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唯一去屋村本来是满心欢喜的,可还没进屋村,在远远的一个拐弯处,她就被车撞了。虽然是皮外伤,但擦伤比较严重。坐在地上,她龇牙咧嘴地看着自己受伤的脚踝,抬头见是一辆还算高档的奔驰。这种车,她向来不屑一顾,觉得只有暴发户才会开这种车。
未料,从车里走出来一个穿着整齐西装的男人,他脚踩最新款阿迪达斯运动鞋,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他惊诧地看了一眼曾唯一,然后嬉皮笑脸地去扶她:“美女,有没有摔着?”
西装配运动鞋!曾唯一真想翻个白眼。她拒绝这暴发户的搀扶,自己勉强站起来,准备一瘸一拐地离开。那暴发户追了过来,极其热心地说:“美女,你家住哪里?我送你过去。”
本来曾唯一不屑坐这个男人的车,可脚实在疼得厉害,加上太阳有些晒人,她想了想,转头看他:“屋村,谢谢。”
坐在这个暴发户的车上,曾唯一心不在焉,而那暴发户的嘴一直没闲着:“没想到你也是屋村出来的。我也在屋村住过,五年前中了彩票才搬到九龙的。”
曾唯一敷衍一笑。
暴发户继续说:“美女看起来这么有气质,不像是屋村出来的。多年没回去了,难不成屋村的女人都改良了?”
像这样的没有一点素质的暴发户,曾唯一以前是极其瞧不起的,不过时过境迁,她反而觉得这个暴发户虽然粗俗,但骨子里真实。不像有些猥琐的暴发户,不让人提他的过去,削尖了头想挤进上流社会。
曾唯一微笑道:“屋村的人实在,买菜不计较,要是是熟客,还送你一把葱呢。”
暴发户见美女和他聊天,顿时眉飞色舞起来:“可不是,买鱼也是给你宰得干干净净,不像九龙里的菜市场,直接把鱼扔进袋里,还少秤。”
九龙里的菜市场曾唯一不了解,她只在屋村的菜市场买过菜。不过曾唯一还是喜欢有钱人的生活,她不习惯吃苦,也不喜欢吃苦。
屋村如往常一样,人群络绎不绝,一派繁荣景象,这在九龙区是看不到的,那里是钢筋水泥,车水马龙的快节奏。
曾唯一走到红豆的服装摊上时,红豆正在扒饭,吃得很着急,饭碗见底了,就扔下饭继续做她的衣服,动作利索。
“红豆。”
红豆抬起头,见是曾唯一,被嘴里的饭噎住了,咳嗽了好一阵才缓过来,咧着嘴笑:“唯一姐。”
“美女,这是你妹妹?”暴发户大跌眼镜,心想这差别也太大了。然而曾唯一笑着揽过红豆的肩,对暴发户说:“我妹妹,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
暴发户皮笑肉不笑。红豆并不介意,只是……红豆瞪着她那不大的眼睛,很认真、很努力地盯着暴发户看,喃喃自语:“叫什么来着……刘洪涛?!”
暴发户愣了一下:“你是?”
“我是许红豆啊!许元宝的女儿啊。”
“哎呀!”
暴发户原来那嫌弃的模样立即转变成笑眯眯的了:“这么多年没见,难不成去学相扑了?”
“听说你中了三个五百万,这么多年没见,还是跟以前一样时尚,西装配运动鞋。”
见两人互相调侃,曾唯一只好尴尬地站在一边,心想这两人的客套话还真是新鲜。窘归窘,曾唯一来此是有目的的。她把刘洪涛晾在一边,给了红豆一张黑卡。
“纪齐宣给你的?”红豆先问。
曾唯一笑道:“我在网上看了下门面,觉得九龙尖沙咀那边有一个门面挺不错的,我们要不要试试看?”
“嗯?”
曾唯一指着红豆那简陋的摊子:“你有这么好的手艺,在这里没法发挥出来,不如自己开个店,创立自己的品牌。”
红豆扑哧笑了起来:“尖沙咀那块是九龙区最繁华高档的地方,我这种不入流的衣服要是在那里卖,肯定关门大吉。”
曾唯一蹙眉:“你的衣服挺时尚的,怎么会呢?”
刘洪涛凑过来:“你见过有哪个时尚品牌的服装设计师像她这么‘重量级’的吗?”
曾唯一很不满刘洪涛这么说,倒是红豆不以为意地笑了。曾唯一从红豆做的衣服里挑出几件,抖了抖,让刘洪涛看:“这几件衣服都加上了今年最流行的元素,还有这衣样,也是今年最流行的款,配上红豆自创的一些点缀,我觉得除了没牌子,与那些名牌衣服不相上下。瞧瞧,我身上穿的也是红豆做的。”
如果是以前的曾唯一,不穿名牌衣服是不可能的,可自从穿了红豆做的衣服,她改变了这个看法。红豆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既显气质又显高贵,牌子问题,便不是问题。
刘洪涛道:“你穿有什么用?你又不是名模。要是穿在名模身上,然后秀一秀,红豆这衣服才真叫作半个名牌了。”
“名牌……名模……”曾唯一自言自语,突然灵光一闪,“纪齐宣的女友不就是名模关心灵吗?”
红豆愣了,刘洪涛抖了抖嘴:“那关你什么事?难不成你认识纪齐……哎呀……”刘洪涛话还没说完,胳膊就被红豆死死掐住了。
曾唯一点头,眼里冒着金光:“我何止认识纪齐宣!”
红豆看到曾唯一这副模样,就知道她打什么主意了,而且知道她是不会知难而退的。
“红豆,这些日子你收拾收拾,把家当全部移到尖沙咀,剩下的交给我。”曾唯一朝红豆妩媚一笑,直接把旁边的雄性生物的魂儿给勾走了。
曾唯一属于行动派,她在出租车上便给纪齐宣打了电话。
“什么事?”那头纪齐宣的声音冷冷的。
“我今晚做晚餐,等你回来吃,记得早点回来。”
在纪齐宣的认知里,曾唯一不是个善于讨好人的女人,所以此刻他错愕不已,甚至忘记了今天早上的不快,应了一声:“哦。”
“保证全是你爱吃的,你就等着尝尝我的手艺吧。”
“……”他的认知里,好像曾唯一连开炉子都不会……
早早回家的曾唯一买了一堆菜,这些菜还都是红豆帮她挑选的。好吧,菜有人帮她挑了,洗菜很简单,但切菜这活……曾唯一还真没干过。在温哥华这么多年,她都是带着儿子吃快餐。
曾唯一盯着砧板上的萝卜很纠结,她举起刀,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始了。
不一会儿……
“啊!”
纪齐宣心神不宁,所以很早就回来了,离血案发生时间只隔了半个小时。他开门走进来,便见曾唯一左手食指用绷带绑着,翘着食指,正艰难又小心翼翼地切菜。那是纪齐宣从未见过的曾唯一,准确来说是他从未见过她那么认真用心地去干一件事。她从来不会随意动用她那价值连城的真心。
曾唯一切得太慢,手臂十分酸痛,突然,她听到了脚步声,转过头便见纪齐宣朝她走来。他挽起袖子,拿过菜刀,开始相当熟练地切萝卜片。她一脸惊喜地看着他:“纪少爷原来会切菜啊。”
纪齐宣笑了笑,然后非常娴熟地开始炒菜。
由于曾唯一买了很多菜,炒完菜的纪齐宣有些疲惫。
上菜以后,两人相对而坐。纪齐宣说:“等乾乾回来了一起吃吧。”
“没事,他回来吃剩下的就行。来来……这些都是你爱吃的,看看合不合胃口。”
明明这些菜都是纪齐宣做的……纪齐宣不吃,而是朝曾唯一睨了一眼:“说吧,你有什么事?”
他不是个笨蛋,她的殷勤太过反常了。
曾唯一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这时,她反而说不出口了,总觉得是在破坏气氛。
曾唯一觉得只要她向男人提出帮忙,男人们会很乐意帮她。这也许是太过漂亮的女人的特权。她本想讨好纪齐宣一番,然后再跟他好好说说,让他帮个忙,请名模关心灵穿上红豆做的衣服,做做广告什么的。
可如今见纪齐宣做的这满满一桌子的菜,他的情绪也比早上那会儿好了很多,她要是提了这档子事,很难保证他的心情会像现在这样愉悦。
曾唯一手持筷子,因为想得过于入神,竟没发现自己在咬筷子。纪齐宣失笑:“筷子好吃?”
曾唯一便放下筷子,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所以很随意地说:“都几点了,乾乾怎么还不回来?”墙上的时钟表明已经是六点半了,按正常车速,以石澳到九龙的路程,不该这个点还没到家。
纪齐宣便拿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却发现手机上有几个未接电话。纪齐宣抬眼看了下曾唯一,一边拨号,一边往外走去。对此,曾唯一判断,应该是给女人打电话,想必应该是关心灵吧?曾唯一无趣地又拿起筷子,吃着桌上的菜,食之无味。她心里不是很痛快,她还是头一次被冷落在餐桌上,真的是头一次。
曾唯一越吃越无味,索性离开饭桌,坐在大厅里看电视。
电视一打开,便出现一条新闻:名模关心灵今天下午七点将乘飞机前往巴黎参加著名设计师Christopher的服装展。貌似是现场直播,只见关心灵站在显眼的地方,四处张望,似乎在等谁。
曾唯一撇了一下嘴,心想纪齐宣应该是要去送关心灵了。曾唯一百无聊赖地换台准备看其他电视节目,未料,还没按几个台呢,纪齐宣便走了过来,坐在她旁边:“吃饱了?”
“气饱了。”
纪齐宣稍稍抬眼,用他深邃的眸子看向曾唯一。曾唯一放下遥控器,与他对视,想发脾气,可话含在嘴里,怎么也说不出来。她没有理由骂他,他和她的关系不过就是口头上的盟约关系,互相利用而已。
“无聊死了。”曾唯一勉强把话锋转了,看时针一直在走,而自己儿子还没回来,便起身,“我去榆林幼儿园看看。”
“不用了,乾乾被我爸接走了,老爷子想孙子了。”
曾唯一顿了一下,本想顺便出去散散心呢,听到这话后只好重新坐到沙发上看电视。当电视上出现一个关于游艇的节目时,曾唯一终于认真地看了起来。节目上说一富豪夜晚乘着游艇去了深圳港口接自己的情人到海上游玩,没想到汽油泄漏,没油发动游艇,只好在海上漂荡,最后还是卫星跟踪仪找到他们,然后他们的丑事也被曝光了……
“噗……”曾唯一捂住嘴笑了起来,“还没见过这么倒霉的事。”
纪齐宣不以为然:“你以为这是偶然?”
“那这是人为的?会是……”曾唯一苦思冥想,愣了愣,“他老婆?”
纪齐宣一副“还不是很笨”的样子看她:“他老婆是个聪明的女人,结果好坏,她都是受益者。离婚,她可以拿到高额赔偿费;不离婚,老公回到她的身边,又能显出她的大度,还能证明自己多爱老公。”
曾唯一似懂非懂地点头。她从来不懂这些,更确切地说,她不懂经营男人。她是被男人宠坏了的女人,向来是男人对她费尽心思。
曾唯一盯着电视,久久移不开眼。
“我也想坐游艇,好久没玩了。”曾唯一突然道。
纪齐宣侧头看了她一眼。
曾唯一微笑:“可以吗?”
纪齐宣带着那个关心灵夜游香港,她就不行吗?
纪齐宣没有回答她,而是打了个电话,通知他的私人助理Ben去检测一下深湾游艇会上的游艇。曾唯一双手合十,一副感谢的样子:“谢谢,你可以自驾吗?”
对于曾唯一这种得寸进尺的行为,纪齐宣本想回绝,可他看见她一向自信的脸上居然有些不安,好像害怕他的拒绝。
他终究什么也没说。
站在海岸旁看香港的夜景是一件享受的事,尤其是在风平浪静宜出海的日子里。曾唯一吹着海风,一头柔顺的长发飞扬,她靠在甲板围栏上,深吸了一口充满海水味的潮气。
纪齐宣自驾一般不喜欢穿得很正式,夏天的话,就穿棉质T恤衫配上宽松五分裤,所以当他刚洗完澡,就穿这样的衣服出现在曾唯一面前时,曾唯一那个吃惊啊!这样的纪齐宣,曾唯一都快忘记了。在她凌乱的记忆里,有一个温和的少年,喜欢在天朗气清的夏日里,在夏蝉聒噪的树荫下,穿着干净的T恤和宽松的五分裤,踩着人字拖,一只手扛着一根鱼竿,一只手提着桶子,静静地站在她家楼下。直到少年皮肤被晒红了,她才款款而下,勉强陪他去钓鱼。
喜欢钓鱼的男人,有着安静的个性。曾唯一好动,纪齐宣喜静,所以曾唯一一直没能喜欢上纪齐宣,即使纪齐宣是环绕在她身边的男人中拔尖的。
“还喜欢钓鱼吗?”曾唯一忽然道。
纪齐宣摇头:“没时间。”他双手撑在栏杆上,望着不夜城香港不再说话。
曾唯一深吸了一口气,在充满海水味的潮气里,她闻到一股淡淡的清新,好似是她最喜欢的香气,是沐浴露的味道。她忍不住转头看向纪齐宣,海风吹着他额前的刘海,他静静注视着远方,英挺的鼻梁下是柔软的嘴唇……
曾唯一猛然一醒,她怎么就想到他柔软的嘴唇了?她狠狠甩了甩自己胡思乱想的脑袋,她一定是太寂寞了,一定是这样的夜让人太寂寞了。她抬头看向月亮……都是月亮惹的祸。
“游艇上有红酒吧?”曾唯一怕自己再胡思乱想,赶紧道。
纪齐宣点头:“最多一瓶,我不想再被你吐得满身污秽。”
曾唯一白了他一眼,便去开红酒了。她自斟自饮了几杯以后,纪齐宣才从甲板上走进舱室。
曾唯一为纪齐宣倒了一杯,然后高举脚杯,示意要和他干杯。他轻笑着接过,很绅士地与她碰杯,双方皆一饮而尽。
“你这游艇上来过多少个女人?”曾唯一见到桌柜下摆放着一双男式拖鞋和一双女式拖鞋,不免好奇:这女式拖鞋是专门为一个女人准备的,还是为大众女人准备的?
纪齐宣笑了笑:“很多。”
她本来觉得纪齐宣的回答会是“只有一个”,以她对纪齐宣的了解,纪齐宣是个挺专一的人,不会游走在万花丛中,没想到他居然是花心大少?
曾唯一突然抬起手抚摩纪齐宣的脸,细细打量他。她明显感觉到他有稍纵即逝的僵硬,不过很快他也开始玩味似的直视着她。
真好看!曾唯一在心里感叹一句。她想,以前她不喜欢纪齐宣,可还会和他在一起,应该就是因为这个长相吧,他实在是个过分好看的男人。
曾唯一一点一点地靠近纪齐宣,越来越近,她撇嘴笑道:“你真好看。”然后把唇覆盖在他的唇上……
那两片柔软的唇瓣。
曾唯一忍不住咬了他一口,然后抬起眼看这个男人的表情,只是让她失望了。眼前的这个男人不再是以前那个经不起挑逗的男人。他的眸子里毫无波澜,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曾唯一有些沮丧也有些失望,她摆正身姿,倒了半杯酒,呷了一口。她的手一路从纪齐宣的腹肌攀升到他的喉结处,微热的手掌贴在他冰凉的肌肤之上。她语气娇柔:“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了吗?”
纪齐宣淡笑,将她一把揽入怀中,嘴角扯出一丝促狭的笑意:“这么漂亮的美女,怎么会不喜欢?”
曾唯一愣住了,变得不自然起来。主动出击?这还是她认识的纪齐宣吗?
曾唯一咬咬唇,双手抵在纪齐宣的胸膛之上,媚眼笑道:“游艇离岸多远了?”
纪齐宣抬起她的下巴,面无表情地打量她。她看不懂他那平静的面容下有怎样的情绪,只是明白一件事,这个男人不再是自己了如指掌的男人。
漂亮女人的通病就是,自己越无法掌控的男人便越想靠近,这是她们的虚荣心在作祟,曾唯一也不例外。纪齐宣越是对她疏离,她便越想勾搭他,只要他再次在自己的掌控之间,她便有一种自我满足感。
她把纪齐宣扑倒,修长的手指细细抚摩着他腹部的肌理。她如一只撒娇的小猫匍匐在他身上,眯起她细长的媚眼,靠在他胸前:“心跳没有以前快了。”
纪齐宣似笑非笑,手掌抚在她的脸颊上:“你再这样魅惑我,我不保证我还能把持住。”
曾唯一似被激,一下吻上他柔软的唇:“我就要魅惑你。”
曾唯一没有看到,她再次吻上他的那一刻,他的嘴角荡起一丝得逞的微笑。他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
曾唯一微微低着头,注视着他那心口上青灰的刺青——“一”,专属她的“一”。她抱住他,身体痛苦又欢愉的快感,让她欲罢不能。
结束之后,纪齐宣在她额前落下一个轻吻。
疲惫的曾唯一缩着身子窝在他怀里,即使再累,她也要露出她那不可一世的骄傲的笑容:“我是不是比你以前所有的女人都要迷人?”
原本纪齐宣脸上还带着欢愉后的红潮,听完曾唯一这么一句“胜利感言”,原本的温柔荡然无存,他冷冷地注视她,冷笑:“可性格没她们好。”
曾唯一挑了下眉,正想转身不搭理他,却被他打横抱起来。
“干什么?”
“洗澡,刚才剧烈运动流了一身汗,难道你想这样脏兮兮地睡觉?”
曾唯一立即瞪大眼:“当然不要。”
于是纪齐宣抱着曾唯一去洗鸳鸯浴了……
这一晚,曾唯一觉得自己还是输了,不仅没有感觉到胜利的滋味,还喜欢上了纪齐宣的味道。
海上日出比山上日出要早许多。曾唯一还没完全睡醒,她翻个身,以为会落进一个温暖怀抱里,结果扑了个空,便也醒了。她看着洁白的床凹陷的地方空无一人,稍稍闪了神,她想起床了。
可她从来不穿过夜的衣服。她想,这艘游艇是纪齐宣专门为和女人约会所用,这里面必定有准备干净的衣服。她不介意穿别人的衣服,只要衣服好看,她能穿出去,一切OK。她打开橱柜,发现里面衣服不多,而且全是夏装,还是清一色的男款。她十分诧异,难道是自己想错了?可那吧台下面的女式拖鞋又怎么解释?
想也是白想,她翻了翻衣柜里的衣服,随意找了一件白衬衫套了进去,便光着脚丫上了甲板。一出舱室,她便看见了正前方的纪齐宣,他上半身穿着衬衫,袖子挽到手肘以上,下半身穿的是西装裤配皮靴。这样的打扮,与昨天晚上那种休闲的打扮是截然不同的,仿佛是两个人,一个纯真,一个干练;一个她能掌控,一个她无法掌控。
纪齐宣听到声音,适时地转身,朝曾唯一友好地一笑:“早。”
曾唯一走到他旁边,极目望去,无边无际,这艘游艇自动驾驶得还挺远的。
“什么时候回港口?”
“十点半左右。”
曾唯一算算时间,正好可以准时赶回去接乾乾回家。她打了一个哈欠,一脸倦意。纪齐宣说:“你要是还想睡就睡吧,到了港口再叫醒你。”
“好。”曾唯一挠了挠头发,便回舱室补觉。
曾唯一再次醒来,是被纪齐宣叫醒的。
曾唯一老老实实地起床,然而困意还未消,还是一阵一阵地打哈欠。她穿着纪齐宣的大衬衫出去,本想看看离港口还有多远,却万万想不到,她刚出了甲板,便见港口岸上站满了记者,正对着他们这艘游艇猛拍。她先是一愣,随后极其狼狈地跑回舱室,焦急地来回走动:“惨了惨了,有媒体在港口守着呢,刚才还被拍到了,这到底是这么回事?你怎么不告诉我岸上有媒体啊!”
纪齐宣不徐不疾地说:“告诉你,这些媒体就会消失?这游艇必须停在这里,让他们写吧。”
曾唯一挑了一下眉,觉得该害怕的人不应该是她,而是纪齐宣吧。可她怎么看不到他表情中有一丝丝的害怕担忧,难道他不怕曝光?
一旦曝光,那必然掀起轩然大波。纪齐宣趁着女友出国与其他女人私会?关于纪齐宣隐婚,还有一个五岁大的儿子……曾唯一喜欢关注八卦,深知娱乐记者的敬业精神,但并不想当八卦的主角。
曾唯一越想越不舒服,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纪齐宣把游艇开进港口。看着岸上那些蜂拥而至的娱乐记者,曾唯一恨不得立即跳海。
“先去换衣服,你总不想就这样见记者吧?”纪齐宣打量曾唯一这身打扮,淡淡地笑起来。
曾唯一无奈,只能去穿她过夜的衣服,还顺便多看了几眼有点怪的纪齐宣。一旦曝光,最大的受害者可是他,他居然还能坦然地微笑?
曾唯一觉得自己就像是在裸奔,而且还被现场直播。虽然知道自己的容貌已经被人拍了下来,但她还是想把自己引以为傲的脸遮起来。
“纪先生,关小姐去法国参加服装展览,你有什么看法?”
潜台词就是:你怎么趁着关小姐出国在外偷吃呢?
“纪先生,据说你和关小姐已经是男女朋友了,是吗?”
潜台词就是:你已经有了关小姐,怎么又找一个?
某名男记者忽然把话题转向曾唯一:“小姐,您是怎么和纪先生认识的?”
曾唯一别过头,不想去理会,没想到头刚好转到另一个话筒旁,记者又问:“小姐与关小姐长得颇像,难道是姐妹关系吗?”
正在曾唯一不胜其烦的时候,一只有力的大手拉着她就往外走。曾唯一吓了一跳,有些愣怔地跟着纪齐宣挤出簇拥的记者团,逃去了停车场,开车离开。
终于得到一丝喘息的曾唯一长吁了口气,她语气不善地说:“你可真是有人气啊,会不会出什么事?”
纪齐宣的态度是不打算跟她废话。曾唯一也觉得无趣,便正襟危坐地待在一旁,偶尔无聊时,就转过头看看纪齐宣那张完美无瑕的侧脸,然后又无趣地打量车外,总之,她再也不找机会跟他说话了。
纪齐宣故意开车绕了几圈,终于开到了榆林幼儿园,偏巧正值放学时段,小不点们正老老实实地排队等着上校车。曾唯一下了车,目光在这些小不点中搜寻着,终于发现了一个异类。他脸上还有一点点的婴儿肥,上半身是利索的黑色小夹克,下半身穿着七十年代小方格苏格兰长裤,一本正经,俨然一副小大人样,与那些叽叽喳喳的小不点格格不入。曾唯一不止一次为自己儿子的老成难过,这么早就失去了童真啊!
“乾乾!”曾唯一喊了一句。
曾乾听到有人喊他,便抬起头去寻找,锁定目标后,那沉稳的眸子立即亮了起来,咧着嘴笑了,与刚才那小大人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
曾乾朝曾唯一这边招手,曾唯一也拼命朝这么爱自己的儿子招手。哎呀,终究是自己的儿子,只对她笑。然而,曾乾大声朝她叫唤着:“爹地!”
曾唯一身后的纪齐宣便笑脸盈盈地走上去,而曾唯一则僵硬地招着手……
这个有了爹就忘了娘的不孝子!
纪齐宣被曾乾扑了个满怀。纪齐宣一把抱住他,蹭了蹭他的小脸蛋,心情极其愉悦地带着他走到曾唯一旁边。
曾唯一不满地看着曾乾:“谁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的?”
“保姆。”
“谁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你的?”
“妈咪的肚子。”
“谁提供给你吃穿住行?”
“钱。”
“……”
曾唯一几乎要潸然泪下了,她不死心:“我和你爹地,你选谁?”
“都要。”
“只能选择一个。”
“那你们结合成一体?”
“……”曾唯一表示,她说不过她儿子。纪齐宣笑着摸了摸自己聪明的儿子:“结合成一体的建议不错。”然后暧昧地朝曾唯一瞄了一眼。
曾唯一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对这对父子说:“上车,回家吃饭。”
父子俩相视一笑。
第二天,娱乐新闻头版头条一个名为“咸鱼翻身的落魄千金钓上地产大亨纪齐宣,关心灵惨遭出局”的大爆料横空出世,吸引了众多群众的目光。
上面说:纪齐宣有一个五岁大的儿子,就读于榆林幼儿园,孩子的母亲是曾唯一,其模样与关心灵有八分像……
这下把曾唯一的老底全揭开了:六年前她和纪齐宣大张旗鼓地订婚喜宴,后来取消婚约,接着曾家倒台,曾家大小姐下落不明,如今借子上位,重拾旧爱,美人计攻下大亨……这都是些什么神通广大的娱乐记者?
曾唯一看到电视上这些八卦时,差点砸了显示屏,太扯了!她是咸鱼?她借子上位?她用美人计勾引纪齐宣?全扯淡。
是!她是落魄了,但她绝对不要做咸鱼。她要做就做最后变成泡沫的美人鱼。
是!她是借子上位,但她现在坐的这个位子是虚位,迟早要被纪齐宣踹下去。
曾唯一现在迫切地想骂纪齐宣,她直接拿起座机,打给纪齐宣。
“喂。”那头传来略深沉的声音,似乎很疲惫的样子。
“你有看八卦新闻吗?”
“我对那些没兴趣。”
“你必须给我看!你的桃花债,你自己解决,不要扯上我。”曾唯一吼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底气不足,她竟弱弱地说了一句,“我不想当第三者。”
电话那头的人一阵沉默后,才幽幽开口:“你不是第三者。”纪齐宣没有再解释的意思,而是话锋一转,“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纪齐宣说到做到。下午关心灵就发布记者会,强调上个月她已经和纪齐宣分手,还高调说自己的新男友是当下人气最旺的新生偶像。
这消息一出,众人大跌眼镜,原来富少纪齐宣不是甩了名模关心灵,而是被甩。要知道纪齐宣可是有着最英俊侧脸之称的人,曾经经过香港娱乐榜官方投票,他被评为首位非娱乐圈男星的全港梦幻情人之首,他有人人称赞的绅士风度,更有雄厚的家底,这样上上之选的富豪,关心灵居然能移情别恋?天方夜谭啊,许多人都不信。
闹得沸沸扬扬之际,纪齐宣发布声明,表示关心灵所说属实。更要命的是,纪齐宣在声明后面还加上一句对曾唯一而言是废话,对娱乐记者而言是爆料的话——
我现在很幸福,请息事宁人,不要给我的家庭带来困扰,谢谢。
曾唯一看到这么一句废话,竟有点想抽搐!不过,抽搐归抽搐,纪齐宣这个举动还是让她感到宽慰。她不笨,像关心灵这样的女人,不可能放弃豪门而选择一个戏子。
能让关心灵屈服并能聘请别人演这出戏的人,一定是个强大的男人,曾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纪齐宣了。他情愿自己被戴绿帽子,也不让她受委屈,他真的做到了。
曾唯一想着想着就笑了。纪齐宣真是个怪男人,对她那么冷漠,却不让她受委屈?他大可隔岸观火,甚至幸灾乐祸,可他没有……
她又给纪齐宣打了个电话。
“喂。”那头纪齐宣的声音很沉很沉,声音沙哑到不行,好似随时都会睡过去。
曾唯一愣了一下:“你怎么了?”
“头疼。”
“啊?”曾唯一还没反应过来,电话那头突然传来“砰”的一声,然后响起Ben的脚步声:“Boss,醒醒啊!Lily,叫救护车!”
曾唯一完全愣住了,纪齐宣……纪齐宣他晕倒了?曾唯一忙对着话筒喊:“Ben,Ben,他怎么了?”
另一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一直不死心地“喂”个不停时,Ben终于说话了:“夫人,Boss晕倒了。”
“我知道,送哪家医院了?”
收到答案的曾唯一挂了电话,急急忙忙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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