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问题,田妃和慧知自也是注意到了。
田妃本来只想和慧知好好谈谈,并没真要干什么事,毕竟这是皇庄,哪哪都是人,她安排的再好再缜密,也有万一被发现的可能。
再者……同男人偷情,她没有任何负罪感,可在皇家地盘干这种事,心里还是难免心虚,有些不安。
慧知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了,搞到太康帝后宫独宠的女人,本就是当年他最得意的事,如今还能在皇家地盘来一发,他更是志得意满意气风发。
“一会儿别作妖,好好表现,知道么?”他一边理着衣袍往外走,一边叮嘱田妃,“今次宫宴过后,我就开始把手下力量一点点交给咱们儿子,好生锻炼他一番,到明年,他应该能立得起来,和太子分庭抗礼,后年么……你放心,我不会再留太康帝碍眼了。”
“儿子虽给你养歪了,但只要过了我手,保证能掰回来,你就好好呆在后宫,不许心疼,不许胡乱插手,不许做任何多余的事……明白么?”
慧知这话说的很轻,没带一点情绪,但田妃知道,这是他最后的通知和威胁。
如果她乖乖的,慧知会扶昌皇子上位,也会做到答应的,留越皇子性命,或她不听话,想再为越皇子打算什么……越皇子是生是死,就不要怪他手辣!
时至今日,局面撕开的彻底明白,让她有些心疼。
但她是个聪明人,知道势不可转,已经争取到能争取的极限,之后……自然会听话。
“是。”
她福身送慧知,低眉顺眼,态度相当恭敬。
之后,她也走出房间,转到另一条路上,缓缓走向大殿。
身体很不舒服,痕迹都被衣服盖住,可她仍能闻到自己身上淡淡气味。
第一次,她觉得有点恶心。
偏生时间太紧,莫说清洗沐浴,连换套衣服都来不及……
崔枢两脚勾在檐下,两手张开反在身后,紧紧扣着屋顶,像个蝙蝠一样,把自己倒扣在屋顶,屏住呼吸,看着这两个人在自己身下走过。
他很谨慎,过了好一会儿,周遭再没半点动静,才卸了力,往下跳。
结果脚勾的地方有点不对,绊住了,他这一卸力,身体没稳住,直直往下掉,脸冲着厚厚地砖就摔了下来!
“娘喂——”
崔枢卸势不及,自知难逃一劫,默默用手捂住了脸,希望别摔太惨……
结果耳边突然传来衣带卷起的风声,有人来了!
一睁眼,人已经结结实实摔进了项令怀里。
项令躺在地上,无奈的抱住怀中大宝贝,目光落在屋顶的雕梁画栋:“可真是……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崔枢眼珠子一转,从他身上爬起来,翻脸不认帐:“你不来我也有办法扭转,不会受伤!”
“你的有办法,就是用手捂住脸?”
项令不急不徐的站起来,看了看崔枢的手,又看向他的脸,声音里带着笑意和调侃:“只要脸没事,就不叫受伤?”
崔枢决定不理他,非常生硬的转了话题:“你来干什么,我这忙着呢!有新证据!”
说到这里,崔枢又高兴了,笑和见牙不见眼:“方才姓田的和那假和尚在这演了好一出大戏,撕的那叫一个激烈痛快,我刚刚注意到了,还有别人也看见了!我得马上去抓,还得找太子帮忙封存这个犯罪现场,万一有需要呢……我家漂亮侄儿还等着我分享新鲜事呢!诶忙死了忙死了,没空搭理你!”
“所以你以为我来是干什么呢?看你摔跤捂脸么?”
项令笑了一声:“时间差不多了,我来提醒你快点回去,莫要误事。你说的同样看到现场的证人,我也注意到了,已让人去抓,傅容森也知道了此事,不用太子操心另派人,他已经着手处理,带人过来封存现场,暗中看护,稍后你只消将此事与尹子墨通个气就行。至于小俣儿……你现在回去,还能同他坐在一处。”
崔枢眼睛瞪的溜圆:“小俣儿……你你你——”他指着项令,“他答应你叫他小俣儿了?”
“是。”项令手负在背后,眸底一抹瑰色蕴出,唇角浅浅勾起,笑的像个狐狸,“所以小枢答应我的事,也要办到哦。”
崔枢瞬间红了脸。
既然这边有人接手,就没他的事了,他转开身就往外走,为防项令跟着,还运起了轻功:“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我听不懂!”
项令笑眯眯看着他跑,没半点追上去的意思。
入了他的眼,入了他的心,如今更缠绕在他生命里,成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想跑?
晚了!
……
冬寒浸骨,小雪未停。
雪花扬扬洒洒,弥漫天际,浅浅铺上一层,又一层。
时间一眨眼晃过,吉时到来。
太康帝带着田妃及众皇子走上大殿。
殿中所有人悉数站起,按品阶地位排好顺序,分列两旁,气氛陡然变的严肃。
进到正殿,田妃就退避到一边,太康帝打头走在前方,龙行虎步,太子站在他左侧,落后一步,越昌两位皇子,因是光头皇子,没有爵位,只能站的更远。
所有人,在严肃庄重的气氛里,按照礼官唱礼,或跪或拜,或听太康帝总结过去,展望未来,发表好一出慷慨激昂的演讲,太子以储君之位带领风气,慧知以大师身份捧经献于案前……
仪式是个很神奇的东西,特殊气氛营造下,会给人内心带来不同感想和冲击,很多热血都是在这种时刻燃起,顷刻燎原。
太康帝演说不是不精彩,慧知捧经不可谓不宝相庄严,可一样的事看了好些年,参与了好多次,大臣们都习惯了,激动热血,那是头一次参加的小字辈才有的。
唯独太子,让他们感觉到新鲜。
不仅仅是这张往年没出现过的英俊面庞,威武身姿,还有那份独一无二舍我其谁的储君气场。
气场二字很缥缈,它是无形的,难以形容,可一个人有没有气场,他站在你面前,你看一眼,就知道了。
太子杨暄,好像真的身批天命,有神光护航,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就是一国储君应有的模样!
换了他,不管是谁,站到那位置,都会让人觉得违和,心里不舒服。
这大安天下,合该是太子的!
……
太康帝再次站在高处,看着脚下跪拜的儿子和大臣,心中十分满意。
他高兴时,就不愿太拘束,特别喜欢表演平易近人的角色。
仪式一走完,他就带头端起一杯酒,与众臣共饮,之后,挥挥手让礼官退下,叫乐师继续,奏起欢乐丝竹轻音,让臣子们自便。
他也好招不同的人上前聊两句,以未帝王恩宠。
大臣们早已习惯这个套路,看清了太康帝意图,自然十分捧场,各自抓着身边人坐下就聊,气氛造的那叫一个温馨明亮。
太康帝更加满意,召臣子过来的顺序完全不按理出牌,非常随心所欲。
他连召了几位大臣,并叫其家人一起上前,夸奖赏赐了一堆东西后,目光就看向了慧知。
这位大师有真本事,却也不高傲,同皇室关系一向处的很好,每次他有什么困惑,总能得到解答,有什么要求,也能得到满足。
全洛阳城,只有他一个人能随时请到慧知大师!
虽然有自己天子地位加持的原因,但大师能如此赏脸,太康帝还是很高兴的。
他将慧知召过来:“朕该敬大师一杯酒。然大师是出家人,佛门清静,饮不得酒,朕这心意,只有拿白水代了。”
慧知双手合十,嘴里唱佛,微微笑着,颇有佛相:“大安安顺之福,皆因皇上,佛法无边,贫僧能力有限,度不得世间所有,若能为大安,为皇上尽上一份心力,已是荣耀,万万当不得天子如此。”
“大师谦虚了。”
太康帝被马屁拍的很高兴,转头看站在一边的儿子们:“你们几个,谁愿替朕给大师敬一碗水?”
他这一问,皇子们齐齐安静。
坐在僻静角落一边吃瓜子一边看戏的崔枢十分激动,拍了拍身边的好看侄儿:“机会啊,机会来了!”
崔俣愣了片刻,转而笑的见牙不见眼,心下激动比崔枢只多不少。
他们正要制造机会搞事,机会自己就送过来了!
感谢太康帝,真是太会给他们省事了!
昌皇子啊,你都认过爹了,这一发机会,一定要好好争取表现,否则都对不起你那脆生生一声爹!
不过这样的话,自己这边……
崔俣悄悄看了眼祖母白氏的位置。
白氏并没有看他,好像也没多注意太康帝那边状况,自在从容的不行。
“别担心,”崔枢将剥出来的一小碟瓜子仁推到崔俣面前,低声道,“我娘啊,那是神人,从没出过错的……”
因太康帝看着,杨暄不好给崔俣使眼色,但他心里想法,和崔俣崔枢,所有龙卫暗卫们一样,这是难得的好机会!
昌皇子父子已相认,这个机会……他要不让出去,叫昌皇子好生表现一番,都是不愿成全的坏人了!
杨暄没第一时间站出来表态,越皇子突然被亲爹点到,顿了一瞬,反应没那么快,昌皇子殿上见到慧知,情绪一直很激动,眼下见太康帝亲点,立刻站出来表示:“儿臣愿来!”
他这一站出来,众人表情各异。
太康帝不用说,他如今尚不知道事实,很高兴有儿子响应他的号召,立刻招手:“很好,曙儿过来——”
慧知很高兴,不只是高兴,他非常激动,内心卷起狂浪千尺,得意的不行。
这是他的儿子!
他在太康帝眼皮子底下,同田妃勾搭,通奸快活,珠胎暗结,让太康帝帮忙养子小二十年而不自知,甚至还偏疼宠爱,一点没防备!
这一刻,就在这宫宴大殿,太康帝和群臣,所有人面前,他的儿子要给他敬一碗水,可是重重的打皇室的脸了!
偏别人还不知道……
慧知心里那个爽,几乎都翻了天了。
田妃则紧紧攥着帕子,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看看满面春风,笑的宝相庄严的慧知,再看更加满意,更加春风拂面的太康帝,最后看向笑的跟朵花似的小儿子……她死死忍住了,才没有伸手捂上自己的脸。
自打接二连三遇到意外,光头皇子越皇子感知变的敏锐,瞬间感觉气氛好像哪里不对,可四下看看,又没看出什么毛病,两眼迷茫,一头雾水。
太子……太子和默默围观的自己人心情一样,要非常努力的绷住嘴角,才能憋住不笑出声。
太康帝真是会作死,这巴掌打的可谓有多响亮就多响亮!
因之前太康帝表态,殿中众人积极配合,此时大部分人都沉浸在同身边的人聊天联络感情营造气氛上,只有小部分,比如崔俣这样隐在角落暗暗看戏的,还有当事人皇帝一家,目光集中在昌皇子身上。
他们看着昌皇子整肃衣冠,亲自到一旁倒了碗水,缓缓朝慧知走去。
这一段路,并不长,但因各人揣着不同心思,它变的很长,昌皇子每一步,每一个抬脚落足,每一次衣角流动翻飞,他们都看的清清楚楚,甚至能分解出慢动作。
遂昌皇子脚下一歪,捧着水碗的手不小心撞到柱子那一下,他们也看的清清楚楚。
田妃心头重重一跳,好悬没晕倒。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她承受不住!
太康帝眉头皱了一下,给大师的水若是洒了,是不吉之兆……还好小儿子稳住了,水没洒出来,自己也很快站稳,没出什么丑。
越皇子先是两眼放光,后又惋惜长叹,该!就你会找机会会出头,怎么没绊死你!
杨暄只眼睛眯了一下,看了眼为子担心的慧知,唇角微勾,荡出浅浅笑意。
慧知是真有点担心,他这个儿子,可是没有武功的!
以往,虽然知道有这个儿子的存在,碰面了也会下意识看顾,却没有现在这般随时随地止不住的担心。可见,儿子知不知道亲爹是谁,那一声甜甜的爹叫出来,作用是非比寻常的。
昌皇子自己呢,觉得这个意外颇有些莫名其妙。
他正常走着,突然脚下一滑,身体趔趄,忍不住往一边倒。
还好他走的慢,旁边正好经过一根柱子,过去一倚一靠借个力,就稳住了。
因心情激动,下意识护着给亲爹的水,他的手稳稳的,哪怕撞到柱子上生疼,水也没洒出来一滴。
他很满意。
唯一不满意的是……
他分神看了看脚底,再踩一脚,鞋没问题,路也……没问题,没油没水更没有圆石子,哪来的滑意?
可现在着实没工夫分析这个,他也只是随意一想,就抛到了脑后,继续朝慧知的方向走。
不远距离里,昌皇子和慧知对面而笑,笑意盈盈,一个眸底隐含孺慕讨好,一个眼底多了几分温情满足,气氛温馨的不行。
崔枢差点吐了。
他朝崔俣连连挤眼,提醒他注意白氏。
崔俣明白,方才昌皇子脚下那一滑,手中水碗往柱子上那一撞,是祖母白氏所为。可惜他不会武功,着实看不出来。
不过这一点也不丢人,在场这么多会武功的,还不是一个都没注意到?
慧知正正好站在昌皇子面前不远,那般小心谨慎本事又大,不也没注意到?
可他心中实在好奇,祖母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也不看昌皇子了,直直盯着白氏。
只见白氏正拉着一个女眷的手,给见面礼……
许是看到了特别喜欢,她褪下手上一枚白玉镯,套在了那小姑娘手腕,另一只手,还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慈爱的替她整理鬓发。
崔俣:……
祖母啊,时机快过了!昌皇子都要走到慧知面前了!
白氏仍然不急不徐,脸上温柔笑容未去,看都没看这边一眼。
昌皇子走到了慧知面前,将手上水碗递过去:“大师佛法高深,修行紧要,不敢坏大师前路,只能借这一碗白水,敬大师看顾大安,鼎力助我父皇之恩,还请大师不要介意!”
“阿弥陀佛——贫僧愧领!”
慧知说着,就去接昌皇子手里的碗。
此时,殿中似有风声。
不知从哪吹来的寒风,越过殿门,直扑内里,正正好冲着昌皇子和慧知的方向。
白氏同小姑娘感情联络完毕,小姑娘羞涩的收回自己的手,小姑娘的祖母在一旁打趣,同白氏说笑。
白氏自自然然理了理袖子,手腕微翻,指尖顺势一个劲弹——
崔俣一直认真看着祖母,自是看到了这个瞬间。然而尽管他观察入微,也并不确定,刚刚是否眼花,祖母是不是真的弹出来一个东西……
因为祖母动作非常快,如同虚影,眼睛更是没往旁处看一点,脸上笑意自然恬淡,没半点变化,一边做着这个手势,一边转头,同旁边小姑娘的祖母说话,神态间还颇有嗔意,似和老朋友在干什么玩笑。
从头到尾,自然的不行,没一点违和。
崔俣似看了场默剧。
默剧里,所有背景人物淡化,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只看到祖母那一颦一笑一弹指,“咻——”的破空声传来,一切结束,场面再次鲜活生动,所有声音,人间烟火登时恢复,仿佛刚刚一瞬并没有发生过。
这个瞬间,那般真实,那般扣人心弦,短的一触即离,长的就像过了一年。
再转头看这边,慧知的手去接水碗,昌皇子手将离开,就在这时——
昌皇子手一颤,似被碗沿割破了手指,一滴血,‘啪嗒’一声掉进碗里。
慧知心疼儿子,便伸过去手去看,好似也碰到了这个危险碗边,被割破了手,同样流了一滴血,“啪嗒”一声,掉进了碗里。
这个,便是崔俣与杨暄以及众龙卫计划的重点——滴血认亲!
大戏开场,证据压下,谁能不认,谁敢不认?
今次他们要浓墨重彩的撕下这层遮羞布,让太康帝好好丢把脸,撕下田妃三人,给太子好生铺回路!
可这重头戏,要做好,做巧,不被人发觉,很需要功力。
崔俣不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安排的,他只知道,这件事交给了祖母。
没想到竟是这样……
太康帝意外点名皇子敬水,祖母也就顺水推舟,没上别的计划,直接照着机会,来了这么一出。
这份时机抓取,这份淡定自若,这份不惧不危,这份行云流水……
崔俣心内敬佩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给祖母跪了!
祖母老了,已退居二线,他看不到太多祖母风采,可今日祖母这小露一手,他完全可以想象白氏年轻时的英姿!
定然是很帅很帅非常帅的!
……
父子俩同时割破了手,当即就向对方表达了自己的关心:“大师没事吧?”
“皇子可有受伤?”
异口同声问完,二人又相视而笑,同时摇头:“贫僧没事,谢皇子关心。”
“我亦无事,谢大师垂询。”
他俩是没事了,站在他俩一边伺候的小太监表示有事,非常有事,有大事!
“血……血……融到一起了!”
“慧知大师和昌皇子的血,融在了一起!”
滴血认亲是古代保存剧目,一碗水,父母与子女的血滴进去,会相融,旁的,就不会。
如今,众目睽睽之下,慧知的血和昌皇子的血融在了一起,说明了什么问题?
两个男人,一大一小,年纪相差如此,不正好是……
父子!
太监惊慌之下,声音颇大,殿内齐齐一静。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一个方向。
太康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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