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上课,喧闹的走廊逐渐安静下来。
吴正坐在讲台边上,眼睛一刻不眨地盯着前排两位特殊“考生”。
整间教室里总共只有三个人,看着空荡,其中一位答完题,扔了笔,直接趴在桌上睡觉,从吴正那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
另外一位闲着没事干,捏着笔在草稿纸上画涂鸦。
谢俞趴下去之前,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半小时还是有点长。
他阖上眼没多久,隐约感觉到某种强烈的视线。被人看得不太自在,于是谢俞又睁开眼,正好对上男朋友毫不掩饰地、打量他的目光:“……”
“你俩干什么呢,写完就直接交。”
吴正说着看了眼腕表,这张数学卷,这两人满打满算也就考了二十来分钟。知道这对同桌感情好,现在还当着他的面眉目传情。
吴正都不知道该说他们什么好,这两天他受到的冲击已经够多了,实在承受不住:“交交交,交完赶紧回教室上课。”
其实吴正从头到尾都没往“作弊”这个方面想,比起“作弊”,他更偏向于这两个人寒假是不是一起出去散步的时候不小心被雷给劈了……劈坏了脑子。
因为这两人的成绩,“作弊”都说不通。
就贺朝那种花式答法,哪个作弊的会这样给自己找事?上哪儿去找这样的答案?
“等会儿。”
谢俞刚走两步,又听吴正在身后叫他们。
吴正清咳一声,问:“你们寒假有没有出去组织一些什么活动?”
贺朝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还是回答:“有吧,唱歌?”
吴正真的很想问,那天天气如何、打没打雷,最重要的是这雷劈没劈到他们俩头上。他缓了缓,最后把这些没头没脑的问题悉数咽下去,摆摆手说:“行了,赶紧走。”
语、数、英,再加上一门理综,考了一个上午。
说是重新出题,其实一张试卷上也就十道大题,但都不是什么普通题目,难度几乎可以和重点学校持平。
谢俞交完卷出去的时候各科题目还在脑子里晃悠。
他正想着,冷不防手里被人塞了张纸:“这什么?”
出了教室,被正午阳光晒得有点热,贺朝拉开外套说:“本大师送你的,大作。”
谢俞把手里那张草稿纸打开,背面除了潦草的公式算法,还有一副抽象风格的简笔画。
笔触凌乱,看上去隐约能看出来是个人形,如果不是联想到刚才重考的时候这人总盯着他看,根本看不出来画的到底是谁。
……大作个鬼。
贺朝对自己的画技挺有自信:“惊喜吗。”
“惊喜,”谢俞慢条斯理地把草稿纸折起来,冲他勾了勾手,“你过来一下。”
贺朝凑过去,正想说‘要求不高,亲脸就行’,然后身上直接挨了几下,几乎被谢俞踹着下楼。
吴正听着走廊上打闹的声音,摇摇头,又把目光落在面前这几份重考试卷上。
四校联考,二中出了两个高分。
确认成绩无误后,这个爆炸性消息很快从年级里传开,紧接着不光在高二年级组里流传,直接传遍了全校。
分数高得离谱,所有考试科目不是满分就是逼近满分,而且跟年级第三名之间的差距直接拉开三位数。
三班同学毫不自知,一开始还沉浸在“其他班这次考得也太差了”的想法里。
下午第一节是老唐的课。
分数已经统计得差不多,知道这帮孩子都急着想知道分数,除了上新课,唐森还带上了成绩单,打算跟他们分析分析这次的成绩,让这些同学对接下来半个学期的学习有个规划和目标。
“咱班这次均分,比其他班高出四点六……”
贺朝被谢俞赶着,赶到班级门口,就听到三班教室那阵欢呼声,大有掀翻屋顶的架势:“他们发什么疯?”
谢俞抬手挡了挡耳朵,不置可否。
万达第一个跳起来喊:“是真的。”
刘存浩眼眶泛红,他一个大男人,眨眨眼就能落下泪:“我们居然真的做到了!”
罗文强:“这是奇迹!我们创造了奇迹!”
“……”
老唐不太懂他们在这边自我感动些什么:“你们等会儿,我话还没……”
然而刘存浩他们根本就等不及,本来对这个均分还将信将疑,现在连老唐都亲口盖章,难以置信的狂喜席卷了他们。
——他们班这次真的成功逆天改命,凭借着他们的力量,拖着两位年级垫底,成功把班级平均分拖了上去!
这帮人激动得不行。
直到谢俞曲起手指,脸上没什么表情,在门板上敲了两下:“报告。”
“你们俩来得正好,过来,站边上。”
老唐说着,又把手上那份成绩单翻过去一页,继续琢磨该怎么宣布这事。
三班全体就看着两位年级垫底并肩站在讲台边,谢俞看起来像是没睡好觉,手插在衣兜里,往墙上靠。
“是这样,这次年级第一第二都在我们班,谢俞同学以数学150,语文146,英语148,理综300,总分744的成绩位列第一……”
“贺朝同学总分差了一分,不过……”
老唐话还没说完,只听台下“嘭”地一声。
刘存浩连人带椅子往下摔,往下摔的时候他还想抓着课桌借点力,最后没抓住,结结实实地倒在地上:“……”
身为同桌,万达没伸手扶他:“疼不疼?应该不疼吧,梦里怎么会疼呢。”
不光是刚才还在喊“我们真厉害,我们创造了奇迹”的三班全体同学全体陷入痴呆模式,隔壁四班那帮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梁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他上午体育课的时候都已经买了饮料,分给班里人庆祝,说这次期中考肯定压三班的人压得稳稳的。
结果当时说过的每句话,现在都像一记耳光,不断往他脸上扇。
怎么可能。
“是不是作弊?他们班那两个……真的假的?”
“别瞎说,重考过了,”四班班主任也惊讶,但惊讶归惊讶,有些话不能乱说,“年级组老师连夜重新出的题,比你们期中考试题目难多了。”
全场寂静。
然后才有人轻声说:“这个成绩,几乎是全科满分啊。”
梁辉默不作声,手里那支笔几乎快被他整支掐断。
唐森报完成绩,整节课下来,都没人再多说一句话。
谢俞接过试卷就回座位上补觉。
刘存浩屁股还疼着,也只有这份疼痛能让他分清楚现在真不是在做梦,这他妈是真的……是真的。
他趁老唐背过身写板书的空档,扭头看了最后排一眼,脑子里还在“嗡嗡嗡”地吵个没完。
——耗子,现在的我你爱搭不理,以后我让你高攀不起!
——我跟老谢拿几个满分还是不成问题的。
——这题我会,我真会,你拿过来我做一遍给你看。
……
刘存浩头越埋越低,最后把脸埋进自己掌心,内心复杂地“靠”了一声。
谢俞还不知道班级同学有那么多内心活动,他跟贺朝之前早就提示过这帮人,是他们自己不肯信,沉迷逆天改命无法自拔。
“等会儿怎么说?”贺朝用笔戳了戳他,被刘存浩盯了半天,他回过去一个微笑,笑完低声继续问,“你看耗子的眼神,感觉他想杀我。”
谢俞没睁眼,反讽道:“能怎么说,说你本来就这么优秀?”
贺朝没话说了。
早上在办公室里,老唐也问过他们一次,只是他们当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啊”完憋了半天,老唐以为是什么难言之隐,也不逼问,只说:“不方便就算了,等你们什么时候想说再来找我……但是这个成绩的事,不管到底是什么情况,我肯定得跟你们父母说。”
结果这一给父母打电话,顾女士还算矜持,连连致歉:“不好意思啊老师,给你添麻烦了。”
贺朝他爸上来就是一句:“我知道。我儿子本来就这么优秀。”
这句话把老唐噎得:“啊……好,贺朝家长,你知道情况就好。”
下课铃响,老唐正好把手头上那篇新课文讲完。
顺便布置了几项作业,发现台下这些学生还呆坐在座位上,一点动静都没有:“下节体育课,你们怎么还坐着,这不像你们啊,这么留恋我的课?”
等老唐收拾好东西出了教室门,刘存浩作为班级代表,这才缓缓站起来:“解释一下?”
刘存浩话音刚落,三班其他同学齐刷刷往后排看。
谢俞第一次感觉到这帮同学身上居然散发出某种迫人的气场。
那种源于极度惊讶、感觉自己被欺骗、以及之前死活不肯相信这两个人的鬼话,却没想到鬼话成真的复杂情绪混杂在一起。
这帮同学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着谢俞混久了,居然很想用暴力抒发情感,解决问题。
贺朝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连人带椅子退到门边,张口胡诌,试图缓解气氛:“其实寒假的时候,我跟老谢两个人一起出了一次车祸。当时月黑风高,我俩走在路上,迎面过来一辆小电驴……”
谢俞在听到‘小电驴’三个字的时候就绷不住了:“你有病?能不能扯点正常的。”
贺朝:“那我再想想。”
贺朝还没想完,刘存浩带头,边撩袖子边跨过两组桌椅,集体往后排走:“兄弟们,我们打一顿再说。”
薛习生比刘存浩更夸张,他经过值日角的时候甚至还顺手拿了个扫帚。
“老谢,”贺朝起身,把谢俞从座位上拉起来,“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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