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朗星稀。
身披皎洁星辉的陈屿走出浮田,仰头眺望,旋即道道清风卷弄身侧,带着他扶摇直上数千丈,直到构筑术法的灵文变得不稳好似有崩解趋势才停下。
“三千丈……”,他举目远望, 足下云海广阔无垠,呈铅灰色,而头顶不远处的硕大圆月,则洒落斑驳月光,宛如流水淌下,浇灌在云头,
明黄的月亮高悬,寒风冷冽, 扯动衣衫猎猎作响,陈屿定睛看了阵后手中盘旋一道青光,化作复杂纹理。
夜风呼啸中,有嗡鸣响起,但见一口接一口血色泉眼由虚化实,从胸背臂膀各处显现,最后喷涌出粘稠气血汇入掌中的光团。
扑通!扑通!
蓬勃的生机孕育其中,仿佛心脏一般轻微跳动。
去!
纹路旋转,大量灵文隐现,结成一块实心的球体被他抛飞上去——
灵光颤栗不断,高度渐渐上升,下一刻他见到外侧的灵文只维持一息不到便崩溃,露出内里结构,海量的法力、精神以及气血统统漏出来。
泄露的几种力量并未比灵文坚持更久时间,约莫两三息后便步了后尘。
唯有最核心处将复数力量夯实至极的部分还在苦苦支撑。
嘭!
光球彻底炸开,碎成十数片, 再一转眼又接连碎裂, 碎片炸开来, 化作无数如尘埃般的细微。
风吹过, 仅剩月光皎洁如旧。
陈屿已经收回视线,对于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哪怕离开青台山近千里,同一片星空下,试验的结果大体一致。
法力、精神力、气血三种力量之中以气血支撑的时间最长。而他注意到,这一次一同携带的大量变异气血甚至比不上法力,在灵文崩碎后紧接着就一齐溶解。
“看样子,气血的结构更加稳定,其次是精神力,法力与变异气血或许是都经历过改造融合的缘故,灵性逃逸时,最先崩溃的就是这俩。”
变异气血脱胎自元血,其中又混杂了一定外部灵性,显得杂乱,会过早的消解掉并不意外。
至于法力,虽然质地上不比精神、气血差,但由胎息、内炁、灵霞、精神融合而来的力量,在面对三千丈高处的灵性逃逸现象时同样难以为继。
心中翻转诸多想法, 这时,随着溢散的灵性彻底化开, 渲染头顶大片空域,正要收回元神的陈屿突然动作一滞。
绯红余韵闪烁,转瞬即逝在漆黑夜幕下,如同上一世的极光,短暂而璀璨。
“刚刚那个是?”
他双眼瞪大,想要追寻绯红光晕的痕迹,但却无功,只能模糊感应到这道突然到来又突然消失的光晕,或许跟高空灵性溢散时的过量挥发有关。
说不准是极光那样的自然规律,还是某种被他的灵性引出的未知之物,陈屿欲要再次尝试,无奈体内法力用去大半,剩下的想要营造类似的高灵环境有些难。
想罢,他飘落一段距离,离开了最高处位置,那地方太靠近临界点,自身的灵性同样蠢蠢欲动,术法施展都有些不稳。
挥一挥衣袖,聚合一方云台,他端坐云中闭目调息,眉心泥丸中的精神力亦如法力消耗过多。
搬运气血、吞吐夜间灵霞。
薄薄的光明罩在体外,一丝丝肉眼难见的气流随吐纳而胀缩,潮起潮落,陈屿面庞红润,灵光蹿动,气息渐渐恢复。
……
宜宁离允州有一段距离,假使浮田以如今的速度前往,至少也得两日功夫。
何况中间隔着一道名为瓶山的隘口。
陈屿在瓶山留滞了半日,新奇药植没有发现,不过好运的在一堆枯木败叶底下找到一株九曲长莹,能化瘀止痛,可惜已经长成,再以灵机培育也无法诱变出太多变化。
于是被他拿去混着种在田间以平替药材的花草,勉强炼出一炉褐色丹丸,效果的话与山下的活血散、生肌方等类似。
聊胜于无,真用不上之后大可以去寻个药坊药铺抵换银钱,充作盘缠。
陈屿偶尔也要用钱,譬如买吃食,以及采买种子等。
除了九曲长莹,他在瓶山还捡到了一物,乌漆麻黑,沾染黄土,有点儿像煤炭但很坚硬,应当是一种不认得的矿料。
虽然不认得,但价值不会太高,并非什么值得争抢的宝贝,否则也不会落在山崖下无人问津。
与荒郊野外不同,瓶山周边可有不少人迹。
他捧着大概率是某种矿料的石头,心头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记得当初在山上,自己曾种下过一批玉石金铁器具,其中有几件在灵液浇灌下发生了异变,长性灯、万法镜便都是其中之一。
他此刻便在想,既然灵液配合灵机可以滋润成型的器皿变异,那么对于原料而言是否同样能有效果?
这一点尚需要验证,不过陈屿很好奇到底是以变异矿料淬炼出的矿物所炼制的器具强大,还是直接诱变异化的器具本身更厉害。
所以在得到这一块矿料后,他又在山上翻找,最后从不多的矿料中精挑细选后余下十斤,带到浮空田内划出一片来埋藏地下,并投放了一粒灵机。
抛飞最后剩余的一枚矿料,他准备去宜宁后找个铺子问问,这矿石是什么,若有机会再买入一些淬炼熔铸成型后的成品器具,两相对比。
在忙活种矿料的同时,陈屿并未虚度光阴,借助从于启猛处得来的收获,他再一次梳理过往,将炼己筑基一境进一步完善,反哺全身,结果便是基础越来越惊人的他竟又一次采下一缕灵霞,却是封存在血窍内,而非转化法力汇入腹部。
可惜血窍毕竟未有开拓,上限几乎肉眼可见,封锁的灵霞在气血浸染下被不断污化,质地不复从前。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至少在锁灵期间血窍内的血泉同样在被灵霞强化,沾染了一丝灵韵,对肉身体魄的反哺更上一层楼,四枚血窍全力搬运开启后,已然能让身躯圆满的他都感觉到些许提升。
虽然细微,却真实不虚。
为此,陈屿一口气开辟了十枚,大大小小的血色泉眼浮动身后,似虚似实中喷勃海量气血,袅绕若腾龙般甚是骇人。
正如预估中那般,至多再有两窍这具肉身便达到极限,剩下被锁定的三十余处可开辟穴窍只得搁置。
“余下的穴窍将来能够在血窍消耗后用以补充。”
陈屿始终没有忘记自己开辟血窍的目的在于蕴养奇景,通过血窍内变异蕴出的神异物质,将虚幻的青胧山彻底拉入到现世中来!
“届时,浮田大可以挪入其中,行动也会便利不少。”
即便青胧山在凝实过程中被压缩得只剩刚凝聚时的十之一二,但论大小面积依旧远超脚下浮田。
关键奇景随时随地可打开,有灵光遮掩亦不会惹人眼目。
此刻,盘坐木屋中,殷红如雾,陈屿身畔略显杂乱,有焦灼痕迹。
在看背后,背脊天柱处的血窍显得虚幻,大量裂痕遍布,似要下一刻就溃散。
刚刚进行了一次融合的他顾不得梳理血窍气血,愈合裂痕。正静心凝神行功掐诀将溢散开的炽热血气吞入腹中,灼烧经脉血肉,不断催化变异气血刺激体魄。
这些被元血转化而出的气血在日常流动中可以滋养肉身,增幅体魄,但那种温和有余效用不佳,陈屿便从自己看过的一些武学中摘抄删改,弄了份沸血的法子。
尽可能将变异气血效果催发更多。
实际上,穴位与穴位间存在不同,各自化出的血窍对肉身增幅的方面亦有相应差异。
譬如腹部轮海、天门等几处穴位所蕴育的变异气血更多倾向五脏六腑,而臂膀腿脚各处,又能略微提升灵敏。
据他这些日子的接连尝试,不同穴位间带来的效果差距对普通武人或许会较为明显,而在陈屿身上则被缩小至极,基本可以忽视。
另一方面,同一穴位的血窍短时间内可以连续开辟三次,他猜测这一点大抵和肉身强度有关,身躯底蕴越强,血窍开辟次数也就越多。
待到三次之后,就需要长时间的蕴养恢复,至于几次之后再无法开辟,陈屿不清楚,不过这个限度必然是存在的。
变异气血的产生依托血窍构成中某种奇异物质,他尝试抓取,可惜没能成功。
一旦这种物质干涸,那么血窍的开辟自然无从谈起。
陈屿对奇异物质感兴趣,不过一时半会儿搞不清根底,加之体内可供开辟的穴位还有不少,以最大值的四十六枚大窍来看,怎么说也有一百三十八次!
感受着奇景传来的反馈,预计在满足奇景凝实需求后还能有剩。
再者,血窍中的奇异物质本质上并未失去,只是换了个地方罢了,真需要研究的话到时候在奇景中薅取也无碍。
脑中闪过种种,陈屿继续搬运气血熔铸身躯,片刻后,起身打了一套《筑基法》中的桩功拳术,再以吐纳导引作为收尾,平静沸腾躁动的气力。
《筑基》《食炁》《餐霞》,此三篇乃他根据过往修行所著,整合梳理,直到今日依然在不断完善改进。
用术语的话,算得上陈屿的根本法。
其中《筑基法》以筑基炼己为核心目的,围绕这一点构筑出包涵内外练法、外丹服食、灵植化药、气血锤锻、五脏秘养等诸多方面在内的体系,堪称包罗万象。
缺陷自然存在,陈屿并未无视。
眼下,变异气血以及血窍开辟一道则在多日尝试后,被他装入这个体系中,正是要补足原本炼己层面的不足。
“其实以呼吸精要来调动穴窍的办法有些片面,可以再大胆些,将精神与气血相合,再行牵动之事!”
早前,在蜕变出元血并肉身养练圆满后,气血同精神间的隔阂便缩小了许多。
相互已经能够结合,并有触及现世外物的能力。
可惜气血依托肉身,无法离开身体太远,而精神力一旦超出气血覆盖,便如同脱水的鱼儿,难以为继。
加之承载力量太小,持拿两三斤重的事物便需消耗大半,实际操作局限太大。
相比之下法力无疑更具优势,故而精神与气血的融合被他暂放在一边。
一直到了现在,由于要作用体内,他再一次想起这点,准备利用两者间的结合特效,辅助变异气血运转淬炼体魄,甚至脱离局限将百窍法融入其中,真正做到勾连四万一千窍、混元一体!
呼!先将奇景凝实再做其它。
念罢,双手摊开,自眼前展开一缕蒙蒙青色,有山峦映入眼中,倒映青红绚烂天色,神异无比。
……
离开瓶山,再走六十里,即是宜宁。
宜宁共有六县,陈屿不知晓钱玄钟到底去了那处,又途经何地,便挑了近处的易君县。
一番折腾,青衣剑的消息不多,只打听到不久前有人打听南方允州的事,跟沅阳门有关。
听描述,那人应当就是钱玄钟,不过似乎沅阳门还有幸存?对方在得到这条模糊的消息后,便再次没了影踪。
这次对方停留太短,残留的人念不说稀薄与否,估计早就沉沦在弥漫城中的人念汪洋里,难以寻觅。
无奈,陈屿只得先转移注意,询问本地独有的药草药种,以及一些丹方、经卷以及书册的获取。
包括哪里人多,哪家门派底蕴深厚传承悠久等,至于钱兄……遇上了再说吧。
至少如今来看对方并未丧失理智。
而在调转方向后,陈屿也从城中几家商铺、药坊中收到不少消息,另有大小包裹十来件,都是青台山难见的药草种子。
带回去种种。
除此外,他还打听到宜宁本地的势力最近有一场升仙会,由一个叫光华门的帮派牵头。
光华门势力实力不强,中下层次,门中仅有一位大成通劲武夫,余下大猫小猫三两只,也不知如何能筹办如此盛会。
“宜宁本地的武林本就高手寥寥,六县之中能称得上二流的武人都屈指可数。”
实际上,宜宁六县并不困顿,至少比石牙等西南边陲县城要好得多,尤其百里外的守军县乃宜宁府治所在,比平城都要繁华数筹——至少在一年前是如此。
如今,随着战乱不休,起义聚事之徒如飞蛾,扑之不尽,到处都乱糟糟。
此间过于靠拢允州,北边还救世军残余肆掠,宜宁本土几家稍有底蕴的门派大半年前便迁移远走,裹挟细软金银去了涪州、锦州等更显安宁之地,再开门庭。
“唉,都在跑,又哪里跑得掉。”
告知他消息的药铺掌柜喟然长叹,面上多是对未来不定的忧愁。
离开药铺,陈屿循着对方给的路,先在城内寻摸,找到一处名为东拳门的势力所留下的堂口。
主家已经离去,此时只剩三三两两的杂役和学徒。
指尖轻掐,灵文跃动,幻身术遮掩身形,玄壤空感掩盖动静踪迹。
他踏步入内。
无视了稍显落魄的环境,陈屿感应着其中一位学徒的意识思感,找到藏书阁翻看了会儿。
所余不多,只剩几本粗浅外功以及野游杂记。
好在他也已有其它发现,定定看向天空,下一刻,银芒闪耀瞬间,在清扫的仆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他已经入虚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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