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作为女人,
其实,
苗欣是有些心疼慕容婉柔的。
虽然,
她对慕容皇室没什么好印象,
更是极其厌恶慕容泾阳这个人,
但,
稚子无辜。
慕容婉柔并没有参与慕容泾阳的犯罪行动,
对慕容泾阳所做的一切,
也全不知情。
更有甚者,
她自己,
就是慕容泾阳利用的对象。
亲生父亲将她当成随意丢来丢去的筹码,
甚至拿她做实验,
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对她痛下杀手,
能残忍地在她身上捅三十几刀。
排除个人恩怨来看,
慕容婉柔其实远比她苗欣要可怜。
生在慕容皇室,
有那样的父兄,
不是慕容婉柔的错。
更何况,
慕容婉柔是陆子轩的女人啊,
她肚子里,
还怀着陆子轩的孩子。
想到这些,
苗欣轻叹一声,
放下试图攻击的手臂,
缓缓环住慕容婉柔的身体,
在她后背上轻拍起来,“慕容婉柔,
你想哭就哭吧,
不用再憋着忍着,
也不用再害怕。
从今天开始,
这世上,
再也没有人能欺负得了你。
我以陆子轩的名义,
向你保证。”
“陆子轩”三个字从苗欣嘴里说出来,
慕容婉柔的身体猛地一僵,
继而,
一阵激烈的颤抖。
她松开嘴,
茫然地扭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苗欣,
似乎拼命在回想什么,
嘴里还下意识地喃喃道:“子轩?子轩?”
她这副模样,
不知怎么的,
突然与苗欣脑海里的糖糖重合。
对,
糖糖。
当年,
糖糖被宋浩宇侵犯怀孕,
差点被师大校花开车撞死,
送来医院时,
就是这幅模样。
心头猛地发酸,
苗欣红着眼眶柔声道:“对,
陆子轩,
慕容婉柔,
你要坚强一点,
陆子轩还在等你,
等你肚子里的宝宝……”
“子轩?子轩?”慕容婉柔又呢喃两声,
然后,
大颗大颗泪水,
从她眼睛里滚落下来,
“子轩……他,
他不会等我。”
她的声音苦涩极了,
像被火烧过,
嗓子哑得不成样子。
同时,
却又充满无奈和卑微的柔情,“子轩不会等我,
也不会等我肚子里的宝宝。
子轩……他不爱我,
他……不要我了。
呵呵,”她笑起来,
眼睛一点点变的明亮,
却有更多的泪水滚落下来,
仿佛喃喃自语,
又像是回味,
她开始絮叨:“子轩啊,
我那时候,
跟父亲一起去华国。
在京都,
第一眼看见子轩,
就爱上他了。
父亲说,
要让我跟陆家联姻的时候,
我觉得,
自己是全世界最最幸福的人。
可是子轩,
他看不起我,
看不起我们慕容皇室。”
她眼睛里刚刚亮起的光,
又迅速暗沉下去,
像一盏明亮的灯,
突然被蒙上了一层纱。
“我知道自己只是皇室的工具,
但,
只要能嫁给子轩,
让我做什么,
都可以。
可他不爱我,
他不爱我。
他来找我,
主动对我示好,
是为了通过我,
打入慕容皇室,
他想像父亲复仇,
想颠覆慕容皇室。
这些,
我都知道啊!
可他有什么错?
明明是我们慕容皇室对不起他,
是父亲害死了他的父亲,
他有什么错?
我很高兴,
他还愿意将我当成复仇的棋子和工具。
我一直跟自己说,
婉柔,
你那么爱他,
即便背叛家族,
背叛父亲,
又如何?
没有人逼我,
我是心甘情愿的。
父亲、爷爷?
为什么你们不信我呢?
我是心甘情愿的呀!”
显然,
回忆开始变的特别不美好,
慕容婉柔的嗓子愈发嘶哑,
她将脸埋在苗欣肩窝里,
身体抖动着抽泣,“你们不要为难子轩好不好?
求求你们放过子轩好不好?
如果这世上有报应,
那就全都报应到我身上吧,
我愿意下地狱啊!”
苗欣的心,
随着慕容婉柔的叙述,
一阵阵抽痛。
某种意义上来说,
慕容婉柔的遭遇,
和糖糖差不多。
都是被心爱的男人伤害,
都是心爱的男人,
发泄私愤和报复的对象。
有时候苗欣觉得,
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陆子轩不愧是宋浩宇最好的哥们儿,
连渣男品质,
都是一样的。
一样不择手段伤害无辜的女孩子,
一样用最残忍的手段去索取,
利用完,
再始乱终弃。
唯一不同的,
是宋浩宇和糖糖之间原本没有任何利益关系,
宋浩宇完全是因为在宋家主的高压干预,
和师大校花的搬弄是非下,
将自己不成熟的惶恐砸在糖糖身上。
而陆子轩和慕容婉柔之间,
却有着血海深仇。
但,
准确点来说,
这血海深仇也不是慕容婉柔造成的,
陆子轩伤害她干什么?
他难道不更应该用男人解决问题的方式,
直接去对付慕容泾阳吗?
哪怕暗杀、刺杀慕容泾阳都行。
所以无疑,
对于渣男来说,
柿子专门捡软的捏,
才是本质。
哀大莫过于心死,
苗欣觉得,
跟糖糖比起来,
慕容婉柔其实更悲哀、更不幸。
因为,
糖糖身边还有个不离不弃,
爱她如生命的王思瀚。
她可以痛定思痛之后,
直接把宋浩宇彻底从人生中剔除掉。
而慕容婉柔呢?
就因为她出生在慕容皇室,
是慕容泾阳的女儿,
慕容瑞安的妹妹,
便没有人同情她。
她似乎命中注定,
要背负由慕容泾阳和慕容瑞安父子的罪孽苟延残喘,
似乎只有变得更悲惨、更倒霉,
才是她的宿命。
就连苗欣,
一度也抱着父债子偿的心态,
觉得她活该。
而也正因为这层无法更改的血缘关系,
哪怕陆子轩对慕容婉柔,
做了陆子轩对糖糖同样过分的事情,
苗欣还是轻易便原谅了陆子轩。
只是,
所有人都站在上帝视角看问题,
都以自己的喜好论长短,
那慕容婉柔呢?
这个可怜又可悲的女孩子,
她究竟犯了什么错?
说到底,
慕容婉柔现在,
还是她苗欣名义上的表妹啊!
不由自主将环住慕容婉柔的手臂收紧一点,
苗欣的声音愈发温柔:“不是你的错,
慕容婉柔,
不是你的错,
陆子轩也没有不要你。
你听我说,
他之所以这么久都没有来找你,
是因为,
他出事了……”
“子轩出什么事了?”
慕容婉柔腾地一下坐直身体,
用力抓住苗欣的手臂,
她像一头顷刻间蓄势待发,
急于保护幼崽的母狼,
不但满脸戒备,
眼睛里,
还流露出破釜沉舟的杀气。
“你说啊,
子轩他出什么事儿了?
他是不是落在我父亲手里了?
是不是慕容诗诗对他做什么了?”
提到慕容诗诗,
慕容婉柔的眼珠都暴突出来,
语气变得更加咬牙切齿,“明明慕容诗诗你答应过我,
只要我乖乖听话,
就放过子轩的。
我……我连宝宝都交给你们了,
难道还不够吗?
冲我来啊,
慕容诗诗,
你有种就冲我慕容婉柔来啊,
对付什么都不知道的子轩,
你算什么本事?
你就是阴沟里的老鼠,
是最肮脏卑贱的臭虫,
活该你会在华国混不下去,
像你这种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
应该去死,
去死!”
最后一句“去死”说出口,
慕容婉柔突然十指如钩,
猛地往苗欣脖子上掐下来。
苗欣刚才从慕容婉柔的话里,
听到了一句非常关键的话,
“什么都不知道的子轩”?
有什么事情,
是陆子轩不知道,
而慕容婉柔知道的吗?
还有,
慕容诗诗?
就凭慕容婉柔提到慕容诗诗这个名字的时候,
表露出来的刻骨恨意,
苗欣就能敏锐判断出,
慕容婉柔之所以会变成这样,
中间有慕容诗诗的手笔。
慕容诗诗?
她记得,
慕容诗诗的籽宫,
好像被慕容泾阳摘除了。
那么,
会不会因为慕容婉柔的怀孕,
因为慕容婉柔和陆子轩的露水情缘,
引来了慕容诗诗的嫉妒,
慕容诗诗就提议或者参与了,
拿慕容婉柔肚子里的宝宝做实验这件事?
这念头太恶心了,
比吃了一百只死苍蝇更叫人恶心,
简直是,
令人发指。
苗欣不由在心里咒骂:“麻弹,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慕容诗诗的手笔?
冷菲菲的死,
慕容婉柔的人蛊,
说不定,
陆子轩的毁容,
慕容诗诗也参与了。
早知道这女人这么恶贯满盈,
当初在华国的时候,
就该直接弄死她啊!”
正感叹着,
慕容婉柔的双手,
已经像铁箍般,
掐住了她的脖子。
人类的潜能是无限的,
而濒临崩溃,
陷入疯狂的人,
爆发出的潜能和破坏力,
更是惊人。
苗欣一下子没防备,
被慕容婉柔掐的直翻白眼。
暗道自己妇人之仁,
明知道眼下的慕容婉柔思维混乱,
整个人都不正常,
还这么大意,
她伸手就去掰慕容婉柔的手指。
对,
即便这样了,
她还是不太忍心伤害慕容婉柔。
这个可怜的女子,
还怀着孕呢!
两人正胶着不下,
卧室门“砰”地一声被人推开,
苗欣看都没看清楚,
慕容婉柔的身体便猛地一抖,
直接倒了下去。
下一秒,
有人粗暴地伸手过来掰开慕容婉柔的手指,
用力将苗欣搂进了怀里。
衬衣被人解开,
肩膀上敷了药,
苗欣才反应过来,
来的人是尘爷。
她看看脸黑得堪比锅底灰的尘爷,
再看看昏死过去的慕容婉柔,
不满道:“你下手也太重了,
她可是孕妇。”
“孕妇?
我看倒是更像变态杀手。”
苗欣:“……”
好吧,
慕容婉柔挑战了大魔王的底线,
大魔王会生气,
也无可厚非。
“不是让你们都在外面等吗?
你怎么进来了?”苗欣转移话题。
“我要是再不进来,
你是不是就打算眼睁睁让她把你掐死?”尘爷没好气道,
连头都没抬一下。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苗欣心虚地摸摸鼻子,“她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我轻而易举就能把她拉开的。”
“对,
你能,
你什么都能。”尘爷终于睨了她一眼,却是满眼戾气,“这种动不动就咬人、杀人的弱女子,
还是直接杀了最好。”
苗欣:“……”
看样子,
大魔王气得不轻。
“那个,
咳咳……”轻咳两声,她再度转移话题:“你怎么先回来了?
他们呢?”
“我让他们在院子里看着烧虫子,
我不放心,
先回来看看。”
“烧虫子?”苗欣愣了一下,“你们把那些蛊虫毒蛇都烧了?”
“烧了。”
“怎么不给我留几只啊?”
“要那脏东西干吗?
慕容皇室倒腾出来的玩意儿,
都是变态的,
烧了才干净。”
“可是……”
“没有可是,”尘爷直接打断她:“你要是实在想采样研究,
她这么大个活人,
肚子里还有个崽子,
足够你用了。”
苗欣:“???”
挖草!
尘爷你认真的吗?
你这语气,
怎么这么像慕容泾阳啊?
得!
跟某些人讲道理,
是讲不通的。
反正今晚一定得把慕容婉柔带走,
苗欣懒得跟他继续打嘴仗,“这楼里还有别的异常没?”
“没了,”尘爷回头往门口看了一眼,“我让他们几个把洗手间打扫干净,
又在地下室找了些水泥,
叫他们把密室的墙修补好。
半小时后,
我们离开。”
“行,”苗欣点点头,“你和冷冽还是从后山悬崖上下去吧,
我和慕容川,
带着小九和慕容婉柔。”
“你还要把她也带走?”尘爷吃了一惊。
“当然得带走,
总不能继续把她留在床底下吧?
大哥虽然抹掉了冒牌货的今晚的记忆,
却保留了她之前的记忆。
他们既然将慕容婉柔囚禁在床底下,
而不是关在密室里,
就说明,
对慕容婉柔不放心。
并且,
时时刻刻都会将慕容婉柔弄出来折磨一番。
慕容婉柔留在这里,
结局只能是死,
我必须把她带走。”
“可是,
你把人带走了,
他们不就发现了吗?”
“不带走他们就发现不了吗?”苗欣无奈地苦笑:“今晚我们弄出来那么大动静,
红毒蚁和红蝮蛇也被你们烧了,
那些变种野兽,
更是全部杀绝了,
你觉得,
单单留下一个慕容婉柔,
就能欲盖弥彰?
置之死地而后生,
说不定,
慕容婉柔的事情,
他们得吃哑巴亏呢,
毕竟,
跟对付你我,
还有慕容川,
我们三个最重要的样本来说,
区区一个慕容婉柔,
无足轻重。”
尘爷脊背一僵,
眸中迅速闪过一抹精芒。
没错,
欣欣宝贝说的没错。
时至今日,
他也看出来了,
慕容康和慕容泾阳的终极目标,
很有可能,
就是他、欣欣宝贝,
还有慕容川。
虽然搞不清楚为什么他们的目标这么明确,
但只要他们三个还能继续演下去,
慕容康和慕容泾阳就不会轻举妄动。
难怪欣欣宝贝之前会说,
今晚打草了,
未必会惊蛇。
原来,
她心里早有计较,
这是实实在在要让慕容泾阳打落牙齿和血吞呀!
“好吧,
事不宜迟,
那就让他们别折腾了。
烂摊子留给慕容泾阳自己去收拾吧,
我们早点离开。”
说着话,
尘爷就要往外走。
“不用,”苗欣阻止道:“就让冷冽他们善后吧。
冒牌货被洗了脑,
搞不清楚今晚究竟发生过什么。
我们留下一点破绽,
虚虚实实,
才能更好地诈住她。
说不定,
她心里害怕,
还会设法对慕容诗诗和慕容泾阳隐瞒,
反而会间接帮我们打掩护呢!”
“慕容诗诗?”尘爷挑挑眉:“那个女人,
参与了做人蛊这件事?”
“八成以上可能。”
“这女人还真是坏到了无药可救,
哼,
我倒是小瞧她了。”
“所以,
明晚总统府的晚宴,
你把李莎莎盯紧点。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明晚,
大概率,
慕容诗诗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我知道了。”
夫妻二人商量好后,
将冒牌货重新扔回床上,
便背着慕容婉柔匆匆下楼。
刚好慕容川三人也都忙完,
苗欣便与尘爷和冷冽告别,
同慕容川一起,
带着小九和慕容婉柔返回。
他们没有直接下山,
而是先回了一趟贵宾楼。
果然如苗欣所料,
因为这段时间她和慕容川住校,
贵宾楼里的警戒放松,
而有了最新出入贵宾楼的轨迹,
再下山时,
关卡上也没有严格盘查。
事情很顺利,
唯一让苗欣烦躁的是,
慕容川一路上都在唠叨:“麻弹啊!
欣欣宝贝,
你说气不气人?
小寒寒就是仗势欺人的混蛋。
他明明让我和小九跟着冷冽一起善后,
却让小九收拾洗手间,
让冷冽修补阳极密室。
只让我一个人修补阴极密室。
阳极密室墙上只有碗口大小的一个洞,
冷冽不到两分钟,
就修补好,
去帮小九清理洗手间了。
唯独我,
又当泥瓦工,
又当修补匠,
我容易吗?
阴极密室墙上,
可是被你们掏了个大洞啊!”
苗欣听见这货的声音就烦,
但,
想到两间密室墙上的洞,
她又有点想笑。
小九更好,
因为找到了慕容婉柔,
整个人都变的活泼起来,
而亲眼目睹了慕容川的“悲惨”,
他实在忍不住,
捂着嘴一路上都在幸灾乐祸地偷笑。
不过,
也正因为有了慕容川的插诨打科,
才让苗欣原本沉重的心情,
变的好了很多。
距离皇家学院不到五百米的位置,
苗欣停下车道:“慕容川,
你和小九先回学校吧。”
“那你呢?”慕容川和小九同声问。
“我得把慕容婉柔送去安全的地方。”
小九不知道大毛的实验室,
苗欣也不想让他知道,
说的有些含糊,
慕容川却听懂了。
今晚他们的行动,
可谓声势浩大,
也许,
已经在某些人那里,
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种情况下,
保持低调谨慎,
是最明智的选择。
他和小九,
确实应该赶紧回学校装装样子,
也好帮欣欣宝贝打掩护。
“行,”拉着小九一起下车,慕容川交代苗欣:“你自己小心点,
有什么事,
赶紧给我打电话,
我电话为你二十四小时开机,
随叫随到。”
“好。”
苗欣目送两人的背影消失,
这才重新发动汽车。
她没有直接去市中心,
而是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到处瞎转,
足足转了一个半小时,
眼见天都要亮了,
才掏出手机,
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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