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情景,秦昭不由心底暗笑,又暗自观察着大祭司与其他神殿高层的神情。
不出所料,众人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此时的大祭司不再和以往一样,一副运筹帷幄的姿态,眉头也微不可查地轻轻蹙起。
秦昭心中一动,忽然有了另外的想法。
“既然并不存在所谓的‘鼠神’,那我倒是不妨帮上她一下,稍后也能多上一分胜算。”
想到这里,他开始不动声色地调动起流光战阵,将一部分人气汇聚到了上去。
从本质上来说,人气、军气、信仰这些东西,其实很相似。
都是以生灵灵性汇聚而成的特殊力量。
只是人类作为万物之灵,在这方面尤其出众罢了。
当然,不同人的灵性也有着差距。
甚至某些大贤大德,头顶一片灵光可耀百里,趋避鬼神,原因便在于此。
以韩归人为例,他从未修行过,却无论气运还是神魂,都达到当世绝巅,就来自于超凡脱俗的灵性。
其实凡是生灵,包括野兽,包括异族,都有这种灵性。
但它们不像人类心思繁杂,同时又灵韵十足,与万物都有不同。
在人气补充下,天空中的虚影终于由虚化实。
一只巨大的老鼠虚影显化在天际。
身体直立而起,前肢四趾,后肢五趾,暗合了阴阳之变。
的确是“子鼠”无疑!
大祭司见状也松了口气。
虽然比预期中的进度慢了一些,但大概也是人数太多,灵性良莠不齐,才使得投影生成比语气中慢了一些。
其实不仅仅是她,就连秦昭也暗自松了口气。
毕竟,此举有一定赌的成分。
如果神明存在,必然会发现其中不对的地方,到时候以自己这边的力量能否抵挡还未可知。
虽然流光战阵足够神异,也不会穿越到实力差距过大的世界。
即便不敌,全身而退也不是太大问题。
但如果就这么灰溜溜走了,未免有些可惜。
到了现在,他终于能确定,所谓“鼠神”,已经不在世间了。
信仰之力的主人是“鼠神”,那些人气可并非如此。如果神明还在,不可能察觉不到。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能彻底确认,这一次,包括之前无数次的神明显圣,就是大祭司搞的鬼!
在人气逐渐汇聚的过程中,作为主阵人的秦昭,神色也有些恍惚。
当然不是因为信仰之力的侵蚀,而是感受到了这种力量的与众不同。
气的种类很多。
修行者有精气,军队有军气,人族万民有人气……
但唯独气运沾了一个“运”字,这就是其最大的特殊!
所谓运,指的就是变数,与既定的宿命相对。
如此一来,自然就多了些难以捉摸,却又无所不在的意味。
他能够调动军气,来源于对军阵的掌握;能够炼化精气,是修行功法肉身体魄强盛导致;运用人气,则是来自于他人皇的地位。
其他如同文气、血气等等,也都有各自的修行道路与操纵方法。
只有气运一道,并非他能以力掌控。
事实上,若非“气运金榜”的存在,他甚至没有机会察觉这种特殊的气。
而到了现在,他却妄图强行调动,却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他要做的,应该是去引导,以此为方向,让气运的力量充实己身,自然而然便会去弥补自身缺漏。
而不是将其当做自身力量来运转。
他早该明白这一点的。
在秦昭刚刚穿越到沧澜界时,曾经以气运轮盘抽取到了一次修为晋升机会,当时便是以气运之力覆盖全身转化力量,补足身体缺陷。
何谓先天?
当时介绍中便已经明明白白地写道:先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气韵流转,道用无穷。
这其实就是人族肉身最初的状态,阴阳轮转,圆满无缺。
可惜彼时的他不通修行,无法觉察其中妙处,否则又何必等到今日才真正体会个中三昧。
“既然如此……”他微微思量着,开始尝试着引导起了气运之力。
不再是像曾经的操控,而是引导优化,目标正是正在使用的“流光战阵”。
之前从气运金榜中得到这个战阵时,他早就已经完全掌握了战阵用法。
但掌握与理解是完全不同的。
比如之前的【白虎杀阵】,他将其兑换出来以后,已然融会贯通。
但是传授给晏青冥后,对方却能别出机杼,灵活运用,做到化简为繁又化繁为简,却又超过了秦昭自己。
这个境界又高上一筹了。
再比如《法家镇狱经》。
作为上榜之人,韩归人的所创文道功法,秦昭自然而然就知其然。
但他自己却不能修行,也无法进一步推演更高层次的境界,就是因为无法知晓具体内涵。
能够使用,却不能尽得其中原理。
随着气运的不断消耗,花费了上万气运,秦昭终于将这个战阵进一步推演完成。
过去的流光战阵,只能以神魂降临,而且还需要秦昭作为主阵者,带着麾下将士穿梭。
但现在,却能够携带活物甚至少量物资,降临其他世界。
相比过去,何止强出一点半点。
就在秦昭默默运转气运之力的同时,天空中的鼠神虚影终于彻底成型。
大祭司见状脸上终于显露出笑意。
“此事成了。”紧接着,眼神放到了秦昭身上,“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只要占据了这个肉身,就能够彻底容纳信仰,我便可真正成为神明!”
这边是她的谋划!
多年以来,她始终想尽办法妄图侵占鼠神的信仰之力,然而这种力量,本就不是凡人所能染指。
更不用说民众们的信仰对象是神明,是有主的。
直到秦昭出现,她才从中发现了一丝可能性。
不过她也确实算是歪打正着。
有气运金榜在身的秦昭,的确能够将有主的信仰之力转化为无主的气运归于己身。
若非如此,即便再怎么与众不同的神明之身,又如何能侵占他人信仰。
像是沧澜界的上界大荒。
其中以信仰修行的神明不在少数,但都是扩充信徒来增加信仰之力的获取,没有人能抢夺其他神明的力量。
所以就算到了这个地步,大祭司还是不明白力量本质。
而且,占据肉身这一步,怕不是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这位大祭司,也算得上天纵之资——每个世界,总有那么几个人,能够超出时代桎梏,研究出一些与众不同的诡异法门。
她便是其中之一。
虽然她如今的身体看似年轻,不过三十余岁,但真实寿命远不止于此。
其神魂力量,已经超凡脱俗,远远超出了普通人的极限。
能够超脱生死,侵占其他肉身来保持自身存续。
大祭司就是通过这种手段,频频转生到新生儿体内,重新活出一世,始终窃据大祭司之位,帮自己收集信仰,妄图成神。
秦昭当然也察觉到对方的眼神,却装作懵懂无知的表情,还回望过去微笑颔首。
事实上,他一直等着对方做这个动作。
当确认“鼠神”不存在于世上的时候,他便明白了大祭司的计划。
无论是神殿中那一大团信仰之力,还是对方对自己这个“普通人”的各种关照,都明白无误的表露出她的图谋。
但秦昭哪里会惧怕这些。
就算大祭司的神魂之力再强,还能强过自己的“人皇天宫”不成?
更不用说他还有万民之气与军气护体。
连信仰之力都无法侵蚀自己,遑论区区一个凡人灵魂。
就在秦昭心中转念之时,便感觉到一个极为强大的魂力,降临了。
巫女明舒若有所觉,倏然回眸,看向大祭司。
却见对方双目微闭,似乎已经睡着了。
其实不过是因为对方的灵魂,已经不在这幅身躯之中!
而同一时刻,秦昭的识海紫台之中,却是波澜起伏,一道神光从天而降,映照四方。
这团灵魂的样貌,却与大祭司截然不同,赫然是一个极其苍老的老妪形象。
秦昭见状心中恍然。
神魂之力再强,终究也是有寿命极限的。
修行之道,讲究的是灵肉合一。
固然灵魂存世的时间要长过肉体,但终究不能长生。
她一直以他人肉体修行,不断轮回,到了现在,也即将面临大限。
当大祭司落入秦昭识海中时,也同样心中骇然。
这是何等状况的神魂?!
无边无际的识海迷雾中,一座巨大的紫色石台孤悬天际。
在紫台之上,一重重白玉琼楼拔地而起,高楼林立,似乎形成某种特殊的阵势。
同时,还有无数虚影耸立。
其中有百官群臣,有数十万军队,有贩夫走卒,还有十几道人影有别常人的站在高处!
而最令她心神震怖的,却莫过于紫台上那只巨大的子鼠虚影!
“你到底是什么人?!”
苍老的声音响彻在识海上空,说不上是惊讶还是惊骇。
她甚至怀疑,这该不会是神明转世吧!
“我是什么人,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秦昭看着天际面前透明身影,却丝毫不慌,甚至略带笑意的回望过去。
大祭司心态明显没有这么轻松,沉声道:“你是外来者!”
“哦?”秦昭心中微微一动,反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不过大祭司却不再回话。
空中照耀的神光瞬间收敛,就要破空离去。
他自然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此时他占据地利,怎么会让敌人轻易走脱?
心神一动,巨大的阵图悬于天际,自拦着对方动作。
被拦截的神魂虚影重新凝聚,回眸看向那座巨大紫台,以及站立在紫台中心的秦昭,“你要跟我同归于尽不成?”
“错了。”他摇摇头,沉声道,“你凭什么跟我同归于尽?”
怒气在大祭司苍老的脸颊上一闪而逝。
数百年身居高位,大权在握,即便是现在她也不觉得自己弱于眼前这个“外来者”。
如果付出些代价,尤其是还有信仰之力作为底牌,哪怕对自己有些损害,保住性命总是没什么问题的。
只是夺舍风险似乎有些大,才准备离去,似乎却被对方认为自己实力不足,她难免不服。
“这样吧,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如果满意,我便放你离去。”秦昭也不在意对方神色,曼声说道。
他的确无所谓。
这个世界的游历已经临近末尾,秦昭根本不在乎对方是生是死。
但是,作为人族人皇,总还想做些什么。
大祭司闻言没有说话,凝眸看向秦昭。
“这个世界的族人,只是被你当做收个信仰的工具吧?”
她微微沉默之后,昂然道:“并非如此。只要我足够强,自然能够庇佑族群。既然鼠神不在,我成神之后,人族又能有何灾厄?!”
秦昭稍显惊讶。
如今两人皆是以神魂形态显化,所言所行尽皆映照本心,大祭司是无法说谎的。
她的回答,的确有些出乎意料。
“既然你心中有族人,又为何要牺牲这上万子民,来实现自身私利?!”
“牺牲万余人,就可成就大业,有何不可?”
现在大祭司也看出来了,秦昭原本身份必然不同凡响。
对方神魂中的那些军队将士,甚至无数百姓,无一不在昭示着这一点。
“我观你也身世不凡,为何不能明白这一点!”她声色俱厉地反问道。
即使现在深陷危局,她也不会做出卑躬屈膝求饶的姿态。
“任何人也不能衡量,一条生命和一万条生命之间,孰重孰轻。你自认为拯救苍生,何曾想过别人是否愿意被拯救?”
秦昭紧皱双眉,声色俱厉地喝问道。
作为人皇,他自然有自己的信念。
天下并非一人之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
如果有亡族灭种之厄,也应该由天下人一起来承担,这才是身为人的自由!
而不应该在无知无觉中,被莫名其妙的牺牲掉。
只是因为那所谓“更伟大的利益”。
“世人多愚昧,若是严明利害,有几人敢于舍身殉道?”
大祭司听到这话,反而神色轻蔑,看低了秦昭一筹。
“若无这‘愚昧’的世人,你又算得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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