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密县外。
臧霸在请示了刘备之后,便向围城的黄巾军正式发动了进攻。
收复青州的战争其实很简单,因为眼下青州境内最大的黄巾残部,还是管亥率领的那一支。
去年般阳血战,徐州大军倾巢出动讨董之时,管亥曾率数十万黄巾军向泰山进发,结果却被吕虔与徐盛在般阳城外挡住。
数月血战,管亥损兵折将却不能破城,最终只能灰溜溜撤退。
可军中无粮总不是个办法,管亥率残部回到青州后,麾下发生了一波意料之中的叛乱,虽然最终平定了叛乱,但也元气大伤。
经过一年的修养,管亥总算又聚拢了十多万人马,在两个月前又把高密给围住了。
原因还是只有一個——缺粮。
管亥在城下放出狠话,声称只要高密县拿出二十万石粮食,他便罢兵。
不然,便开始攻城!
可现任北海郡守正是孔融孔文举,他自诩气节,自然不肯与反贼虚与委蛇,当下断然拒绝。
莫说二十万石,便是一粒粮食也不会给你这反贼!
孔融的气节固然值得肯定,但下场自然是被管亥将城池里三圈,外三圈给围了起来。
两个月后,郭嘉操控着臧霸一路在青州境内拼杀,来到高密县的时候,最终还是决定先解救被困的孔融。
毕竟这家伙与徐州有几分香火情分,当年讨董时也曾派太史慈带人原著刘备,如今见死不救,自然是说不过去的。
正当要动手的时候,刘备与林朝却到了。
这下郭嘉更高兴了!
当年孔融为刘备以及徐州文武拟定封号,而如今刘备投桃报李,解救被困的孔融,传出去倒也是一段佳话。
最重要的是,根据贾诩提出的三步计划,郭嘉在孔融身上嗅到了可利用的味道。
是以,这一战郭嘉不仅极力赞成,更是亲临战阵,准备临敌应变。
臧霸身为泰山四寇之首,麾下亦常被世人称为泰山贼。士卒战力比之徐州的正规军自然是云泥之别。但对上管亥麾下多是老幼妇孺的黄巾军,还是能吊打的。
城下一战,仅持续了不到半日的时间,管亥便抵挡不住臧霸的进攻,不得不向东败逃,一退数十里才稳住阵脚。
至此,高密之围解。
当孔融率领着城中官吏在城门前喜迎王师时,郭嘉却早把刘备请了出来。
“拜见太尉!”
城门前,孔融一丝不苟的对刘备躬身一礼。
“文举公不必多礼!”刘备赶紧下马搀扶住了孔融,满脸感慨道,“去岁郯县一别,如今不过一载光阴,文举公为何如此憔悴?”
两月围城间,孔融一直苦苦支撑,时刻都活在城破身亡的恐惧之中,纵然再有气节,头上也生了许多白发,脸上也多了些许皱纹。
孔融摇头笑了笑,虽身形消瘦,但依旧笔直如松,散发着一股宁折不弯的气息。
“多谢太尉关心,在下无碍。太尉远道而来,救满城百姓于水火之中,在下不胜感激,早已在城中摆下酒宴,还望赏光。”
说着,孔融一挥袖,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所谓名士,有人注重心性,有人注重形象,有些人则是两者兼而有之。
很显然,孔融便是属于第三种。虽一度穷途末路,但身上那股子狂傲的气势,却是分毫未改。
刘备见此,心中暗自赞叹一声,随后便拱手道:“多谢文举公!”
当下,二人并肩入城。
虽说刘备如今位高权重,但对于孔融这种少年成名,甚至连清议界都有一席之地的名士,还是选择了极为隆重的礼遇。
刘备身后,郭嘉和贾诩并排走着入城的时候,郭嘉忽然对贾诩使了个眼色。
而贾诩,则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至于林朝,早在今日一早便向刘备辞行,表明战后事务繁重,自己要回徐州主持大局。
刘备闻言,当即表示自己也要一同回去,却被林朝用一个特殊而又无法拒绝的理由劝阻了。
今者青州平乱,短则一月,常则两月必见成效。届时青州为玄德公之青州,安能不善始善终?
林朝的言外之意,就是让刘备留下,直到臧霸将整个州大地纳入徐州麾下后,方可离开。
毕竟刘备在此,臧霸每下一城一地,都要请刘备率先入城,届时青州百姓自然知道今后该奉谁为主。
再者,单独平定一州的功劳实在太大,哪怕青州这块地盘的水分比东海还多,也不能让臧霸独享这个功劳。
刘备在这,臧霸便只是平定青州有功,而非单独平定一州。
对于林朝这番合情合理的劝谏,刘备很愉快的表示了同意。
他本就不愿面对战后诸多繁琐的政务,如今林朝愿意揽下这个烂摊子,刘备自然乐得清静。
林朝辞行之后,刘备出营数里相送,临了时他还抓着林朝的双手,满含深情道:“子初,徐州之事某就托付给你了,之前天子所赐斧钺仍在你手,某也就不收回了,你尽可任意施为。但切记要保重身子,不可过度劳累……”
此言一出,刘备等若又给林朝加了一把尚方宝剑,假节钺的权力不再限于战时,而是变成了常设。
说当周围没有旁人的时候,刘备跟林朝也算是无话不谈,甚至有些啰嗦的趋势,交代了好一段时间,最终仍固执目送林朝离去。
直到林朝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后,典韦才瓮声开口道:“主公,监军走远了,咱们也回去了吧。”
“好,回去!”
这一刻,刘备脸上忽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回去找奉孝喝酒去!”
眼下人在青州,平日里喜欢劝谏的文臣全都不在,如今林朝也走了,刘备瞬间有种得脱牢笼的爽快感,又有了放飞自我的趋势。
……
北海郡,夷安县。
高密城下一战后,管亥被臧霸重创的同时,又遭到城中孔融的夹击。身处两面包夹芝士,管亥麾下士气全无,最终损兵折将,灰溜溜撤出了高密,向东逃回了夷安。
所幸刘备正忙着在城中与孔融联络感情,并未令臧霸继续追击,才使管亥能苟得一时之安。
说实话,直到现在管亥也没想明白,他臧霸为何要率军攻击自己。
我是黄巾贼不错,但你臧霸也被人唤作泰山贼,大家在朝廷和天下人眼中都是反贼,你不说与我守望相助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自相残杀?
你臧霸若是想要攻取地盘,那周围的县城可都是无主之地,为何非要来找我的晦气?
唇亡齿寒的道理不懂吗?
你会不会玩!
郁闷半晌之后,管亥才想到了其中一种可能,那就是臧霸已经归顺了朝廷,确切来说是归顺了徐州,所以才会来解高密之围。
藏宣高啊藏宣高,想不到你这浓眉大眼的也背叛革命了!
管亥越想越气,却始终无处发泄。
自己麾下虽人多势众,但大多数都是没真正打过仗的流民,甚至是扶老携幼,毫无组织可言,自然不是臧霸的对手。
但若就此退兵,也是行不通的。
自己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拉起一支十多万人的队伍,无非是来者不拒,以及裹挟流民。
除了《太平经》上虚构出的那个人人有饭吃,人人能治病的盛世之外,最主要的还是得靠粮食。
今天有口吃的,这十多万百姓自然肯为你管亥所用。
明天这口吃的没了,那百姓自然四散而逃,甚至会反噬自己。
没有统一的规划,没有长远的战略,打仗也纯靠人多平A,这便是黄巾旋起旋灭的真正原因。
管亥深知自己一旦退兵,只怕不用一个月的时间,自己麾下这十几万人便不剩几个了。
进也不行,退也不行,直把管亥愁得眉头紧缩,心情躁动不安。
不过,很快他就不用愁了,因为有两个人在这时走进了管亥的大营。
……
左慈望着于吉头上的黄巾,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异样的笑容。
本来于吉的长相就有些邪异,又时常穿着一身红色道袍,久而久之,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一种妖异的气质。
这下装扮成黄巾士卒倒好,不仅舍弃了那身红色道袍,更是连额头上都系了一条黄巾,倒是有些不伦不类。
硬要形容的话,那就是装扮与气质严重不符。
不过左慈这波也是五十步笑百步,因为他此刻的装束与于吉一般无二,皆是身着破烂衣衫,头戴黄巾。
左慈本来极有卖相,走到哪都是仙风道骨的模样,如今这身装扮,倒是……
如果说于吉是不伦不类,那左慈便有种沐猴而冠的荒唐感。
望见左慈不怀好意的笑容,于吉没好气的瞪了左慈一眼,他当然知道左慈在笑什么,却没法反驳。
“唉,某修道数十载,本以为能超脱物外,白日飞升,不想如今却还要行刺客之事,着实是荒诞。”
左慈望着手中的浮尘,摇头感慨道:“这柄能清扫心境的浮尘,却终究不如杀人的利刃好用。”
话音落下之时,左慈伸手抓住浮尘顶端,手上微微一用力,却听得一道清脆之声,继而寒光一闪,利刃出鞘。
左慈的浮尘中,竟隐藏着一柄短剑!
于吉见此,却冷笑道:“名为清扫心性的浮尘,内中却藏着伤人之利刃,足可见利刃就在你左元放心中放着,修心炼性数十载,却只有如此境界,又何须感慨?”
闻言,左慈不禁为之气结。
“于吉道友,你言语如此刻薄,又岂是修道之人应有的心境!”
于吉满脸无所谓的表情:“某养气的功夫不好,但某承认。却不像你这般口是心非,虚伪之极。”
“这……”
于吉直接开摆,左慈也就没了攻击的借口,心中虽然生气,却无话反驳。
“还有一事,某差点忘了……”
左慈有些好奇问道:“何事?”
“就是……”
铿!
于吉说着,忽然拔出了手中的利刃,对着左慈就是一剑斩下。
左慈万万没想到于吉会突然对自己出手,猝不及防之下,却是闪避不及,被于吉一剑削掉了面下那一把长长的胡须。
望着自己那花白的胡子飘落在地,左慈先是一愣,随即面色巨变。
“于吉老儿,你干什么!”
饶是如左慈一般的心境,此时也忍不住大怒道。
有道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更何况这一把胡须左慈蓄了几十年,常常以此为荣,整天打理得一丝不苟,甚至不敢用力,生怕脱落几根。
可以说这一把美须髯不仅是左慈的仙风道骨的标志,更是他身体上最引以为荣的部分,如今却被于吉毫不留情的一剑全给剃了,他如何不愤怒。
面对暴跳如雷的左慈,于吉却不慌不忙的归剑入鞘,面无表情道:“你这把胡子甚美,却容易引人注意,也就变得甚为不美。”
试想这十多万黄巾军皆是穷苦百姓出身,哪个老卒会有如何漂亮,且打理得如此整齐的胡须?
如果左慈顶着这一大把胡子进去,哪怕是在夜里,也注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话虽如此,左慈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于吉这一剑实在是太狠了,比扎紧左慈心里还疼,倒是让左慈怀疑他是在公报私仇。
胸膛剧烈抖动了一番,良久后左慈才勉强平复了情绪,指着于吉道:“于吉,等诛杀贼首,了结此事之后,某要与你比斗!”
“怎么,不想修道长生了?”
于吉瞥了左慈一眼,口中淡淡道。
“哼,某身体有缺,纵得长生亦有何欢?”
“既如此,事成之后,某便赐你一败。”
说罢,于吉也不理会还在生气的左慈,将短剑藏进怀中后,便走入了大营之中。
黄巾军突遭大败,此刻营中的纪律不能说是散漫,只能说是毫无防备。二人在营中探查了一段时间后,便得知了管亥的中军大帐之所在。
当下二人也不做停留,便向中军大帐走去。
本就是来杀人的,畏首畏尾反倒落了下乘。
到了门口,不出意料遭遇了管亥亲兵的阻拦。
“站住!”
守门的士卒大喝一声,令两人不准前进。
闻言,于吉虽然停下了脚步,却并未正眼看管亥的亲兵,只是将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脑中对敌我形势做出了一番判断。
片刻之后,于吉眼中忽然闪过一道精光。
“动手!”
下一刻,只见于吉一把拔出怀中的利刃,随即纵身而起,数步的距离瞬间即到。
手中利刃横着一挥,两名守门的亲兵吼间喷出一股血柱,随即倒地身亡。
黑夜里,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只在电光火石间,于吉便已经解决了门口的障碍,根本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但他却不做丝毫停留,直接单手持剑冲入了管亥的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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