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够了!再不起真的晚了!”
殷清瑶就纳闷了,平常冷静自持的一个人,才刚成亲就变成一个无赖。
两人披散的头发缠在一起,殷清瑶着急想起床,却怎么解都解不开,偏偏某人还躲在被子里笑。
“这才叫结发夫妻,说明我们两个天生一对,要白头偕老。”
“那怎么办?”
邵云舒直接光着上身,露出肩膀处的缩骨,漂亮的缩骨上两行牙印往外渗着血,顺着缩骨往上,脖子上满满的都是淤青。
殷清瑶身上也有痕迹,不过看起来没有他身上可怖。她有点心虚,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唤来丫鬟端来几个火盆,等屋子里暖和之后,起身从柜子里翻出衣服穿上。
又帮他也挑了几件高领的长袍,但愿别人看不出来吧。
要不然多丢人!
邵云舒好笑地看着她,掀开被子直接走出来。随便抓起衣服往身上套,只是穿衣的动作随着她的目光放缓,殷清瑶盯着他的腹肌,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液。
“进来吧!”
丫鬟端着温水进门,伺候两人洗漱好。殷清瑶坐在梳妆镜前梳头,邵云舒随便几下就挽好发髻。
殷清瑶从镜子里看着他的脖子,问道:“要不我帮你遮遮吧,给别人看去成何体统啊!”
恰巧少年也在照镜子,不过不是心虚觉得丢人,而是一脸自得地将领口又掀开了一些。
“不用,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你见过大老爷们儿涂脂抹粉吗?那才让人笑话呢!”
殷清瑶嘟着嘴生气,邵云舒上前揽住她的肩膀,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抚摸着说道:“你可以多擦点粉,昨天晚上特别美……”
新婚夫妻俩腻歪起来比猪油都腻,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头都不敢抬起来,一个个耳根子通红,恨不得原地隐形。
又腻腻歪歪地吃完一顿不算早的早餐,丫鬟取来一对连理枝的斗篷披风,邵云舒的是黑色,她的是鲜艳的大红。
邵云舒的手从披风中伸出来,回眸笑着将她迎上来的手握在手心。
“路上都是积雪,我们走路过去吧。”
殷清瑶嗯了一声,终于能跟他光明正大的手牵手走在街上了。两人走得很慢,殷清瑶时不时抬头看着领先半步的邵云舒,黑色衬得他成熟稳重。
事实上,不用任何颜色衬托,他都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能陪着她一路走来,不管分别多长时间,两人之间的感情永远不会变。一直把她当成妹妹宠溺,替她遮风挡雨,不管她要做什么他都支持。
最最关键的是,他很守男德,从来不沾花惹草。殷清瑶就没见过一朵桃花都没有的贵公子。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
“今年这个年可以过得稍微轻松一点了。”邵云舒吐了一口气,在冰凉的空气里凝结成水雾,“不过咱们也算分出来了。我身家薄,还得靠夫人经营了。”
邵云舒的全部身家加起来也不过只有几个庄子,虽然有一堆赏赐,但是那些东西不能变现,不能送礼,只能堆在仓库里落灰。他手中的现银一共不到一万两,连殷清瑶的第一抬嫁妆丰厚都没有。
“为夫以后就要吃软饭了,夫人莫要嫌弃!”
殷清瑶被他一口一个夫人喊得肉麻,他的俸禄确实不多,不过养活一家人还是没问题的。
但是往后……生儿育女,人情往来,肯定是不够的。
“没事儿,我就当下乡扶贫了。”殷清瑶语气豪迈,“反正我以前就是干这份工作的。”
少女嘟着嘴说道,“不过我有点亏,我这样算不算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典型代表?扶贫把我自己搭进去了?”
邵云舒第一次听到扶贫这个词,饶有兴趣地问道:“我知道扶贫是什么意思,但是你们那个时候为什么要扶贫啊?全国那么多人,能忙得过来吗?”
殷清瑶幽幽地说道:“我们那个时候科技发达,只要肯干,基本上没有人饿死。不过有很多人很穷,没有固定的的收入来源,国家就出台了种种政策,鼓励农村脱贫。”
“我来的那一年,扶贫工作应该已经完成了,全国上下没有一个人吃不上饭,看不起病。”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
两人边走边说,下了雪之后的街道寂静,偶尔才能看见一两个行人,殷清瑶捡了些趣事儿跟邵云舒说了,对古代人来说,这种事情很难相信。
因为今年的大雪已经压塌了很多房屋,冻死了很多百姓。有很多人吃不上饭,很多人没有衣服穿。
贫穷百姓更是不敢生病,一场普通的风寒拖着就能一病不起。
所以殷清瑶才会觉得任重道远。
“这两年好多了,李半瞎种果树在行,种地也是同理,李大壮夫妻俩跟着他学了不少东西,很多种子经过改良,产量提高了不少。”
“走南闯北的商队将改良过的粮种带到各处,今年秋天的收成比春天的收成高了两倍。所以面对这场雪,朝廷才能从容不迫。”
殷清瑶在御书房里待了一段时间,对于政事了解了不少。
邵云舒好奇道:“皇上为什么让你留下来侍疾?”
以为他会一直憋着不问呢,憋到现在终于忍不住了……殷清瑶本来就没打算瞒他,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
听完她的话,邵云舒大冬天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早早地跟皇上求了赐婚的圣旨,要不然媳妇还真被拐走了,到时候我找谁主持公道?”
见他还有心思说笑,殷清瑶决定把自己所有的桃花都供出来,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从汝宁府开始算起,也不算自恋吧,喜欢她的小伙伴也不少,据她的观察,书院里,她表哥堂哥的同窗也有人偷偷看她。
谁知道这人不仅不生气吃醋,还给她补充道:“你漏了一个,还有杜衡羽呢,那小子对你没安好心,下次见面,你记得离他远点。”
殷清瑶:“……”
前面或许有开玩笑成分,但是后面的,她是真没感觉到。
“小人之心了吧,咱俩的赐婚圣旨还是人家亲自掌墨写的呢,你从哪儿看出来他对我有意思?”
邵云舒挑眉看着她,哼了一声,两根手指捏住她的鼻子。
“男人最懂男人,你听我的就对了。”
殷清瑶哦了一声没放在心上,大家天南海北,谁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说不准到时候彼此屁股后面都跟着一大堆小萝卜头,谁还记得年轻时候的那点事情!
见她走神,邵云舒两只手用力揉搓着她的脸颊。
“听见没有!有句话叫夫唱妇随,夫为妻纲……”
少年嘚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殷清瑶揪住耳朵,疼得哎呦一声。
“才成亲一天你就飘,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狗!”
“夫人我错了……”
少年夫妻在街上打打闹闹,邵云舒窜得跟兔子一样快,殷清瑶追不上他,就蹲下团了一大块儿雪团子,砸在他身上。
一路嘻嘻哈哈回到忠勇侯府,两人身上的斗篷都湿透了。
殷清瑶白了他一眼,邵云舒很自然地接过她的斗篷递给主院的丫鬟。
小夫妻感情好,白凤儿比谁都高兴,唤来清珂端上几杯茶。
金童玉女跪在早就准备好的蒲团上。
“爹,请喝茶。”
邵泽呵呵笑着抿了口茶水,把两个丰厚的红包递给殷清瑶。轮到白凤儿这儿,白凤儿也是同样,塞得比邵泽还厚实的红包递给自家儿媳妇。
邵云舒一根毛都没见着。
白凤儿解释道:“别见怪,咱家就是这个规矩,不是谁有理听谁的,是谁强横听谁的。云舒这小子要是惹你生气了,不用多说,直接上手揍就行了。你打不过他就跟娘说,娘跟你爹给他来个混合双打……”
你见过成亲第二天,亲婆婆就挑唆儿媳妇揍自家儿子的吗?
就是放眼现代,也是头一份开明的婆婆了!
邵云舒果然黑了脸。
“我是你们亲生的吗?”
邵荣毅和梁慧云抱着上英笑得前仰后翻,快两岁的小娃娃拍着手跟着大人们一起笑,嘴角流出一行透明的口水。
可爱极了。
白凤儿解释道:“清瑶你也别见怪,你公爹虽然是侯爷,但是邵家一穷二白,本来就没多少家产,云舒又是次子,我们不可能分给他多少财产。我倒是有些嫁妆,等将来百年之后,多补偿你们二房。”
说一穷二白有点过分了,想当初往汝宁府送的礼物都是按车算的。
只是比起真正有底蕴的家族来说,忠勇侯府家底太薄。
殷清瑶从来没想过靠别人,在她的观念里,只要自己还有一双手能干,就绝不贪图别人的东西,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娘,您的嫁妆将来留给毓宁吧,我不缺钱,产业我自己也有不少。而且我们还年轻,哪儿能惦记着您的东西……”
一番话说得白凤儿心中熨帖,两个儿子都好说,最重要的是女儿,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是女儿也是她的心头肉,何况金城的家底儿更薄。三个孩子里,她最放心不下的也是邵毓宁。
“这番话我跟你大嫂也是这么说的,你们两个媳妇通情达理,我跟你们公爹上辈子不知道做了好事,才能遇上你们两个!家和才能万事兴,你们要牢记这句话。”
妻贤旺三代,至少邵家百年之内不会出太大的祸事。
从侯府出来,殷清瑶有点头晕。
可能是着凉了,也可能是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脸色有点蔫儿。
邵云舒解开斗篷披在她身上,半蹲下将她背起来。
靠在他肩膀上,殷清瑶困得眼皮直打架。
“邵云舒……”她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倔强又固执地解释道,“我从来不生病的……”
语气有气无力,邵云舒还以为她是在控诉自己太不知节制。
“乖,你先睡一会儿,今晚让你好好休息……”
背上的人没有回应,侧过脑袋一看才发现她睡着了。
她很轻,背在身上毫无重量感,但是邵云舒脚下却走得很慢。慢到需要一辈子的时间来走回去。
对这段感情,他不是没有迷茫彷徨过,察觉到太子对她的心思,他曾有一段时间非常惶恐。
想立刻就成亲,想把她关起来锁在牢笼里。
更加拼命让太子看到自己的价值,让太子掂量女人和一个手握重兵的臣子谁更重要!
但是同时也害怕,万一她没有坚持住……自己的努力又是不是值得。
直到今天听到她的坦白,他才知道,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坚持。
双向奔赴的爱情才有意义。
他的眼光没错,在万千人之中,一眼就看见她。
“侯爷,郡主……”
梦蝶帮忙将殷清瑶放下来,邵云舒挥挥手让她退下去,亲自拉过被子给她盖上。她真的是瘦,盖在被子里都不出来。
邵云舒趴在她脸颊上轻啄了两下,抱了一床被子靠坐在床尾,看着她熟睡的侧颜出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殷清瑶的午觉一直睡到天边擦黑,睁开眼看见靠坐在床尾睡着的邵云舒,心中一暖。
爬起来准备给他盖被子。
还没靠近,邵云舒就睁开眸子,借机将她往怀中一带,捧起她的脸低头亲吻。
房门外等着传膳的丫鬟婆子们急忙退开,等屋子里的动静渐渐消退之后。里面先吩咐了热水,之后才吩咐上菜。
幸好婆子们有经验,菜一直用炭火煨着。
丫鬟们将凌乱的被褥整理干净,殷清瑶红着脸咳嗽道:“下次不许再这么胡闹了,连晚上都等不了吗?”
“知道了夫人。”
话音刚落,某人又指着外面说道:
“夫人你看,外面天黑了,已经是晚上了,该安置了。”
殷清瑶恨不得把刚吃完的菜盘子扣在他脑袋上。
“夫人,你战斗力挺强的,一般的女子早就求饶了。”
殷清瑶咬牙切齿地问道:“你试过?”
他要是敢试过,殷清瑶就敢立刻将他从床上踹下去
偏偏某人不自知,趴在她耳边说道:“我也是从你压箱底的书里看到的,不知道是不是呢……”
“什么玩意儿?”
殷清瑶惊坐起,掀开帘子,起身去柜子里翻看成亲时李柔娘塞给她的箱子,想到当时她娘叮嘱她成亲当晚再看,她当时给忘了。
从箱子底下摸出来几本小册子,打开看见令人血脉喷张的内容,红着脸将小册子扔在地上。
她感觉有点玄幻,古时候的人都是这样进行启蒙的吗?
没有半点思想准备的姑娘家看了之后不得留下深刻的心理阴影吗?
灵光一现,殷清瑶突然想到一个商机……
这东西在古代完全是合法的喂!
赶明儿就开始筹备,争取年前小赚一笔!
见她摩拳擦掌恨不得大干一场的兴奋劲儿,邵云舒嗷一声叫唤,直接躺平。
“我觉得里面有个姿势不错,夫人要不要试一试?”
等了半天没等来人,抬头看她又去翻了另外一个箱子。
“夫人嫁妆丰厚,以后再看也不迟,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箱子打开,里面满满当当新婚蜜月大礼包。殷清瑶挑眉,挑了一套紧身的黑色蕾丝短裙穿上,成功看见某人捂着鼻子趴到床边。
对他的反应也挺满意。
看来这条线也可以投入生产了。
回头问问太子殿下要不要入伙,这么赚钱的生意,她怕后台不够硬的话,被人砸了饭碗。
明天要回门,今天晚上某人还算老实,战况虽然激烈,但是早早的鸣鼓收兵,两人早早地就睡下了。
殷清瑶琢磨着自己的生意,过年期间人都宅在家里,先忙活这个生意。等开春天气暖和了,她得去南方一趟。
作为一个有追求的泥腿子,不能只局限在北方做生意,总要趁着还年轻多折腾两年,给将来的孩子们多攒点家底。
顺便考察一下南方的行情。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有一个温暖的火炉靠着,就是只盖一条被子也不觉得冷。可能是睡前想了事情,殷清瑶接连做了好几个梦,梦里的场景不断切换,一会儿是她小时候坐在村口等爸爸妈妈,一会儿又跳到在乡下扶贫。
一会儿又跳到高中时期,暗恋她的同桌偷偷在她桌兜里塞早餐。
还梦见了上军校天天训练。
后来场景切换到了这边,小时候她坐在厨房里帮李柔娘烧火,火烧得很旺,热得她出了一身汗。
热归热,睡一觉起来神清气爽。
今天没起晚,愉快的跟身边的人打了个招呼。
“早啊,夫君。”
邵云舒也咧嘴笑道:“早啊夫人。”
因为要回门,早上两人也没墨迹,直接收拾好就直奔郡主府了。
他们现在住的位置距离郡主府也就一刻钟的路程,但是回门要带礼物,两人不可能双手提着拎回去,只好坐了马车。
邵云舒不知道想到什么,凑过来小声说道:“其实我挺想去你汝宁府的闺房。”
“总是在楼下看你的房门,现在名正言顺了,想登堂入室。”
殷清瑶:“这个愿望目前有点难实现。”
她倒是无所谓,他身上还有官职,一时半会儿走不开,因为成婚,太子批了他九天婚假,从迎亲前一天他就没去军营了,算算时间,今天是第四天,再过五天,他就重新恢复零零七加班模式。
冰天雪地的,辛苦劳作一年的百姓们都开始欢欢喜喜的准备过年了,他倒霉催得还得去上班。
抛下家里的娇气美妇。
想想都觉得可怜。
邵云舒可丝毫不觉得自己可怜。
刚到郡主府,就开始自己找活干,殷乐章殷乐宁兄弟俩正在院子里跟李承练拳。没赶上婚礼的殷老五赶上回门了,没工夫搭理他,他就自己出去跟两个小舅子打好关系。
殷老五拉着殷清瑶哭得鼻一把泪一把。
女儿是父亲的心头肉,殷老五后悔自己没早走两天,被大雪隔在路上,把他着急得长了满嘴燎泡。
七尺高的农村壮汉,哭得跟什么似的。
殷清瑶庆幸他没赶上婚礼,要不然她非得哭得肝肠寸断不可。
父女俩泪眼相顾,李柔娘打断道:“行了,闺女嫁都嫁了,现在哭成这样有什么用?早先不是你一直念叨着闺女总是乱跑定不下来吗?这不正好合了你的心意?云舒条件好,对咱们嫁闺女也好,这就够了,有什么好伤心的!”
殷老五哽咽道:“你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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