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很多。
重农抑商的话题过后，具体的施政情况，与当地黎寨子民的融合进度，等等，都是李二关注且感兴趣的。
那座正在迅速完工，将可提供整个大唐近三分之一食用盐需求的巨大盐场，也引发了他极大的兴趣。
后续就更不用说了。
相比这些已经做出的举措, 陈远下一步计划更令人期待。
可话又说回来，真要说这次最大的收获，还在农税，商税，重农抑商之策。
因为这是真正的定国安邦之策。
只要能坚定不移把这两条贯彻下来，多的不敢说，国祚延绵千载还是可以期待期待的。
而想要贯彻这两条, 归根结底, 阻力还在世家门阀。
是以返回长安小叙顺便谈论政事后, 群臣退去，长孙无忌被单独留了下来。
“陛下这是？”看李二一脸叹息，说实话长孙无忌有点没搞懂。
李二笑了笑，没答，先命周围的人都退下，紧跟着又对长孙皇后说道：“好了，都是一家人，没那么外道，你也坐下来歇会，顺便说说话。”
长孙皇后便也笑着跪坐，主动承担起了沏茶的任务。
这时李二才笑着问道：“枟阳公其人, 辅机如何看待？”
“枟阳公天纵奇才，乃上天于我大唐最大之恩赐，这一点老臣从不怀疑。”
长孙无忌答得很快, 但其实他有点意外, 因为他没想到会突然问这个。
他以为李二特意留他，是要与他商议商议取消农税加重商税之策的。
毕竟他是关陇领袖, 代表的是大唐最顶级的勋贵门阀势力。
李二不置可否, 只笑道：“朕问的是，辅机知道枟阳公哪里人吗？”
这问题就更有趣了。
长孙无忌一头雾水，心说那厮哪里人，我哪知道？
不过他也清楚，既然李二这样说，那接下来必然就是要告诉他这个秘密。
而对于陈远具体的来历，说实话他也很好奇。
便顺势问道：“愿闻其详。”
李二笑了笑，示意长孙皇后：“观音婢，这个问题你来说给兄长听吧！”
长孙皇后微笑着点头，一边分茶一边说道：“那大哥坐稳了，可别被吓到，事实上，枟阳公是后世之人，他来自一千四百年后。”
“后世之人？”
“一千多四百年后？”
到底还是被吓到了。
尽管长孙皇后有言在先，骤然闻听，长孙无忌亦目瞪口呆，吓得不轻。
这时才李二才笑道：“没错，那厮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也不是作古的任何一个时期的人，他来自未来。
所以他知道很多咱们这个时代不知道的东西，他看咱们这个时代，便如同咱们看已故的秦汉一般。”
其实还是很耸人听闻。
便连李二自己，至今依然觉得不可思议，这世上竟有如此神异玄奥之事。
长孙无忌苦笑不已。
难怪！
难怪区区一介布衣，弱冠之年便学究天人，形同妖孽！
原来来自后世。
还是足足一千数百年之后。
不过话又说回来，为什么突然想起告诉他这件事呢？
有什么别的用意吗？
想着，便问道：“陛下特意留下老臣点明此事，可是担心老臣对枟阳公下手，损我大唐气数？”
很直接。
甚至有点不敬。
但这就是事实，事实就是，关陇有能力，也有动机，对陈远下手。
李二却笑着摇起了头：“错了，既然辅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朕也不妨明摆着告诉你，别说是关陇，便是朕，也没把握动他。”
“果真如此？”长孙无忌有点不信。
李二笑道：“自然，那小子手里吓人的东西多了去了，要没点自保的手段，你以为他敢这么肆无忌惮？”
长孙无忌点头：“倒也是，此子看上莽撞，办事不想后果，却实打实不是个蠢的，要是没法安身立命，他还真不一定会如此。”
“这就是了，况且朕也相信，以辅机的胸襟，还不至于容不下他。”李二笑着说道。
长孙无忌不置可否，再次发问：“那陛下告知这一切的意思到底是？”
“观音婢，还是你来说吧！”李二再次把问题推给了长孙皇后。
长孙皇后笑了笑，道：“其实很简单，往后一千四百年，唐之后，有五代十国，有宋元明清，到枟阳公所处的那个年代，已经没有皇帝，百姓当家做主。”
“百姓当家做主？”
“咝——”
还是挺吓人的。
李二也好，长孙皇后也好，他们的话长孙无忌都不怀疑，因为没那个必要。
他也终究不是蠢人，很快就意识到重点不在这里，思忖着问道：“还有呢？”
长孙皇后便看向李二，见李二点头允许，便叹道：“年前长乐带回来一套史书，史书记载，小妹殁于贞观十年六月，享年三十六。
二郎驾崩后，雉奴继位是为高宗，大哥遭诬陷，削爵流放黔州，自缢而亡。”
“……”
“……”
书房里忽然就静悄悄的。
长孙皇后一番话，长孙无忌直接就听傻了，瞠目结舌半天没出声。
怀不怀疑？
自然还是有那么一点的，毕竟这实在是太过耸人听闻。
那要不要相信？
显然也是要的，因为这些话里隐藏的信息量极大，于皇室而言也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从这个层面出发，封陈远太子少师，三个儿子都送去拜师，等一系列看似古怪的行为也随之变得合理起来。
况且既然是后世之人，那知道历史很奇怪么？
完全不奇怪啊！
不知道才真的奇怪。
这时李二又拿出来一套书：“这些都是当日长乐拿回来的，不过记载本朝历史的新旧唐书已经被朕烧掉了，有兴趣辅机不妨翻阅一二。”
长孙无忌：“……”
半天说不出话。
好久好久，才苦笑作揖道：“不用，老臣，感谢陛下，感谢娘娘，将这一切据实相告，老臣也恳请陛下跟娘娘放心，老臣知道该怎么做，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
是真的感激。
因为要换个皇帝，没准直接就找个理由提前处理了，他可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在后来的储位继承中扮演了什么光彩的角色。
而作为看过史书提前知晓剧本的存在，皇帝皇后肯定都清楚到底什么情况。
李二也没说破，点头笑道：“那就好，行了，事情都说开了，回吧，不过记住，此事万不可张扬。”
长孙无忌赶忙再拱手：“陛下放心，这点分寸老臣还是有的，定不与第二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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