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煜几乎是狼狈而逃。
陈娇想到他抬头时又震惊又怕被她发现的脸庞,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陈娇用手背贴了贴脸,也是热的。检查一番衣物,秋凉时节穿得挺厚的,陈娇真不明白,陆煜的火是怎么起来的,刚刚下棋,她连话都没怎么说。
陆煜这一走,晌午用饭时才回来,神色冷峻,似有心事,陈娇就没试图攀谈。
饭后,陆煜一会儿都没多待,马上又去了前院。
陈娇本来没有多想,但准备躺下歇晌的时候,陈娇忽然觉得不对。如果陆煜有正事要忙,譬如平西侯吩咐了他什么差事,以陆煜虽然冷峻却以礼待她的做派,他离开前应该会简单解释一下他的去向。
陈娇喊来红杏,叫红杏悄悄去前院打探打探,看世子有没有出门。
红杏很快就回来了,朝主子摇摇头:“世子哪都没去。”
陈娇咬唇,回想饭桌上陆煜目不斜视一眼都不看她的冷漠样子,便猜到,陆煜八成是因为上午的尴尬难为情了,而他难为情的方式,就是不理她。
陈娇颇为无奈,她又没有勾引陆煜,他自己大白天的胡思乱想,反倒朝她摆臭脸。
这个下午,陆煜果然都没出现,傍晚要用饭了,他才过来。
陈娇默默地吃自己的,她倒要看看,陆煜要别扭到什么时候。
于是,直到夫妻俩并肩躺下,丫鬟们熄了灯退出去,陆煜都没主动与她说一句话。
陈娇心悦诚服!
可陈娇却不能任由陆煜别扭下去,距离陆煜的“死期”,只剩一年了,何况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两刻钟后,确定她不开口陆煜可能就会这么睡过去后,陈娇忽地叹了口气,幽幽道:“表哥,今日我哪里做错了吗?”
小姑娘的语气委屈又可怜,陆煜心中一惊,马上道:“表妹何出此言?”
陈娇转个身,背对他道:“早上表哥还陪我说话下棋,见完父亲后,表哥便一句话都没与我说过,如果不是我做错了事,那便是表哥不喜我,不待见我了。”
陆煜只听到了“下棋”二字。
自记事起,陆煜在任何情况下都没有失仪过,今日却在她面前,丢了那么大的脸。
陆煜不是不想理她,而是无颜面对,若非两人新婚,他不过来她可能会多想,陆煜连两顿饭的时候都不会出现。
“不是。”望着帐顶,陆煜艰难地道,“表妹很好,我也没有,不待见你。”
陈娇脑袋转过来,声音更委屈了:“那你为何冷落我?”
陆煜攥紧双手,不知如何启齿。
陈娇等了一会儿,等不到回应,她再次叹气,转过去道:“表哥不愿说,便算了。”
嘴里哀怨,陈娇却在憋着笑,一边留意身后的动静。
良久,她听见陆煜的叹气声,然后,他转了过来,从后面抱住了她。
陈娇假装挣了挣。
陆煜手臂收紧,又犹豫片刻,方低声在她耳畔道:“早上下棋时,我,我……”
他说不下去了,陈娇咬咬唇,然后蚊呐似的道:“我,我看见了。”
陆煜呼吸一窒,随即不受控制地重了起来。
昨晚才当了新郎,现在美人在怀,他本来就想,转而又提到了那个,无异于火上浇油。
“就因为那个,你便不理我?”陈娇低低地问。
夜色阻拦了视线,可看不清楚时,反而更容易敞开心扉,将白日的羞愧诉诸于口。
“我以为,你会生厌。”陆煜晦涩道。
在一个女子面前那样,简直是最大的冒犯,陆煜更担心的,是她将他想成那种下流之人。
话说开了,陈娇声音温柔下来,握住他搂着她的大手,轻轻道:“你是我丈夫,我为何要厌你,除非,你当时想的是别的女子。”
说到最后,陈娇故意流露出几分猜疑、质问。
陆煜声音一冷,反握住她手道:“你把我当什么人?”
陈娇没有立即回答,待陆煜的手渐渐放松,她才自言自语似的道:“有心没胆之人。”
陆煜听见了,反应过来小姑娘的意思,陆煜胸口噌地燃起一把火。关系到男人的威严,什么都不用说,也不必再客气,大手攥住陈娇肩膀往他这边一转,陆煜顺势压了上去,低头就要亲她。
陈娇岂会乖乖配合?
陆煜无欲无求,她只能循循善诱,现在陆煜想求了,陈娇自然要将自己被冷落一日的怨气发泄出来。
她避开陆煜的嘴唇,小手也推他的肩膀。
陆煜虽然很想证明自己有心有胆,却以为她真的抗拒,不禁顿住,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模糊的脸庞:“你,你不愿意?”
陈娇哼道:“我不高兴。”
陆煜回想她刚刚的控诉,识趣道:“对不起。”
陈娇小小地讽刺道:“不敢当,我只求表哥以后对我有什么不满,直接跟我说,而不是动辄给我冷脸看,叫我一个人胡乱揣度。”
陆煜怔怔地看着她。
他忽然知道,从昨晚到现在哪里不对劲儿了。
他熟悉的表妹,是那个比他更傲的表妹,不待见他不看他,生气了敢打他巴掌,委屈了敢丢下他转身就走。这样的表妹一点都不乖,会让他胸闷,会让他头疼,同时又鲜活灵动的越来越吸引他。可昨晚刚嫁过来的表妹,今早与他一起敬茶的表妹,端庄羞涩,好像变了个人。
现在,婚前那个敢怒敢言的表妹终于又回来了。
“我对表妹,没有任何不满。”忍着笑意,陆煜低声道,“倒是表妹,若有不满,可随时去前院找我,不必等到晚上。”
陈娇虽然在侯府当了三年的表姑娘,与陆焕三个堂兄弟都熟,但她对陆煜没有太深的了解,只知道他很冷,拒人千里。如今夜色如水,两人这样的姿势,他又很好说话的样子,陈娇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我不喜欢你总是冷冰冰的,你可以对别人冷,咱们都是夫妻了,你再那样,我如何与你相处?”
“如何才不算冷?”陆煜正色问。
陈娇看他一眼,道:“我来凉州这么久,都没见过你笑。”真的一次都没见过。
陆煜听了,想了想,抓住她一只小手,缓缓地贴上了自己的脸。
掌心下的肌肤不似女子那般柔软,仿佛暗藏力量,就在陈娇不解陆煜是何意时,他又将她的手指,移到了他嘴角,那唇角是上扬的,他在笑。
陈娇也笑了。
然后,陆煜将她的手指,送进了口中。
陈娇的笑,立即变成了惊愕。
陆煜就从她的手指开始亲。
陈娇渐渐招架不住。
“我有心没胆?”陆煜在她耳边问。
陈娇连忙捂住嘴。
陆煜抓开她的手,证明自己。
陈娇双手动不了,想咬紧牙关,只是她那点力气,每次都轻而易举被他冲散。
外间,守夜的红杏刚睡着不久,突然被自家主子的声音惊醒了,第一声听得她心惊,第二声听得她心颤,第三声听得她手脚发软,意识到两位主子在做什么,红杏面红耳赤地用被子捂住脑袋,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听。
虽然姑娘似乎很难为情,但想象高冷世子爷对姑娘的热情,红杏就由衷地替姑娘高兴。
能让世子爷从寒冰化成热火,自家姑娘果然不一般。
陈娇终于知道什么叫咎由自取了,昨晚她就不该言语挑衅陆煜。
“夫人,好点了吗?”
陆煜去前院练功了,陈娇发现靠自己起不了床后,不得不将红杏叫了进来。红杏太清楚昨晚发生了什么,一边偷笑着替主子舒筋解乏,一边难掩开心地问。
陈娇点点头。
红杏扶她翻了个身,陈娇犹轻轻地喘着气,红杏一抬头,却见主子脖子上有处淤红。
红杏大惊,担忧地问:“夫人,你受伤了?”
陈娇不解,见红杏盯着她的脖子,她刚要摸,忽地明白过来,脸一红,若无其事地道:“没事,这两日风大,一会儿备件高领的衫子。”
红杏瞅瞅主子红红的脸,隐约猜到那伤是怎么来的了。
陆煜练功完毕,在前院换了衣裳,再来后院找陈娇。
因为腰酸,陈娇起得比昨日略晚,陆煜跨进内室时,陈娇还在梳头,身边围着三个丫鬟,挡住了她的脸。
陆煜扫眼窗边的桌椅,然后坐到了距离梳妆台最近的床边,透过丫鬟们之间的缝隙,陆煜看到镜子里的陈娇,她衣裳已经换好了,上面是大红底的衫子,领口挺高,几乎掩住了大半边脖子,领口上的梅花状盘扣系得紧紧的,衬得她脖子更白了。
陆煜不由地想,晚上一颗一颗解开那盘扣是什么情形,她肯定得微微扬起脖子的……
念头未落,镜中的小女人突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陆煜莫名心虚,立即收回视线。
过了会儿,他又看了过去。
陈娇也在看他,目光仍然带着埋怨,她想让男人知道他犯了什么错,未料刚刚还回避她视线的陆煜,这次非但没躲,还朝她笑了笑,很浅很浅的一个笑,却温柔地像一缕春风,对着她迎面吹了过来。
陈娇心跳快了一下。
这家伙,笑起来还挺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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