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站着的是米大力,他穿着一身破旧的棉袄,一条大棉裤,脸色倒是挺不错的,手里拎着个编织袋,见齐睿面色不悦,讪讪一笑,把编织袋放在地上,说:“小齐恁别多想,别误会,俺没有其他意思,这不过年了么,就想着来看看俺嫂子,俺也没打算进屋,这袋子里是俺打的一点野味儿,给恁们一家送过来尝个新鲜。俺,俺走了。”
说完,这货转身就走。
看着脚下的编织袋,齐睿苦笑一声,喊住了他:“你等等。”
米大力定住,转身,一脸迷糊:“恁还有啥指教?”
齐睿向前走了两步,问他道:“啥时候出来的?”
米大力抿着嘴,低头沉思一会儿后回答道:“去年十月份儿。”
这还需要思考吗?
齐睿微微摇头,打量着他,气色确实不错啊,又问:“怎么没回老家?现在干嘛呢?”
“回去干啥?家都没了,回去也遭人白眼儿,被人戳脊梁骨,倒不如在京城里打工。”米大力低着头叹息道:“说实话,俺这几年大狱没白蹲,在里头学了一门手艺,就是加工螺丝帽,出来前管教给俺介绍了个活儿,现如今在南城一家生产螺丝的企业里打工,每月能拿70多块钱工资哩,平时没事儿就打打猎。
工作了一年,也攒了不少钱,俺想着再打几年工,多存些钱,就把俺爹俺娘接过来,哪怕是租个屋子哩,也要给俺爹俺娘养老送终。让恁见笑了。”
听完他的话,齐睿倒是对他刮目相看了,这家伙之前一肚子坏水儿,但据三爷打听出来的消息说,唯一的优点是真孝顺。
齐睿想到,也正是因为这种愚孝,才导致他做出了霸占姑姑家产,带着俩侄子起义的龌龊事儿来。
不过见他转变了不少,齐睿心里那点儿仇恨就放下了些,毕竟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老揪着陈年往事不放,也不是齐睿的风格。
点点头,他说道:“既然出来了,就好好干吧。”
米大力点头说是。
见侄子出门许久未归,齐文涓就有点不大放心了,出门找他,一眼就看见正在跟齐睿说话的米大力,齐文涓当场一愣。
米大力也瞧见嫂子了,激动起来,疾步走过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头也不抬地说道:“嫂子,俺不是人,俺狼心狗肺,俺……对不住恁啊。”
紧接着便泪如雨下。
呀,戏还挺足。
齐睿望着他,淡定的一匹,也能看得出来,他不像是在演戏,难不成真是感情流露?现在知道错了?
被政府改造得挺好啊,懂人事儿了。
瞅一眼跪在地上嗷嗷哭的小叔子,齐文涓脸上古井无波,内心却翻江倒海起来,叹息一声,齐文涓轻声说道:“起来吧,事情都过去了,你能认识到错误就好。你也别怪小睿心狠手辣,毕竟当初……算了,再说多了也怪没意思的,既然出来了,就好好干,记住之前的教训,可不敢再做违法犯罪的事情了。”
齐睿也叹息,姑姑还是心肠好啊,换成别人,再见到这个猪狗不如的小叔子,别说原谅他,不狠狠抽他俩耳刮子就算给他大脸了。
飞快地抹了把眼泪,米大力站了起来,目光带着羞愧,望一眼齐文涓,说道:“嫂子,俺知道了,恁放心,俺绝对不会再干那些个肮脏事儿了。看见您过得好就成,俺也就放心了,您忙着,俺,俺先走了。”
郑重冲齐文涓鞠了一躬,米大力转身就走。
齐睿又喊住了他,翻翻兜,还有一百来块钱,全都塞他手里,说道:“大老远来一趟也怪不容易的,这点钱你拿着,过年了,也买点年货。”
“使不得,使不得,俺真不是来要钱的,俺就是想来看看俺嫂子,恁快把钱收回去吧。”米大力推拒着。
“大力,小睿给你,你就拿着吧。”齐文涓说了一句。
米大力幽幽一叹,把钱接过来,说道:“那就谢谢恁了。”
看着他离开时多少有点落寞的背影,齐文涓微微摇头,问齐睿道:“自个儿找上门来的?”
走到姑姑面前,搂着她的肩膀,把编织袋提起来,姑侄俩往院子里走去,齐睿笑着点头:“自己找过来的,说是来给您送点野味儿,他自个儿打的,走,瞧瞧都送来些啥。”
齐文涓若有所思:“这个大力别看平时不着调,下套子弄野味儿倒是一门儿灵,我记得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全家老小吃不饱饭,就靠着他和他哥上山打点野味儿活着,他就是那时候练的一门打猎的好手艺。”
齐睿把编织袋放地上,打开?了眼:“嚯,还挺全活,野兔两只、野鸡两只,这是啥玩意啊?”
看着一只黄不拉几的玩意儿,齐睿不知道是个啥了,拎起来,分量还不轻。
齐文涓笑着说道:“没见过吧?这是傻狍子,这年头这东西可不多见了,我看看。”
她接过来看了眼,点头说道:“昨天晚上新打的,还挺新鲜,这玩意儿烀着吃味道最好了,肉质非常鲜嫩,我去收拾出来,今儿中午给大家加道菜。”
姑姑拎着傻狍子,又提起编织袋奔厨房了。
齐睿回到北屋,坐下后点了根烟琢磨起来,米大力这家伙想干啥?试图通过来看姑姑这举动向自个儿表明他改邪归正了?还是有其他目的?
暂时看不明白啊。
柳杨的话浮现在他的耳边,柳杨曾经说过,让他防备一手。
难不成米大力还想使坏?
他不敢。
这点齐睿是很有自信的。
但是也真得防备一点,这家伙就算真被教育好了,也是个不安定因素。
想到这里,齐睿起身,抓起电话打给闷三爷,电话接通后说道:“米大力今儿过来了。”
那边的闷三儿闻言怔了片刻,然后立刻问道:“他想干嘛?”
齐睿笑道:“别紧张,他就是给我们家送来一些野味儿,我给你打电话的意思是,过完年后安排几个人盯他一段时间,这事儿我不好让保安部的人插手,就只能三爷您来办了。”
闷三儿脸上浮现出笑容:“我明白你的意思,首先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其次是一事儿不烦二主儿。得嘞,回头我让青狼派几个小弟去盯一盯吧。这货现在跟哪儿猫着呢?”
齐睿说道:“说是在南城一家五金厂,制造螺丝的,回头你打听一下吧,应该不难打听。”
闷三儿说道:“成,先好好过年吧,年后我就安排人过去扫听。”
齐睿把电话挂断了。
今年与往年并没有什么不同,还是那套老程序,齐家、唐家聚在一起,加上罗家五口人,中午热热闹闹吃了顿饭,晚上放鞭炮包饺子看春晚。
春晚举办到今年,已经是第四届了,齐睿能够看出来,节目越发成熟,很多节目已经成为了固定模式,比如说开场一段热闹欢腾的歌舞表演,在后面的春晚中被延续下来。
今年的春晚第一个节目是歌曲大练唱,首先出场的是蒋大伟老师和……哎呀,你们自个儿百度去吧,不敢写啊不敢写。
总之很好听。
陈小二和老茂儿的小品也愈发纯熟了,羊肉串羊肉串正宗新疆羊肉串,这家伙倒是提前给阿里巴巴打了次广告。
齐睿从本届春晚上发现,熟脸越来越多了,侯耀文石富宽、郁钧剑成方圆、笑林李国盛、刘伟冯巩等等。
前些年都是些老艺术家,这两年来,新人逐渐冒出了头儿。
对了,巩哥这会儿还没遇到他的真命天子——牛哥。
“姐夫,明年我就要升高中了,您有什么好推荐吗?”唐宇端着杯健力宝跟齐睿碰了一下,笑着问他道。
这孩子一年来的变化非常之大,性格由之前的阴郁逐渐变得开朗起来,听老渣男说,跟同学们搞的关系也不错,经常带几个走得挺近的同学回家玩儿,学习成绩也挺好的,今年期末考更是破天荒地进了班级前十名。
齐睿改变了对他的原有印象,喝了口酒,他笑着说:“你自个儿是怎么打算的?”
已经上大学的罗爱中也说道:“对啊小宇,你自己有没有中意的高中啊?”
唐宇挠头说道:“有是有,不过我觉得把握不大。”
齐睿问道:“你不会想去四中吧?”
四中是京城最好的高中,每年有160人左右考入清北。
唐宇把头摇成了拨浪鼓:“那可不敢想,录取分数线太高了,别说四中了,人大附中我都不敢惦记啊,我想去北师大实验中学。”
齐睿乐了,说道:“心还不小,成了,我知道了,你好好努力,等考完后如果没达到录取分数线,姐夫给你想办法。”
只要肯努力就好啊。
唐宇笑嘻嘻对齐睿说谢谢。
歆歆插了一句:“唉,明年我也该考高中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齐睿笑呵呵看着她,这家伙学习成绩非常棒,对她而言,考高中就跟闹着玩儿似的,只要正常发挥,四中肯定是没问题的。
零点的钟声敲响了,86年的春晚在《拜年歌》的歌声中落下帷幕。
次日一早,齐睿睁开双眼,年复一年的感慨道:“才600多章,几年来着?靠,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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