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就到了3月10号,大会顺利召开。
要说这十多天以来,最郁闷的当属甜甜姐,姑娘在床上躺了三天,吃饭得齐睿端到屋里去,上厕所也不方便,只能用尿壶,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让张慧茹帮她倒尿壶,只能少喝水,硬憋着,实在憋不住了,就麻烦齐歆搀着自个儿去厕所里解决一下。
好不容易能下床了,脚还不算很利索,只能单腿蹦。
把个齐睿笑的啊,眼泪鼻涕一起流。
齐睿这些天也没闲着,先是找了田文明,把妹子转学的事儿给办了,亲自送妹子去了什刹海小学,私底下给老师塞了个大红包,请她多多关照。
又花了几天时间满北京城转悠,买到了一整套自行车零件,开始给老妈攒自行车。
没错,就是自个儿攒。
要不怎么说重生在这个年代很悲剧呢,啥啥都要凭票买,买肉要肉票,买布要布票,粮食就不用说了,不仅得用票买,还是配给制,吃定量。
打个比方,每人每月一斤肉的定量,吃完就木有了,再想吃,鸽子市转悠去吧,能不能买到,看运气。
现如今这个年月里,每家每户都必备“三本一券”,粮本、副食本、煤本和工业劵。
三本的作用不用多说,买些粮食,买点酱油醋、芝麻酱、菜籽油、豆腐之类的副食品,都得用它,供销社也不是敞开了卖,是有定额的。
煤也是如此,到了采暖季节,每户都有定额,一些贫困家庭,定额烧光了,就只能去买煤渣子,回来自己摇煤球、摊煤饼子烧。
工业券是最难弄的,工业券,顾名思义,一切跟工业沾边儿的物件都得用它加钱购买,比如说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照相机、电池、手表、锅碗瓢盆等等物件儿,离了它根本就不卖给你,你有钱都买不到。
每个职工每月单位给发一张工业券,压根儿不够用,要知道,现在买辆自行车就需要一百多张工业券外加两百多块钱。
双职工家庭想买辆自行车,攒吧,就算一年到头啥也不买,也只能攒24张,想把自行车买到手,得攒个六七年。
当然,鸽子市里也有人倒腾各种券,高价的,目标客户群不是高干就是土豪,平头百姓想买,你都凑不够那些钱。
按理说,齐睿不缺钱,给老妈买辆自行车还不是九牛一毛,但他并没有去鸽子市找人买高价工业券,也没托田文明之类的大小干部帮他弄一些使使。
为了这么点事儿就欠人情,齐睿觉得没必要。
他之所以决定自己攒,俩目的,一是检验一下自个儿的手艺还在不在,二是为了给邢家伟和江大鹏找点儿事儿干。
如果说还有第三个原因的话,那就是为了拉拢人心。
老邢和小江这些日子有些消沉,主要是因为确实没活儿干,让两人心里没着没落的,很不踏实。
刘伟业都吐槽了好几次了,说再这样下去,人心就散了,队伍不好带啊。
齐睿一想,也是,俩师傅活儿不错,也舍得卖力气,就这么放走了,着实可惜。
于是,他只能开动脑筋,给俩师傅找点别的活儿干。
正赶上老妈下班后回来说,单位上谁谁谁又买了辆自行车,咱家日子过得挺不错了,是不是也买一辆啊。
齐睿听在耳朵里铭记心目中,一琢磨,买个屁啊买,哥们儿会攒啊,攒自行车卖,可是个不错的买卖。
这年头,买得起自行车的人家屈指可数,工业券不好弄是一点,两百多块的额外支出,对各家各户来说也是个不小的负担。
想到了就去做,齐睿转悠了好几天,凑齐了一套自行车零部件,风风火火来到回收站,把自个儿的想法跟三位一说,刘伟业、邢家伟和江大鹏都乐了。
邢家伟笑得直拍大腿,说:“还是你有办法啊,这玩意儿,确实是个好买卖。”
看着一地的零配件,江大鹏也龇牙,说:“关键是这些零部件不用工业券就能买到手,把自行车攒好后拿着发票还不耽误上牌子,成本降低了,利润却很高,睿子,能想到这办法,你牛,哥服了!”
齐睿乐得见牙不见眼了,说:“一般一般,世界第三,大鹏哥,虽然我知道你很佩服我,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啊,个人崇拜要不得的。”
“瞧你那揍性吧,就不能夸你,刚夸你两句你就上天。”江大鹏也挺哏儿,笑眯眯跟齐睿逗趣儿。
“对了,咱工具都全吧?全的话咱立马开干啊。”齐睿问了一句,迫不及待了,想着早点让老妈骑上心心念念的自行车。
邢家伟问他:“干活儿好说,不过我考考你啊,你知道组装自行车都需要啥工具吗?”
这个还真难不住齐睿,他张口就来:“扳手、钳子、改锥、钢凿子、铁砧子、锤子,有这些基本上就差不多了。当然了,要是细分的话,光扳手就能分出好几种来,比方说钢丝扳手、花扳手,还有六角套筒扳手等等,我说得对不?邢哥。”
想当年他也是组装过自行车的人,上辈子他喜好运动,尤对骑行感兴趣,还加入了一个骑行组织,一到周末假期,就跟随一帮人蹬上山地车浩浩荡荡出发。
组织里的人玩得都很专业,买山地车?不存在的,都是自个儿组装,挑选最合适的零配件,两三个人一上午就能组装好一辆车,自个儿组装起来的山地车性能比买的可强多了。
因为大多数人都对自己的骑行习惯非常了解,知道把山地车调整到什么状态下才能发挥出自己的最高水平。
齐睿是个爱钻研的人,跟着二手专家们摆弄了几次后,就弄明白了山地车组装的原理,又上了几次手,技术不敢说超过专业技师吧,比路边修自行车的高超多了。
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邢家伟挑起大拇指,说:“行,还真是个半专业的,不过这些家伙什儿咱都没有,我在机电公司有个熟人,他手里指定不缺,我去打个电话问问他,他同意的话我把家伙什儿借过来用用就成。”
说着,邢家伟就站起来要往外走。
齐睿拦下他,说:“借了不得还啊,甭费那个劲了,我想办法去弄一套吧,毕竟咱长期用。”
邢家伟说道:“也行。”
齐睿出门,奔物资局,在木材公司找到魏雪梅,把事情一说,然后问道:“老魏,这事儿好办不?能买到吗?”
机电公司同样是物资局下属的科室,家伙什儿最齐全,他想让魏雪梅帮着买一套。
为啥不自己去买呢?因为没有单位开具的介绍信。
魏雪梅代入角色中,剜一眼这货,没好气儿道:“叫姨就好办,不叫姨就不好办。”
“呃……回见吧您内。”就知道是这样,就不该来找她,看看都是些什么人啊,一个个的都占便宜没够,秦淑锦这样,罗毅这样,吉戎菲更别说,那一家子都是奇葩,现如今连知性温婉的魏雪梅都学坏了啊,齐睿想想就觉得很郁闷。
一把拉住他,魏雪梅嘿嘿一笑,说:“小睿子,你信不信只要姨打声招呼,满四九城你都买不到一件趁手的工具?”
你这就不对了啊,升官了了不起啊?咋还搞垄断经营呢?你不能利用手中的权力干这种事儿啊。
凭啥都这么欺负我啊?
谁见过重生者活得这么憋屈哒?
不过,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齐睿蔫头耷拉脑,低声说道:“姨,我前面再给您加个亲字,您行行好,帮我买一套吧。”
事关自个儿的挣钱大业啊,面子算个屁啊,再者说,喊声姨又不掉块肉,这货很干脆的就跪了。
魏雪梅哈哈大笑,“乖侄子啊,早这么痛快不完了,等着,姨给你拿工具去。”
她转身走了。
齐睿又叹口气。
片刻后回来,手里拿着个工具箱,递给齐睿,魏雪梅说:“全套的,拿去用吧。”
齐睿接过来,问:“多少钱啊?”
“看不起谁呢这是?”魏雪梅佯怒,说:“赶紧拿着走人。”
齐睿嘿嘿一笑,不花钱啊,挺好,拿着就走:“谢了啊老魏。”
气得魏雪梅在后面嗷嗷喊:“用得着就喊姨,用完了就老魏,小睿子,没你这样的!”
齐睿头也不回,哈哈大笑,“回头我去接琪琪去家里住两天啊。”
魏雪梅噗嗤笑了,这小子,专往人肋叉子上挑唆。
过来一同事,问她:“魏经理,这小伙子是谁啊?”
魏雪梅笑道:“我一侄子。”
“挺帅的啊。”
“那是,随我姐。”
“那不该是你外甥吗?”
“我孩子爸的侄子。”
“哦,那也应该叫您婶子啊。”
“废什么话,没活儿干了是吧?再不去干活儿,我看你离被开不远了!”
同事猛地一愣,方才意识到,这位新领导上任后三把火还没来得及烧呢,自个儿这不是倒霉催的么,往她跟前儿凑个屁啊,这第一把火要是烧到自个儿头上……
唉,别触霉头了还是,灰头土脸走人了。
看着齐睿远去的背影,想想去年发生的一幕幕,还有卖饭挣的那三百块钱,魏雪梅心中一股暖意缓缓流动,嘴角牵出一道温婉的笑容。
嗯,回头把琪琪送小睿家去,那丫头前几天还念叨来着,想干妈了,更想歆歆姐。
魏雪梅心里明白,丫头最想大齐哥。
回到回收站,把工具箱往地上一放,齐睿说:“开干!”
四个人撸胳膊挽袖子忙活起来。
组装自行车并不难,大多数技术环节老手儿看一眼就能了解个大概齐,唯一有点技术难度的是编车轮上辐条。
眼前的车轮就是一堆零件,辐条和钢圈是分开的,必须把它们连接在一起,左右两边的辐条要按次序交叉,绝对不能乱。
这都不能算最难的,难度更大的技术要点在于,将钢圈调整到平直状态,行话叫“拿龙”。
北京人管自行车轱辘左右摇摆起伏不定叫龙了,说白了,就是车轱辘不圆了。
京片子里头也有这么一句:不服?老子给你拿拿龙。
这可不是啥好话,意思是,哥们儿要教育教育你,治治你这一身的臭毛病。
在座的都是高手高手高高手,组装一辆自行车自然不在话下。
江大鹏活儿干得那叫一个漂亮,用钢丝扳手来调整辐条的松紧度,三两下就把钢圈拉圆了。
齐睿也不含糊,他干活讲究一个精细,上辐条的时候可着相邻的两根紧,松的时候只松相对着那面最中间那根,一点一点慢慢地调整,直到车轱辘被辐条给拉直为止。
看得三人啧啧称奇,对他这手活儿称赞不已。
“我都没想到睿子还有这一手。”一辆崭新的女士26自行车组装完成,刘伟业心情舒畅,笑着对邢、江二人说道。
“睿子很熟练啊,一看就是老手。”江大鹏也夸了一句。
“别夸了,我也就是爱琢磨,也是前几天拆了我们胡同邻居家一辆自行车慢慢摸索出来的,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差点又暴露了,齐睿赶紧找借口先堵住大家的嘴,再问下去,这货又得说自个儿是重生回来的了。
忽悠刘伟业问题不大,邢家伟和江大鹏,一个比一个精,真被他俩看出点儿破绽来,哭都找不到坟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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