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眉快走了几步,冲韩景川叫道:“韩大哥!”
韩景川老早就看见她了,神情未变,也没替她提行李,苏眉只说来接人,没说要提行李。
他也没吭声,转身就走,杨伟提着包踉踉跄跄地跑了出来,大声嚷道:“小眉你走那么快干什么?谁来接你啊,要不你跟我回家吧,我爸开车过来了,就在外面呢……”
声音戛然而止,杨伟战战兢兢地看着韩景川,这男人的眼神比常连长还疹人,看得他直打摆子,苏眉怎么会认识这种阴间出来的人?
“小眉,这是?”
杨伟虽然害怕,还是鼓起勇气打听韩景川的身份,半夜三更来接苏眉,关系肯定不一般,难道就是电话里的那个韩大哥?
“我一个朋友,你回家吧,我要走了。”
苏眉不想多说,以后也不想再和这家伙见面,这一世她和杨伟不会再有交集,各自安好。
杨伟却依依不舍,他还想和苏眉搞对象呢。
“小眉,到时候别忘了去纺织厂报道啊!”杨伟也没纠缠,以后都在一个厂上班了,有的是见面机会。
他再和他爹撒个娇,把苏眉和他安排在一个办公室,最好是只有他和小眉俩人的办公室,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肯定能日久生情嘛。
反正他只想娶小眉,其他的庸脂俗粉配不上他。
苏眉淡淡地应了声,纺织厂肯定要去报道,还得意思意思地上几天班,然后她就把工位卖了,她的未来肯定不在纺织厂。
而且别看现在纺织厂红红火火的,很多人削尖了脑袋都想挤进去,尤其是纺织厂的姑娘,比老师还吃香,找对象时选择范围也大一些,因为纺织厂的工资高,算上加班费和奖金,普通女工一个月能拿五十来块,像机床厂最好的车床工,一个月也只拿五十八块呢。
普通老师的工资也才三十多块,自然是比不上纺织女工的,所以工位不愁卖不出去。
可纺织厂的光辉也就这几年了,八十年代后期就开始衰败,到了九十年代,很多国有纺织厂要么破产重组,要么就是被资本收购,九十年代的下岗潮,最先就是从纺织厂开始的。
昔日人人羡慕的纺织女工,到了九十年代则成了只拿几十块生活费的下岗职工,当清洁工,保姆,摆地摊,开小店等等,个个都得靠自己寻找出路,日子过得十分艰苦。
苏眉很清楚那段岁月,前世她在监狱的一个狱友,大家都叫她红姐, 就是个下岗女工,因为不想吃苦,还有点姿色,就开了家发廊,当然不剪头发,招了几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干不要本钱的买卖。
进进出出都好几次了,派出所都拿她没办法,红姐自己也无所谓,说她一没偷二没抢,靠自己的本事挣钱,还抚慰了许多孤独失落的老男人,有一回还劝住了个生意失败想自杀的男人呢!
因为她服务热情周到,要价也不高,后来她知道男人想寻死,红姐一分钱都没要,还给他煮了宵夜,那个本想死前放纵不羁一回的男人,突然觉得这世间还有真情在,就准备豁出去再拼一把。
没想到这男人运气还真不错,真让他成功了,成了红姐的老主顾,每次来也不干啥,就是说会子话,然后留下一些钱。
所以,红姐就觉得自己是个好人,警察抓她是错误的。
当然这种话她是不敢对警察说的,每次进来她都好好表现,干活也积极,她犯的也不是大事,顶多关几个月就放出去了,出去后继续干无本买卖,警察也拿她这老油条没办法。
苏眉忍不住笑了,其实她那几个狱友都是妙人,等安定下来后,她得去找找她们,希望能够阻止她们犯罪。
那几个狱友其实都是被逼无奈,没人天生想犯罪的。
纺织厂下岗的事,苏眉就是听红姐说的,红姐把纺织厂的领导骂得跟孙子一样,说那些人只顾着自己享受,把好好的厂子搞垮了,害得一厂子的工人没饭吃,都没活路了。
所以,她的未来肯定不会在纺织厂,她要考大学。
还要当富一代。
发家致富和考大学两不误。
韩景川朝她看了眼,刚才这姑娘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起来心情很好,他低声问道:“回家?”
苏眉摇了摇头,“现在太晚了,我在机床厂附近的招待所住下吧。”
她有回城文件,凭这个应该能住进招待所。
现在半夜三更的,她不想回苏家,而且她也要好好想想战术,回去了肯定是要搞事的,往死里搞,搞翻天才好呢。
韩景川没说什么,准备去骑车,苏眉小跑跟在后面,提着行李跑不快,她又穿着厚棉袄,很快就跑出了汗。
“韩大哥,等等我!”
苏眉忍不住叫了声,暗暗吐槽韩景川是个24钛合金的直男,不帮她提行李,也不等她,就顾自往前走,走得还飞快,难怪前世这家伙找不到对象。
不过韩景川能来接她,她还是很感激的,其他的小毛病就忽略了吧,反正她也不是娇滴滴的性子。
韩景川停下,扭头看见跑得跟螃蟹一样的苏眉,不禁皱眉,女人真麻烦。
他走过去提起了苏眉的行李,才这么一点点重,他一根手指都能提起来,可苏眉却像提着一座山一样,那天看这丫头捅他那好侄子,力气可不小呢。
“谢谢韩大哥!”
苏眉松了口气,坐了好几天火车,她人都酥了,提着行李真的挺费劲的。
韩景川骑上了车子,脚尖点在地上,示意苏眉上车。
苏眉上了车,一只手提行李,另一只手则把着后座,韩景川这才骑车,才骑了几步,就碰上了咋咋呼呼的杨家人。
杨家人几乎全家出动,杨伟父母,还有他的三个姐姐,将杨伟这个宝贝疙瘩围在中心嘘寒问暖,尤其是杨母,眼泪哗哗的,心疼她儿子黑了瘦了。
“回去妈给你炖补汤,好好补补,以后再不去那鬼地方了,都怪你爸,说年轻人要锻炼,瞧把我的伟儿锻炼成啥样了。”
杨母碎碎念地埋怨,不时还嗔几眼丈夫,杨父中等个子,身材单薄,戴着金丝边眼镜,相貌和儿子有七八分相像,他当然也心疼儿子,但嘴上却说:“年轻人吃点苦是应该的,作为我的儿子,肯定要去最艰苦的第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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