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新出炉的法衣,陈屿整个化作一团流光,于现世、天外、内景中穿梭,体验效果。
直到午时才停歇,有法力供给,衣衫猎猎作响,依然光灿灿,目光划过,法衣沉寂下去,不再流淌炫目光色,变得素朴如寻常新衣。
他微微点头,对这件由银毫炼制来的衣衫很满意,抛开防护,衣服很耐用,有灵光内蕴,可隔绝脏污的同时,在破损时还能自行弥合恢复。
并对外界术法窥探有抵御免除之效。
陈屿沉吟,从奇景中招来竹简,将这次炼制的心得留下,并记载一应材料以及所需掌握的火候时辰等。
记下来,时常温故,往后有了新的想法未必不能交触火花,从而炼制一件真正的灵器法衣。
灵器,这是他最近几月时常念叨的好东西,可惜炼制太难。陈屿已经摸索出一些要点并开始尝试,但结果不甚好,无一例外都失败。
灵器最关键的一点在于自成循环、内生灵性。器物具备灵性不难,山石草木都可借鉴,但与死物的灵性不同,灵器还需如生灵活物一般让灵性长久依附自身,更迭代谢而不散。
每一环现今的陈屿都可做到,对他而言无非铭刻灵文、烙印几道阵纹罢了,然而合在一起却是难如登天。
好比要将死物变活。
期间,他放松自己,短暂不去再多想灵器,将注意分散在其它事上,比如对造化法的打磨、对精神界域的钻研,以及构筑法身法体等等。
不过灵器终究要炼出一件,否则大阵无法立下,分布东西南北的各个‘泉眼’也将始终各自运转,不会合力归一。
“一件灵器,将作为大阵的核心,作为甄别修士、惩戒恶行、管理泉眼、梳理现世灵性与人念的中心。”
他如今已从许多灵文中挑选出适合的部分,凝炼数种阵法,只等灵器功成,便可烙印其上使其成为阵基。
大阵覆盖不定,会在红尘变化中扩张向外,届时这件灵器亦将随着大阵成长而成长,两者相辅相成,除了一件能自生灵性的灵器,纵使以其余事物假托为阵基矗立大阵,等到百十年后,天下稍定,红尘人念滚滚,这道阵法很难跟上凡俗的扩张步伐。
陈屿想过其中遗漏,甚至单从灵性与法力出发,试图去凭空造灵,为此还在帝流浆炼制时分润了部分意识真念。
结果不如人意,从最为简单的花草入手都编织失败,遑论其它。
不过最近他游历天外天,出入天幕与域外边缘,见识了太多玄之又玄、幻化生灭的事,心头有感,回到现世后再度尝试人造灵物。
没有一个大跨步直接从无到有,而选择较为简单的灵性自生。
这一次他用上了[洗剑术],这是最早琢磨灵文的时候,大概几十枚,意外那时弄出来。
六枚灵文,简简单单,哪怕平日用的不多,此刻也显得熟练。
洗剑术可强化外物,不限于坚固、韧性、锋锐……往往倾向将事物本身的优势扩大。
一枚石子在十三次洗炼后,也能重若千钧,坚如金铁。
当然这是现在的他来施展,术法刚有时才食炁餐霞境界,力量微弱,发挥十分有限。
此时,陈屿再用这术法,让得内景秘宝石井无波无澜的银色水面蒸腾一道道灿烂烟霞,光若琉璃,喷吐不绝。
他心中一动,看出了这是洗炼对石井起到作用,令对灵性的亲和渐渐提升,古井作为秘宝,原本蕴藏一定灵光,此刻都喷勃,看似云散在外,实则化为一处低洼之地,作鲸吞状,聚合了四周游离的灵性入体,在洗剑术配合下,竟有吸纳壮大的迹象。
“这道术法搭配秘宝还能如此?”
陈屿心念转动,想到洗剑术用在常物上效用应该没有这么大,或许几千上万次才能如他所想将灵性亲和提升至极限,从而蕴生灵光。
但在秘宝上,短短几次就有了变化。
他眼露笑意,如此看来,若用在灵器上效用亦不凡。陈屿没有等待,直接掏出了吃灰已久的长性灯。
灯盏点亮微光,一道术法打落。
柔白的法力包裹,如水一般滑过器物内外,下一刻,他露出果然神色,只见那灯芯竟凭白增长些微,虽细弱,却看得真切不虚。
“看来这道洗剑术,对灵器的炼制有不小帮助,增幅灵性亲和度到一定程度八成能自生灵性。”
他手上动作不停,灵器暂定以石井作主材,将灵性亲和提高些,之后炼化交融时也能辐射其它材料,省不少功夫。
其余材料倒也不是什么珍贵的,此世尚无仙金宝料。能用上的的除去金银这等延展可塑较强的,便是几类山矿,陈屿最近研究了一些矿石金属的材质属性,觉得蕴养后生出的灵性十分契合的,就从人世的商会中采买。
挑挑拣拣十七八,打算一齐融了,但在此之前则先要一一洗炼。
“先洗出灵性,再去琢磨保持不散。”
至于交融炼制,那已经是一切确定完备的最后步骤,还要一段时间。
山上,烟气寥寥,笼罩山林的雾气在最近两日腾出手后被陈屿清理。
袖光一抹,大雾掩入山前阵中,朴实不显。
几处封山用的阵法被他改造,从迷雾腾腾、煞有介事换作另外类型,常人看来无疑,实则入阵之后被玄壤空感阵悄然影响,神思恍惚,将不自主望而却步,生出苦累干渴等诸多杂念,再如何念想都会忍不住返身下山。
这种念头生发并不突兀,会随着对方上山自然施加,哪怕出了山门,也会余韵长存数日,免去了生疑。
清除掉馋嘴鹿、黑鱼二者吐纳时搞出的雾气,陈屿难得花了半日时间,给一大一小两只梳理法与身。
馋嘴鹿天生灵性丰沛,然而练起来确实无知无畏,初看不觉,细查才发现自身灵性乱作一团、气血起伏不定。
反倒是一旁的黑鱼,有餐食月霞的特异本领,加上不喜动弹、常常被动之下才汲取少许霞光,此刻倒是不算严重。
梳理后,小鹿皮毛光顺,体态灵动。
丝丝缕缕的空灵意韵浮于体外,行差跃动间宛若林中仙灵。
然后就被他又挂去石柱上吃风。
这次黑鱼没有作陪,因为陈屿从对方强大却乱糟糟的灵性中计算出自己到底被祸害了多少灵植,再看这小家伙,里里外都显得碍眼。
山上如旧,日复一日。
山下却是因青台烟雾散尽,吸引来不少目光,多是前面一年多里流传开来的传说野闻,加上早前的仙人福地离此不过几百里,一时间不少人都注视过来。
“雾气散尽,或是福地降临?”
“仙人要显真容了吗?要临凡了?”
“山中可有宝药?有真仙?”
“我要修仙!我要去青台一探!”
天下大势离乱,止不住人心多念,纵有野望者此刻也无法忽视,毕竟青台山笼罩烟雾一年,无一人可进,这是早有流传的,内里或许真有奇异。
攻略西南、对峙几家新起势军头的宋义云没有轻怠,去岁福地降临时,他已经离开西州,且事发突然,最后竟只得了两株仙家灵药便别无他物。
宋屠夫不信道,但服用过灵药且见过其化作一团白光逐渐黯然后,对世上有仙再无怀疑。
生老病死,人之四惧,高举屠刀的宋义云亦不例外,在之后大肆安排人马去寻找仙家踪迹。
过马、傩宗、巫蛊、炼气修道……收拢来不少自诩‘真才实学’者,结果府邸外的人头景观越来越高,真正让人满意的高人却是一个不见。
直到青台山这边又有消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三山五岳出动了不少人。
不止宋义云,西州各地的道门武林同样齐动,向青台而来。
渐渐,甚至有流言,石牙再次降临一方福地净土,宝光冲天!
将信将疑下,更多人涌入其中。
……
“出乎意料……”
并非失算于外界的关注,陈屿在收拢烟云时对此已经有所预料,唯独没料到的是人世对于仙神福地一说如此相信——或许有之前的仙人福地作为先例,这才引来形形色色的众人。
不过这并非大事,他最近确认灵器炼制能够走通,在将各项材料以洗剑术一一洗炼后,再以灵石灵液蕴养,已经生出一层层灵性,虽孱弱却纯净。
脱离了凡俗,称得上灵材宝料。
随后陈屿开炉,分出一部分,拿另外一件秘宝试手。悬挂奇景天空的秘宝还有不少,足够他去挥霍。
事实上许是运道着实旺盛,又或者自然生发灵性的灵材各自亲和度不浅,整个炼制过程有惊无险,成品竟也看的过眼。
那是一根长棍,并非灵器,却也如当初的铜镜一样,有了灵器的底子。
于是陈屿将之放去了奇景,埋在数尺深的灵液池中,进一步蕴养。
有了长棍在前,他心中坚定,想着如何打造古井,炼制出一件真正的灵器。
灵器有望,故而陈屿要开始为大阵的打造开始布局。除去十几处泉眼,他最近要去一一查验有无问题存在,自然还要做些动作,难免生出动静来。
“却是正好将这些人的目光引开。”
大阵一起,初始时,阵纹厘清山河脉搏、灵性被梳理,相对以往会变得柔和。
“灵性释放,将影响现世。”
这段时间不长不短,推算中若阵法笼罩数万里,恐怕会持续数年。
他在阵法中加了不少东西,笼罩南北两国,方外山海,届时有了涌动的灵性加持,以及阵法的影响,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不再只是一句全看天意的祈盼。
“数年中,灵思跃动,灵光充裕,泉眼会将过往千万年沉寂的精纯灵性进一步喷吐出来……”
对常人而言,灵性充裕纯净,短时内影响不大,至多不过少有病症缠身,身体更显强壮而已。
但于修行者来说,将是最美好的一段光景——仅有数年。
之后,大阵稳固,灵器接手调控,将压制人世修行者的行动,让他们无心无力去高高在上,只会被驱赶到方外山野。
陈屿当然知道这并非长久,他更想让修行者与常人一起,齐力探索大道,自己也能从中取一份资粮。
但人心贪念如虎狼,至少眼下的两国远不到这等境界,修行者与普通人还是要区分开来,这是庇护前者。
至于大阵扩张、修行者的未来,他抬头眺望,目光穿梭云海,去到那一颗颗隐晦黯淡的星辰上。
寰宇无量,既然有了伟力,何必囹圄于小小一地。
况且……他想到天外天,以及其中正不断壮大的精神界域,一时畅想。也许可以给未来的修行者找些事做。
开辟界域,这种大活刚刚上路的他们做不来,但以意识星辰去蕴养、去添砖加瓦则不在话下。
问题是如何在他们觉醒自我后,将意识星辰融入精神界域?
陈屿神思发散,眼中缓缓亮起。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何必自己去操心,求玄问道,大可让他们自个儿把星辰放进去。
“寄托天地、神游太虚……”
陈屿想到记忆深处的一些故事,越发觉得可行。
……
“雾散了!”
石牙县,海云观。
蒋勤安有些惊讶。中年道人收剑,目光询问地看向面前的师兄。
岳海平已经打理好,看样子在知晓这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准备了,此刻来唤上自家师弟,要一同去拜访好友——顺道看看青台山是否真有仙人显迹。
“雾气散尽,没了阻碍,现在山下周围不少猎户都好奇,大多数不敢贸然,但也有人进入,言称里面没有危险。”
“那……云鹤观可有变故?”
蒋勤安问到,岳海平摇头,“听入山又返的人说,山上没有仙药灵药,而且雾气笼罩太久,草木潮湿,不少进入的人都担心毒瘴,没有深入。”
“至于云鹤观,那条小路太曲折,大概这一年里杂草荆棘丛生,老猎户都说走得很滑、很难,总之无人上去山腰。”
两人谈了几句,正这时,观中的长辈听闻两人要离开,去青台,便嘱咐小心为上,探查之后及时赶回。
“先去山上,去道观看看。”
蒋勤安如此说,风雨一年,也不知那小观现在怎样,兴许会破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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