心,他清楚自己打不过肃王身边的第一高手,他也没有徒劳,只闭上眼睛苦笑:“四哥,京城美人何其多,你何必非要选她?”
徐晋浑身一震。
这话,上辈子徐晏也问过他。
在他带傅容回府不久,徐晏登门拜访。两人隔桌而坐,徐晏不说话,他也不说话,面无表情看徐晏自斟自饮。喝了整整两坛子,徐晏才低头问他:“四哥,京城美人何其多,你何必非要选她?”
徐晋对他有一百个不满,懒得陪他多愁善感,“选了就选了,多说无益。”
对面的人沉默,良久才求他放她自由,说傅容不该屈居为妾。对此徐晋只是冷笑,直接起身离座,到了门口,听到男人隐忍的哭。
那时徐晋鄙夷徐晏,事后后悔,当初做什么去了?
可他也有嫉妒,嫉妒徐晏先得了她,嫉妒她陪他三年的那段岁月。
正因为知道遗憾的滋味儿,这辈子他才不会重蹈覆辙。
他做他想做的,无需给徐晏任何解释。
徐晋继续往前走。
徐晏睁开眼睛,苦笑变成嘲讽:“徐景行,你听不见吗?她不想跟你走,你堂堂肃王,英武神勇的肃王,竟打算同那些纨绔子弟一样,强迫一个神志不清的无辜女子?别找什么借口,你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她心里没有你,你何苦糟蹋她?真若喜欢,你就不能堂堂正正讨她的欢心?是不能,还是不敢,怕输给我?”
徐晋终于转了过来。
他看着对面正气凛然的男人,慢慢笑了:“你是不是听她喊你的名字,就觉得她喜欢你了?”
真是可悲。
徐晋知道,前世傅容不喜欢他,他也没喜欢她,她只是他的姨娘。可徐晏呢,他输得彻彻底底,被她骗了心,骗得和离之后还关注她的动静,殊不知她在他的府里过得多逍遥,殊不知她晚上有多热情。
“许嘉,你身上可带了解毒丸?”将傅容贴着石壁放好,徐晋紧紧压着她,把她完完全全笼在怀里,用外袍遮掩得严严实实不给徐晏看一分一毫。
既然徐晏想比,他就陪他比,徐晏能给她的,权势相貌温柔,他样样都能超过他,最后他要让徐晏看她心甘情愿嫁给他。
男人无声挑衅,徐晏丝毫不惧,只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管将来如何,至少现在,他保住了她。
“王爷。”许嘉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徐晋,有些不舍地道:“一共只剩五粒……”
徐晋很满意许嘉的聪明,倒出一粒也是仅有的一粒去火的备用丹药,送入傅容口中。
傅容难受极了,察觉有清凉的手指送过来,她紧紧含住。
徐晋下腹一紧,越发痛恨徐晏败兴,极其不舍地将手指抽.出来,抬起傅容下巴,稍微用力,丹药便被傅容吞了下去。
效用发挥需要时间,徐晋吩咐许嘉:“把傅姑娘的人带回来,至于那个与齐策合谋的丫鬟……”
徐晋扫一眼徐晏,冷笑道:“杀了,齐策交给世子处理,相信世子会还傅姑娘公道。”
一边是兄弟情,一边是心上人,徐晋好奇徐晏会怎么做,更想看看如果徐晏轻易放过齐策,傅容还会不会喜欢他。
他毫不遮掩,徐晏不可置信地看向齐策。徐晋心里有鬼的话,不可能把齐策交给他。
徐晋没再理会徐晏,低头凝视傅容。小姑娘已经不再乱动了,脑袋歪靠在他手臂上,像是睡了过去,眼睫上挂着泪珠,将落未落。徐晋目光复杂,恨她眼光太差看错人,放着正宗亲王不要非要惦记一个郡王世子,又怜她方才受的惊吓吃的苦。
徐晏站在十步之外,看着傅容昏睡在徐晋怀里,恨不得取而代之。
许嘉很快去而复返,徐晋命他叫醒兰香,他也抬起手,想捏傅容脸的,到底还在恼她,便故意去掐她人中,下了七分力气。
傅容吃痛,猛地醒了过来,意识还停留在徐晋阻拦她求救那一瞬,因此见徐晋俊脸近在咫尺,想也不想抬手扇了过去。
徐晋轻轻一挡便抓住了她手腕,在傅容发怒之前松开,拿过外袍退后道:“还有力气打人,傅姑娘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傅容这才看清周围形势,原来她根本没有离开假山。低头看看,身上衣裳虽乱却也算齐齐整整,宛如劫后余生,傅容虚脱地朝后靠去。
“三姑娘可是哪里难受?”徐晏上前一步,担忧地问。
傅容无力地摇摇头,见那边兰香扶着石壁站了起来,平安无恙,傅容不知为何想哭,怕被人瞧见,低头跑了过去,深吸一口气道:“兰香你没事吧?”
兰香是被莲桥用帕子迷倒的,对这边的事情一无所知,一看傅容衣裙凌乱头发也散了,顿时慌了,“姑娘你怎么了?你,你……”
傅容摇摇头,示意她别说话,借兰香的身形平复情绪,冷静下来后,她抬起头,对徐晋徐晏二人道:“多谢王爷世子相救,两位也清楚,刚刚我神志不清,言行举止都不记得,若是胡言乱语有冒犯之处,还请两位不要当真。”
她隐约记得,她喊了徐晏的字。
徐晋微微颔首。
徐晏宽慰道:“三姑娘不用担心,这里发生的事,不会传出去半句。”
傅容没有看他,垂眸感激道:“若是如此,傅容感激不尽。世子,我现在这样,再回去恐惹人怀疑,还请世子替我安排一下,许我悄然回到我们家的马车上,届时我会派兰香去告知我母亲,只道我身体不适,不知世子可否方便?”
徐晏哪有不应的?
刚要开口,徐晋抢道:“此事动用的人越少越好,若傅姑娘信任本王,本王派许嘉送你上车。”
傅容抿抿唇,点头。徐晋好歹是个王爷,他有他的骄傲,或许会乘人之危,绝不会做出真正逼迫她的事,毕竟凭他那些手段,真想要她,早要了。
徐晏不太放心,低声道:“我送三姑娘一程吧?”
傅容还在后悔喊他的字,此时没有必要,自然不想再受他好处,摇摇头,看向许嘉。
许嘉心领神会,朝徐晋告辞,在前领路。
傅容领着还处于茫然之中的兰香跟了上去,路过齐策时,她顿了顿,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一脚踩到齐策脸上,狠狠碾。
“姑娘!”兰香简直跟见了鬼似的望着傅容。她家姑娘淘气归淘气,从来没有这样凶狠过啊,更别说在两个男人面前了,一个是世子,一个听起来好像是个王爷,叫夫人知道了,定要罚姑娘的。
傅容一点都不在意,越踩越用力,再三被齐策暗算,不做点什么,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至于大家闺秀的仪态,那是做给在乎的人看的,徐晏徐晋她都想躲开,他们真若因她的粗鲁反感她,她求之不得。
发泄完了,傅容转身就走。
她后面,徐晋含笑目送。
徐晏也想笑,笑她坦率可爱,但他笑不出来,望着依旧昏迷的齐策,心头滋味儿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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