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笙当即站了起来。
陈皇后皱眉看了她一眼,皇贵妃视若无睹地用盖碗撇着茶沫,道:“快去吧,可怜我的玹哥儿,梦里惊醒了想见娘,难道也有人要拦。”
陈皇后被堵得一窒,侧身去端茶碗,才发现这茶是宝月楼的人送来的,又搁了回去。
凤笙带着桃枝下去了。
主仆二人一边往偏殿走去,桃枝对凤笙禀报了大概的情况:“奴才找了借口,想差人出去打听情况,但出不去,外面都被侍卫看着。”
也就是说陈皇后和惠王,让人把他们都看了起来?
凤笙从没有像这一刻内心如此焦灼,建平帝到底想做什么?一边把皇贵妃支到宝月楼来,一边又把几个孩子都聚在一处,同时自己又闹了失踪。
是发现中宫一系图谋不轨,故意安排?还是发现事有蹊跷,却被人抢了先机,无奈之下只能如此。
她想在心里告诉这一切都是建平帝特意安排的,肯定不会出事,却又难掩焦虑。此时她不禁又想到了魏王,若是魏王在,她肯定不会仓皇至此。
凤笙走进偏殿,三个孩子都睡着了,睡在睡在一张床上,头挨着头,玹哥儿睡在中间。别看他小,睡姿却极为霸气,四肢大张,小胖腿搁在哥哥身上,头枕在十六皇子的肚子上。
凤笙焦虑的心顿时宁静下来。
她又看了几眼,走出去低声吩咐了下人们几句,叫她们一定要看好几个孩子,又让桃枝把宝月楼里魏王府的人安排了一半守在外面,才稍微放了些心回到正殿。
这里,皇贵妃已经沉不住气了,和陈皇后一番唇枪舌战之后,又派了几个人出去,让他们兵分两路,分别去找张来顺和邵聪。
随着时间过去,殿中的人脸色都不大好看,看着陈皇后的眼神也越来越猜忌。
“富春,再派几个去找,让人问问惠王外面到底什么情况。”陈皇后突然道。
“是。”
皇贵妃出言想拦人,可也知道此时出言拦人就是自取其辱。
凤笙想了想,出言道:“既然富春姑姑要出去,臣妾就向母后讨个恩典,看能不能多派个人出去请个太医。方才臣妾去看玹哥儿,孩子有些发热,臣妾使人出去,谁知外面的侍卫竟拦着不让出。”
“你这孩子,怎么这种事也憋着不说,玹哥儿这般年纪的小童哪里经得住烧,若是烧坏了怎么办?”皇贵妃一阵急道,当即就命人要出去请太医。
陈皇后出言阻拦:“这种时候,皇贵妃还是不要随意往外差人,未免惹来嫌疑。”
皇贵妃压抑的情绪顿时炸开了。
“皇后娘娘这是把我婆媳二人当狱囚一样看着?知道的人以为是我们是皇贵妃和王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皇后娘娘这到底是在防我们,还是怕我们派人出去看到什么见不得人的场景?”
话音未落,她又面朝季大人等人道:“诸位大人可也看见了,我们派出去的人一直不见回来,皇后娘娘像看犯人一样看着我等,连孩子发热出去寻个太医都不让。本宫怀疑陈皇后有谋逆之嫌,这一切都是他们安排出来的,如今看着我等就是为了对陛下不利,诸位大人深受陛下倚重,可万万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被那奸人所害!”
她说得声泪俱下,陈皇后被气得七窍生烟。
“好你个苏氏,真是巧舌如簧!”
“臣妾是肺腑之言,还是巧舌如簧,皇后娘娘你说了不算,得诸位大人来品。季大人蒋大人等都是陛下倚重的老臣,在朝中为官几十载,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皇后娘娘也就不要演戏了。
“反正我们现在都是砧板上的肉,我说为何诸位大人会找来宝月楼,合则还有这出等着,这是想把我等都一网打尽,是时陛下失踪,魏王在福建鞭长莫及,皇位不就是惠王的了?早知道今日我就该把贵妃、淑妃、德妃都请来喝茶,正好替皇后娘娘省事了!”
所谓舌有龙泉剑,杀人不见血。
皇贵妃素来在陈皇后面前伏低做小,哪怕宠冠六宫之后,也从未与陈皇后有过直面的冲突。如今一番话说出来,陈皇后这才发现此女还有一张利口。
因为皇贵妃的这番话,下面已经有大臣坐不住了。
他们之前踯躅、踌躇,不过是一时间辨不出谁在说谎,目前这么看下去,中宫一系的嫌疑是越来越大了。
鲁云傅当即站起来就往外闯,门外有侍卫将他拦住。
他大声呵斥,对方却像听不见话的聋子,只是用佩刀拦着去路。已有人见势不对,要找陈皇后分辨,这时从外面走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正是的惠王。
“皇贵妃不愧是蕙质兰心,怪不得能受父皇宠爱多年。”
惠王此言甚是轻佻,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侮辱人了。
皇贵妃怒道:“惠王,我可是你庶母!”
“我说你是你就是,我说你不是,你算个什么东西?!”
惠王翻脸如翻书,当即冷下脸来,也没再跟皇贵妃掰扯,而是面向一众大臣道:“今日秋雨甚急,虽然略显萧瑟,但静静赏来也是有一番意境,本王既请诸位大人前来赏景,诸位大人还是安静些,这样你们好,本王也好。”
“惠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惠王,你可知你这是大逆不道!”
惠王满脸讥诮:“有时候不怪我不待见你们这些老匹夫,你们这明摆着就是明知故问。行了,都消停些,不然本王能管得住自己的嘴,可管不住手下手里的刀,母后你也别在这儿跟他们浪费时间了,还有赵大人陈大人,你们出来本王有事与尔等商议。”
当下这般事态,明摆着惠王是想谋逆,但知道和当众显出来又是两码事,此时已容不得赵书杰和陈清华去多想别的大臣怎么看待他们,惠王的意思很明白,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一行人走了出去,同时出去的还有陈皇后的人。
等这些人都离开后,大门被人从外面闭合上。
来到回廊上,屏退左右,惠王对赵书杰道:“赵大人,你乃兵部尚书,如今本王有一事相请,你放心,待本王事成之后,定不会亏待你。”
“殿下有何事相请?”
“本王让你以兵部尚书的身份下一道命令,封闭九门。”
内城的九门又分东面的东直门、朝阳门,西面的西直门、阜成门,北面的德胜门、安定门,南面的崇文门、正阳门以及宣武门。
京城自打建成以来,一直分内外城,而内城之中还有皇城,也就是所谓的紫禁城。
值得一提的是,这九门各有用处。
用句京城的老俗话来讲,九门走九车。
例如正阳门又名大周门,此门乃内城的正门,只有皇帝可走,平时百姓只能走两边侧门;朝阳门是走粮车的,一般从运河进京的粮食,都是从此进入;还譬如宣武门,因为宣武门直通菜市口,又是百姓们口中的死门,送葬的队伍一般就走这条路。
内城九门都是按时关闭,唯有一门也就是崇文门是例外,因为崇文门是九门之中行经客商最多的地方,此地的税关也是天下闻名,崇文铁龟之名哪路来京的客商不知。
当然崇文门也不是不关,只是关的相对较晚,开的通常也是最早。
譬如九门其他八门都是戌时五刻关闭,崇文门往往要推迟到亥时宵禁之后后,开城门是五更三点,而崇文门通常不到四更就开启了。
此时整个北京城都笼罩在一片茫茫大雨之下,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几米之外可视度极差。
眼见雨势丝毫不减,守崇文门的城门卒就想早点关了城门,也好找个地方去歇息。这种天雨下久了,也是极为冷的。
“还是再等等吧,若是被头儿发现了,咱们可吃不了兜着走”有人劝道。
“行了吧你,这种天气头儿难道从家里跑出来看我们……”
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阵阵的马蹄声。
这马蹄声十分急促,宛如数千战鼓正同时擂动,又如疾风骤雨让人耳不暇接。就在几个城门卒正面面相觑之际,为首的一骑已经直往这边冲来,见到前面有人,冲势也丝毫不减。
“还不快让开!”雨中,隐隐有人急喊。
这几个城门卒先是迅速躲开保命,正想扯了嗓子大骂,就见一块牌子从眼前一闪而过,当即闭了声音,只怕之前露出的狰狞面孔落入贵人眼中,因此而惹祸。
“赫,这到底是哪一位?这种时候急匆匆要进城。”
“你管是哪位,反正能有那牌子的,左不过就是那几位,都是我们惹不起的。”
几人一边拌着嘴,一边偷眼瞄着茫茫的雨色,浑然忘了方才几人是打算关上城门的。
正发着呆,突然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就见本来他们以为绝对不会在此时出现的头儿正朝这里跑来,人还没站定,就急急道:“上面有命令,封闭城门,没收到命令之前,城门不得开启,谁也不准进出。”
几人面面相觑,很是一头雾水在想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今天晚上尽出这些让人十分诧异的事。
可同时他们也意识到情况恐怕有些不对,莫名其妙就命令封闭城门,这可是崇文门,还没收到命令之前城门不得开启,这是怎么了?
不同于崇文门的特殊性质,其他几处城门早已关闭了。
之后下来的这道命令,不过是勒令不准随意开启城门罢了。毕竟这门就算是关了,也不是不能开,皆看要开城门的人是谁是什么身份。
与此同时,西苑里则一副风声鹤唳之态。
哪怕外面下着大雨,哪怕此时天已经黑了,可惠王搜西苑的动作如此之大,早就惊动了不少人。且皇贵妃的话也是给中宫一系提了醒,所以胡贵妃、淑妃以及德妃所住的地方很快就被人看守住了。
包括吴王、秦王、安王、成王等人,倒是吴王不在,据说是吴王府那边有什么事,所以下午的时候吴王回了吴王府。
被看住的人们惊疑不定且不提,惠王却是彻底破罐子破摔了,在久寻建平帝无果后,他闯进了涵元殿,将整个涵元殿彻彻底底搜了一遍。之后又闯进宝月楼,逼着季忠年等人出来一个,和赵书杰一同伪造一份遗诏。
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按照大周惯例,皇帝立遗诏至少得有两位以上的内阁大臣作为见证。
一时之间,惠王的疯狂之举显然将季忠年一众人架在了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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