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半弦月,清冽的月华洒落在寂静无人的官道上,映照在地上的是错综复杂的干秃枝丫。
此时一辆马车嘀嗒嘀嗒的声音显得各位突兀,伴随着马蹄声的还有玉石珠串相撞的清脆声。
马车由远至近,车沿悬挂五色锦幔,车身彩凤雕纹华美奢丽,栩栩如生,这五色金锦凤雕,是北燕嫡公主才有资格使用的,然当朝北燕国皇后重病多年,未出一位嫡公主,放眼北燕,唯有右相之女长平郡主才享得如此尊荣。
马车还未行驶到城门口,守城侍卫已然大开城门,齐齐俯首,
“参见郡主。”
骏马疾驰,车速丝毫未减,径直穿过城门,守城的侍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颇有些惋惜的说道,
“这是今年的第三次了吧,也不知道郡主能否撑到国师回来....”
旁边的侍卫耸了耸肩,“这就是天妒红颜吧。”
即时离的很远,漂浮在马车上的白露依旧将侍卫两人的对话听的清楚。
是的,漂浮着,她现在可不就是一只阿飘。
自从莫名穿越,她就被一种近乎透明的玄粒子包裹一直沉睡,逐渐恢复记忆和时间感官还没有多久。
至于为什么费劲跟着这位郡主,她觉得她现在是鬼需要找个人俯身。
面前的郡主三魂丢了两魂,七魄不安游离不定,是将死之相,可与她而言是难得的好身体。
马车在左相府门前停下,眼看着奄奄一息的郡主被几个婆子扶进侧门,白露却被一股奇异的灵力镇在门前不得动弹。
白露紧贴着这一堵空气墙飘着,试图寻找漏洞溜进去,她已经有些昏沉,感觉乏力极了。
如果不能尽快寄附在那位倒霉郡主身上,该不会要魂飞魄散吧?
她猜测相府中应该有某种灵器或是阵法,她并不是恶灵,应该不会被伤害到。
不过不管什么铜墙铁壁都有薄弱的地方,白露想着沿着空气墙一路摸索很快,她找到了空气墙稀薄的区域,使劲往里一钻,成功了!
只是飘进的地方,是个尽是枯枝残叶的破旧院落,光秃的枝丫在月光下格外狰狞。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院内早已不避风雨的木门前后晃动了几下,发出几声咣咣的响声,又“吱吱......吱...”的卡住了,不停的发出这种恼人的声响。
即便是玄粒子状态白露还是害怕的抖了抖身体,缩在角落,不敢飘过去,。
没过一会儿,屋内的人似乎受不了这股声音,“踏踏”的走了过来,还伴随着声声闷咳。
听见动静,白露心觉有人,靠近了些朝着门的方向看去,看到一位六七岁的孩子拉开门。
他蹲下小小的身子检查门柱,苍白的脸上嵌着尖尖的上翘的小鼻子,殷红双唇不受控制的微颤着,一双眸子像晨露一样寒澈,生的极其漂亮,一点也不像是住在这种破地方的孩子。
“哇,小正太,好可爱,好想捏捏呀!”白露立刻不觉得害怕了,溜了到正太面前。
眼前的小正太好像冷的厉害,身体颤颤的,原本白嫩的小手上生了不少紫红的冻疮。
他紧抿着唇,搬来凳子抵住门,又一瘸一拐的捂着肚子爬上床。
也许是病了,他像小虾米般蜷缩着身子,像在隐忍着什么。
白露飘到他面前,望着小小的人儿脸崩的紧紧的,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随着呼吸抖动着。
不禁有些可怜他,这么小的娃娃,住的破,衣服也破,人也病了,太惨了。
可也帮不上忙,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除非有了身体,只得不忍心出去的继续去找短命郡主。
只她刚出屋,只见原本就破烂的院门被人“轰”的踹开,木屑四溅,月光下为首的是个衣着鲜亮的嬷嬷,声色俱厉道,
“去把六少爷带出来。”
两个孔武有力的侍卫得令,板着脸朝着白露的方向快步走来。
白露心道不妙,这么冷的天还要出去,小人儿这身板能吃得消?会不会冻死啊?这群大人这样对一个孩子实在是太过分了!
白露想着,听见屋内传来一阵闷咳,一阵窸窣声,好像是小人儿起来了,
“不用你们进来,我自己会走。”
稚嫩的声音里带着倔强,白露回头看去,小人儿冷冷的打开门,僵直着背一步步朝着嬷嬷走去。
嬷嬷满意的轻哼一声说道,
“六少爷一直都是个识相的,夫人要见你,走吧。”
小人儿没有吭声,低着头一瘸一拐的跟着嬷嬷。
相府很大从破旧小院到夫人所居的欣文院走了小半个时辰,连嬷嬷脸上都出了些薄汗,可小人儿脸上却是苍白一片,白露觉得他很可能是发烧了,只是她没有触觉感受不到人的体温。
她不仅没有触觉也没有痛觉更别提味觉嗅觉,要说特长的话,听觉倒是特别的好。
欣文苑内灯火通明,花草繁茂,下人们来来往往,行色匆匆。
“郡主都不知道能不能醒,还让膳房没日没夜的温着膳食,烧着热水,就怕郡主没死,先把我们累死。”
“月云,你小声点,要给陈嬷嬷听见了指不定要拔了你舌头,你刚没瞧见她又将六少爷带来了,上次被夫人罚的还没好,那腿怕是落下残疾了。”
“碧潇,你怎么还可怜起他了,要怪就怪他娘是娼妓,生的他不干不净,天生不祥,能活着已经是天大的恩泽了,要不是他,记洲城也不会突降天灾洪水,我们也不会被迫进相府做下人。”
“也是,咱快些把水给郡主端过去,早些回厨房烤火睡会儿。”
“嗯,我们轮着点休息,可把人熬死了。”
白露有些昏沉的跟着小人儿的飘在空中,听见两个端着热水丫鬟在窃窃私语,一下打起精神起来,回头看了眼小人儿,然后跟着丫鬟进入一处亭楼。
不过两个丫鬟的窃窃私语,使得白露脑子里瞬时冒出“宅斗”这个词,可是又不知道自己从哪里知道的,反正就是觉得六少爷很惨,这些人不讲科学,可是自己又想不起来,什么是科学。
白露抛开脑袋里那些复杂的词汇,眼见着已经来到郡主床前,想也不想的就冲了上去,然后失败的趴在了郡主脑袋上,怎么进不去呢。
眼前郡主三魂只剩一缕地魂还在眉心,忽浅忽淡的闪着,七魄散了五魄,等到七魄散完,地魂一离人就没了,很显然,郡主就是快没了。
“虽然我也有点私心,但是只有我上你的身你才有的活呀,你再不让我上身,七魄散完了,就再也聚不回来了!”白露也不知道郡主的地魂能不能听见,有些苦口婆心的劝道。
七魄代表感官和情绪,即使现在她成功俯身上郡主的身体,散了的魂魄若找不回来,郡主不傻也痴。
“呵,你并非鬼修魂体又如何让人家的身?”说话的人不近不远,似就在她耳边,声音雌雄莫辨,带着兴味调侃道。
白露被吓的缩成一团,好一会才睁开眼睛,望向窗幔上趴在的东西,准确说是妖魂,
“鸩妖,你怎么会在这出现,你不是住在妖岭南方吗?可....你怎么死了啊?不对啊,你是妖魂,怎么进来的?”
白露一下冒出一连串的问题,将拥有五彩斑斓黑的鸟态妖魂都问愣了,然后她自己都被自己惊到了,她是怎么知道的?
“我跟着你进来的,皇室派人取我羽毛制毒害人,后又挖我双目用水银浸泡制为宝石赏赐郡主,我们妖族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岂能放过她们!”
白露看向郡主脖颈上的一串珍珠链子,链子的末端坠着两颗奇异的粉色宝石,莹莹生辉,明明没有脊背,却还是觉得身体凉凉的,心道这些人实在心狠手辣。
她依稀记得那句,鸩鸟食水之处,即有犀牛,犀牛不濯角其水,物食之必死。眼前的家伙生前路过池边抖抖毛,都能毒死一池子鱼,已经是很强大的存在了,在人间的遭遇都这么惨。
“你怎么这幅模样,妖不妖鬼不鬼的,也是被人害的?”鸩妖下意识觉得只有一团雾态的白露应该是妖族,妖族万兽,有的是没见过的。
白露飞到鸩妖身边,瞅着他黑色的羽毛还散着浓浓的黑雾,五色的微光在其中闪烁,他生前的妖力是不低的。
“我也不知道,而且还失忆了,只知道自己叫白露。”白露的声音软软的,很是虚弱。
鸩妖有些共鸣的喃喃道,“我都忘了自己的名字了,能保留的记忆越来越少。”
“那要不你上郡主的身啊,说不定还能报仇,想办法重新修炼!”白露突然来了精神似是想到什么好主意。
鸩妖扇了扇翅膀,黑雾散开,斑斓的光像是携在羽毛上的宝石,
“一来我尚存妖力不能附体,即便附体妖气太重,一眼就会被人看破。”
白露绕着他打转转,“你把妖力给我,不就可以啦”白露想着自己吸收些妖力也许就不会虚弱了。
鸩妖一听很是心动,却担忧道,
“可妖力只有传承的道理,我们妖力本源不同,就怕你接受不得就魂飞魄散了。”
“我觉得我可以,我们快些,不然郡主就死了。”白露觉得自己极其需要力量,就像饿极一样。
鸩妖有些犹豫道,
“你接受不了就说,我还是第一次遇上能说话的人,就算不得报仇,在消散之前有人说话我也满足了。”
“鸩妖,你这也是在帮我,我们开始吧。”
紧接着,白露被黑雾包围,五彩的光进入她的声音,带着阵阵阴寒,她并不好受但总算觉得不那么虚了。
她迷迷糊糊的承受着力量,听着屋内一片嘈杂。
“郡主醒了!”
“郡主醒了,红芙快请夫人过来!”
“碧潇你去沏茶,我去端膳食。”
“小白露,你还好吗?等会那相府毒妇来了,你妖气浓重,要躲起来。”
温柔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白露在郡主嫩白的脸颊上抖了抖身子,表示自己听见了,又对那霜灵秀的双眸糯糯说道,
“那你记得藏起两魄装呆噢!之前我跟她进来的时候她就没有两魄一魂,我觉得可能她可能天生就没有。”
“好,谢谢小露露,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和我说。”鸩妖感激说道,这的确是她没有想到的。
被鸩妖俯身的郡主微微一笑,一张清新俏丽的脸犹如水出芙蓉,娇艳欲滴,这让白露看的有些呆。
“嗯嗯,那我先出去下”
吃饱了饭,白露已经不是在飘了更像是一道细小的闪电,速度快的让她自己的咂舌,就是阴冷的妖力实在是不大好吸收,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想找地方休息,只是心里还惦记着小人儿,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白露这边刚穿过门就瞧见一名姿容艳丽的妇人,她紧拧着秀眉,走的很急,腰间环佩发出叮叮响声。
“待会将鸩毒给扫把星喂下去,他就是蓉儿的克星,压着蓉儿的命,多活这么多年算便宜他了。”走到门前不远处,妇人脸上间浮现狠辣的狞色,冷声对着身旁的陈嬷嬷安排道。
“夫人说的是,瞧着那小子刚晕,这边小姐就醒了,老奴这就去安排。”陈嬷嬷附和道是,神色平静的让白露觉得这人平日里没少杀人。
白露瞧着夫人又叮嘱了几句,意思到底是相爷的子嗣让陈嬷嬷谨慎些。
“鸩妖说的一点也不错,相府夫人果然是个蛇蝎美人!可是我该怎么办呢?”
脑海里一道灵光闪过,白露气鼓鼓的飘进屋子对着鸩妖耳语几句,又像是一道烟似得飘了出去。
欣文苑后厅,烛光昏暗。
白露找到小人儿的时候,他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带血。
小人儿头发散了,乱糟糟的,他睁着寒澈的眸子就静静的靠在墙角,仿佛没有情绪,周遭一切都是冷的,也是凄凉的。
白露觉得他一定很疼很疼,因为她瞧见他血色的唇还在轻微的颤动着,只是眉眼间倔强却让他紧紧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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