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再相逢的吧。
当门锁扭动,扑面而来的光强得他眯起了眼,跟着,就是熟悉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压住了他眸底的光芒。
“可以停一下了。”
绚丽的灯光下,主座上的女人出声,打开小扇,那些在会议桌上忙碌的贵族们立即躬身告别;脚步轻缓,却踩得毛毯焉下去,像是没有了精神。
简-艾斯沉默站在人流里;肩膀被不经意撞动,像是与河水逆流的石,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整个会议室的门闭合。
站立在主座边的鲁塔纳抬头看向这个几年未见的人儿;沉默半响,低头,擦着一根青白色的火柴;一只手遮住这道火,躬身,将桌上的禁忌点亮。富丽堂皇的会议厅,便弥漫了好似青涩果实般的香气。
“好久不见了啊。”
一站一坐的二人都未出声,是这巫师率先开口,略略笑了笑,再无于鹰盾时的意气风发。
“是呢。”简-艾斯点点头,起伏一下胸腔,又对主座上的女人,笑出曾经那样的温顺模样,“好久没见了,您最近还好吗。”
“查理小姐。”
他的吐字清晰,没有刻意的夹嗓子或是追求王都那种深味,但也的的确确,是与之前那个乡下人完全不同了。
鲁塔纳又多看他一眼,眼角的皱纹有些深,鬓上有了霜,仅刮过一次的胡茬邋遢;苍白的脸,完全干瘦到凹陷。
座上的主未发声,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
简-艾斯低眉看着地毯,深黑色的礼服修身得体——仿佛是真正的,骑士。
“你也出去罢。”座上人转动深褐色的美眸,漫不经心的垂下睫毛,抬抬玉指;整个会议室彻底空荡了下来。
门缓缓消去缝隙,她低着头,合拢小扇,忽而意兴阑珊地指一下桌边那杯清水,说道:“喝了它。”
简-艾斯抬眸看了眼,停顿片刻,拿起那杯清水仰头灌入喉咙里。
跟着,一道看不见的气浪轰然炸响扩散涟漪!
“呵……”
将心剜出血口的毒在剧烈,几道青筋不受控制的凸起,简-艾斯死死地盯着这个女人;眼珠充斥血丝的,整张脸狰狞到好似厉鬼。
“嘶~”一圈圈看不见的势绕着他形成好似蛇般的轮廓,水晶吊灯的强光照下来,竟是有一些鳞片闪得刺眼;缓缓蠕动着,像是在吸收某些致命的东西。
弥漫在室内的青果香气稍稍变淡了。
查理-米尔顿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端起手边的热茶,垂眸呷了一口。
眼前这异象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到茶杯碰桌,那站着的人又重归普通人的神态举止。
“看来这几千亿是没白花。”她第一次启唇,还是这般慵懒意味。
简-艾斯不开口,拿起原先的杯子,食指伸进去;不一会儿,就有一片无色无味的清水蓄在杯底。
“怎么,不喜欢我送你的礼物。”米尔顿叠起长腿,伸手,示意其入座,“我们从上次分开,也一直未有机会坐下来好好聊聊。我早知道你在加贝帝斯,可是实在抽不开身,终也没有提前写上封信……”
“对了,”她亲自泡茶,完美掌握了中庭人的那种韵味,“你妹妹是个很好的员工,我用得很喜欢。”
“嘣!”刚溢满清茶的杯被震出几片香味。
米尔顿停住玉手,眼皮往上一掀,看着其眉心那朵缓缓隐去的红莲。
“你到底要怎样。”简-艾斯始终盯着她,一张脸阴沉如墨,握紧的拳在发颤。
“你这样我可就失望了。”米尔顿继续给那杯子倒上茶水,语调亦是平静的紧,“这个时候你不应该表现得更加无所谓,让我把重心全部放在你身上才是。”纤细的指往前一推,略带英气的丹凤眼随着抬起,“怎么,不打算演戏了,还是她根本没我想得这般重要。”
“但也不影响呢。”重新靠住主座,米尔顿伸手示意他喝茶,又拿起手边的小扇;打开来遮住半张俏脸。
此刻彻底无声了,艾斯愣愣地看着她,终而抿紧唇,拿起小小的茶杯,低头将这抹滚烫吞入肚中。
米尔顿看完这一幕,扇子一收,嘴角扬起弧度地道:“不怕毒了?可能上一次仅是试探呢。”
闻言,简-艾斯动了下腮帮,将茶杯合在掌心里,低下头,深呼吸了一次:“我们可以坦诚来交谈。”
“你在我这里没有信誉。”米尔顿淡然摇头,又忽然莞尔;看着简-艾斯的眼睛,一字一顿的慢慢说道,“但是,我可以先听听。”
声落,简-艾斯直接抬头,看向这双要勾人魂魄眼,用叙述日记般的语调,说出足以引起更多风暴的密语:“我就是觉醒者,在边境里的时候,我就已经觉醒了能力,通过它看到了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只是我觉得这是一场梦,到上战场时才反应了过来。”
耸人听闻的秘密在室内回荡,
米尔顿仅是点点头,望着这个男人的脸,问:“还有呢?”
“还有就是我是古兰神体,并在那片没有活人的山谷得到了一些机遇。”简-艾斯闻声便答,说得极为流利,“这一次的宝药也是为了激活这份机遇所必须的,我眉心这朵红莲,就是其中之一。”
“那这个呢。”米尔顿忽然指向他的领口。
“一样。”简-艾斯大大方方的解开扣子,露出锁骨上的纹身——从四枚勾玉,变成了两条蛇相互交缠的妖异图案。
米尔顿微微点头,将小扇扔上桌,手掌搭在手臂上,最后望了眼这纹身;启唇,好似自言自语地复述道:“相传神在创世之初无意倾倒出了大火,为了止住树的眼泪,神在树下世界降下神威;翻手落沙,神威之内,沙内的一切都会定格,哪怕是天火,也只能在黄金的沙漏外不甘徘徊。”
“这是第一序列里的第一次神迹。”
“现在,”她看着艾斯,看着这双茶黑色的眼,声柔,有种蜜毒的甜味,“那束金色的永恒,就在你眼里对吧?”
“那一次,你也就是这样躲过海蒂-罗门的箴言的,对吧?”
“艾斯。”
她喊着他的名,时隔近三年的空隙。
简-艾斯沉默了,茶黑色的眸子敛起光,摇摇头来,语调平淡的回:“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一些,但是我逃过那场劫难,属实是因为此。”
“那真好。”米尔顿笑了;灿烂的,让周围的一切失去了颜色,“两千亿买下和中庭亲王一模一样的苗子,再用两千亿扩张这个城,这两年的坚持果然是值得的,要是加尔知晓了真相,恐怕会一辈子都恨死你罢。”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私自利呢。”
言讫,她端起茶,只是对面人的反应令她顿了下动作;掀起睫毛,看向这个毫无情绪波澜的人。
溢满在室内的青涩香气安神,夜风悄悄吹动会议长桌上的纸堆,灯光摇曳,某种无法形容的氛围,无声凝聚在了二人周围。
“我不欠你。”简-艾斯忽然出声:很轻,又带有某种卑微的倔强。
米尔顿顷刻收拢了神态,一双美眸不再有笑,露出最根本的冰冷,亦如那天雨夜,那个沉默盯着身上人的少女。
“不杀我了吗?”简-艾斯等了许久,有些阴柔的眼眸忽的闪出曾经那份坦然和豁达来,“还是觉得这对我是恩赐。”
“我都无所谓。”他往后靠住椅子,唇色淡寡,眼神如刀,“但这仅仅是我与你之间的事,自始至终,我也都没有牵扯到任何人。”
“凭什么?”米尔顿忽然启唇,接上他的话。
听得这般熟悉的言,简-艾斯瞳孔一张,恍惚惚地想起那个争吵的夜晚,便是抿住了嘴,眸底的光彻底暗下来。
米尔顿望着他这幅有些失魂的模样,慢慢调整一下呼吸,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查理。
“先把生意谈完罢。”米尔顿拿出那一张张契约,又将纸堆里的笔抽出来,扔在了简-艾斯眼前。
纸张的轻响将失魂人唤回来;抬起头,目光空空地看眼米尔顿,又捏起一张契约,慢慢的,慢慢的恢复到了平常作态。
他读的很仔细,一个条款一个条款的浏览。
米尔顿看着翘起嘴角,端杯呷一口浓香,说道:“有学院和加尔给你担保,条约上的东西我确实做不了手脚。只能说你的功力见长,连加尔这样的人儿都毫无顾虑跟着你玩儿,更将传说级生命药当夜就送进你的嘴里,要不是我的人亲眼所见,我还真觉得,他兴许是被你用歹毒的法子给夺魂了。”
放下茶杯,她很有耐心将十指搭在膝盖上,语调恢复之前的平柔。
对面的人儿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细烟,望眼对方,在得到许可后点上火抽了口,略略低头,喷出的烟雾遮笼了大半的脸:“打拳的事,没有什么要嘱托的吗。”
“那不是重点,你若是场场能赢,赌场的计划还能更快一些。”米尔顿答道。
简-艾斯点点头,将一张签好的契约递过去,又继续看着;翘起腿,五官深邃的侧脸在光下十足的好看,与曾经那个贫民窟的小偷,彻底断开了联系。
米尔顿无声看了会,之后简-艾斯也问起别的景况;二人有一没一地聊,又沏了几杯茶,品着热香,其间鲁塔纳还敲门进来在米尔顿的耳边叙述一些生意上的事,在走时,悄无声息地多看了几眼画风相当和谐的二人,不由感慨人与人间凑巧的藤葛,以及时间的巧妙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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