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染上急病没的?还是——”程二郎说着停了停,最后还是轻轻吐出一句话,“还是被人害死的。”
宁远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盯着程二郎,“你可真是敢说。京城也有人怀疑那姑娘是被人害死的,未来国母被人害死可是大事。大理寺并刑部一起查案,可惜查到最后,只有一个结论,那就是那姑娘命不好,得了急病死的。”
程二郎和宁远这会儿就坐在建在假山上的亭子里,一眼望去,就能将宅子大部分景色尽收眼底。
那些景色很美,可这会儿落在程二郎的眼里就有些灰蒙蒙的,他的心也沉甸甸的。
真的是命不好,得了急病死的吗?
程二郎很怀疑那姑娘的死跟付太师有关系。
付太师想将付家的女儿嫁进宫当皇后,那跟正安帝有婚约的姑娘就是拦路石。
人没了,怕是再也没人能阻挡付家的姑娘当皇后了。
付太师已经权倾朝野了,如果再出一个付家的皇后,付家的权势之重就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了。
程二郎还想到了以后,等有付家血脉的皇子出生,付太师还能容许正安帝活着吗?
正安帝死了,付太师挟小皇帝号令天下,到时他就是真正的无冕之王了。
想到这里,程二郎的脸色瞬间煞白一片。
“我知程兄你的才学极好,这次你高中的可能很大。
想来你考中举人以后,就要进京参加会试了。我对程兄你是很有信心的。只是想提醒程兄两句,现在的朝堂乱的很,如果你考中了进士被授官留在京城,别冒头,老老实实地挨上几年。”
程二郎听懂了宁远话里的意思,等挨上几年,局势明朗了,到时候他再冒头就没事了。
程二郎不能不承认宁远的建议对他有利,可是他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为的就是报效皇上朝廷,难道就为了保自己的平安,就只能当个瞎子聋子,对朝堂的乱局视而不见吗?
他做不到。
回到暂住的院子,程二郎的心情还是十分沉重。
云悦见程二郎出去一趟,脸色就难看成这样,心下担忧,给他倒了杯温糖水,等他喝了,就给他按肩膀,柔声问道,“宁公子跟你说什么了?你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程二郎就没什么事需要瞒着云悦的,她既然问了,他就说了。
云悦停下了给程二郎按肩膀的动作,沉默地坐到程二郎身边。
就是这会儿不在京城,可光听宁远说的,都能想象到此刻的京城肯定是充满了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宁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不能白读。
皇上正是处境艰难的时候,我虽然势单力薄,但也要为皇上尽自己的一份力量。”程二郎的声音不响,云悦却从他黑曜石似的眸子里看到了深深的坚定还有决心。
说实话,云悦对正安帝是一点也不好看。
付太师就是再权倾朝野,那也只是臣子。正安帝可是皇帝啊!占着大义的名分,却被付太师压得死死的。
还有云秀——
云悦从云秀身上得到的经验教训就是不能完全依赖于上一世。
看看云秀就是因为太相信上一世,以为提前抢了楚子文,这辈子就能当高官夫人,结果真是不提了。
不过上一世很多事情也是可以借鉴借鉴的。
上一世赢了的人不是正安帝也不是付太师,而是明王!
云悦不清楚明王是怎么赢的,不过付太师输这很正常,历史上善终的权臣实在是少之又少,大多都是煊赫一时,最后落得下场凄惨的地步。
正安帝最后也没能赢,其实这也不奇怪。
跟明王比起来,正安帝太嫩了。
云悦觉得这种谁当皇帝的大事,无论是云秀还是她都难以造成什么改变,她们都没那本事能耐。
该赢的应该还是能赢,该输的还是会输。
云悦沉默不语地盯着程二郎,她这相公显然是一颗红心向着正安帝了。
这会儿云悦真是有些盼着程二郎考不中举人了,晚几年入仕当官,等局势明朗了,再当官,那日子就太平多了。
可惜有的事情是不可能按照人的意愿进行的,七天后放榜,程二郎考中了举人,第十六名的成绩!
云悦看着程二郎难掩欣喜的面容,心下暗暗叹气,强撑起笑脸,给了来报喜的人打赏钱,又跟上门来贺喜的人寒暄了一番。
等把人都送走了,程二郎才万分欣喜地跟云悦说,“娘子我考中举人了!”
云悦笑着道,“嗯,相公你考中举人了,你真厉害。”
“娘子,接下来我要去京城参加会试,等我再高中,我就能当官了。
我在心里发过誓,一定要给你和娘请封诰命,让你们风风光光的。”
云悦知道程二郎心里一直存着让她和苗氏当诰命风光的心,他从来就没忘记过,只是现在她真的更盼着程二郎能考不中进士。
程二郎考中了进士,知府大人按照往年的常例举行了宴会,邀请新进的举人参加。
程二郎只是简单换上了一件宝蓝色的新衣裳,腰间又戴了个玉佩,便去了。
程二郎离开没多久,宁远就过来了。
云悦见到宁远还愣了愣,“宁公子,我相公去参加知府大人的宴会了,人不在。”
宁远点头,“我知道,我是特地来找嫂夫人你的?”
孤男寡女的,实在是很容易惹人非议。
想来宁远肯定也清楚这一点,但他还是来了,那就是真的有事了。
云悦要去给宁远倒水,宁远拒绝了,只请云悦坐下。
等云悦坐下后,宁远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曾跟程兄说了京城的事。我想程兄跟嫂夫人夫妻情深,嫂夫人应该也都知道了吧。”
云悦点点头。
“虽然跟程兄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自认还有几分看人的眼力,也有几分识人的本事。我劝程兄就是考中了进士,被授官留在京城,最好也先蛰伏几年别冒头。
可是程兄却没开口应我,我猜程兄心里是不同意的。”
云悦嘴边露出一抹苦笑,她那相公可不就是不同意,他不留在京城还好,一旦留在京城,以他的性子怕是很难蛰伏不冒头。
“程兄大义,我很佩服他。”反正换做宁远就做不到,对能做到的人自然是敬佩的,“嫂夫人一直陪在程兄身边,最好能多劝劝,不为自己想,也多为家人想想吧。那付太师最是心狠手辣的人,程兄既无依仗也没靠山,若是得罪了他,怕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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